徐氏眼神漂浮了一下,对于沈彧的问话明显有些意外,微微抬眼撞上沈彧的眼神,立马垂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长公主以皇后寿宴为名邀了嘉宁郡主入盛京。”
一个镇守边关王爷的女儿,盛情邀约入宫,肯定不会那么简单,沈彧眼珠转左右转一番询问:“意欲何为?”
徐氏摇摇头,“我地位低下,又不招人待见,对此事不得而知,只是当日在皇后寝殿,大长公主的眼神对上贵妃的眼神,似乎有图谋。”
沈彧闭上眼冥想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挥挥手让徐氏离开。
这寿宴一事还有半月余,倒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眼下沈彧没想着放太多的精力在这上面,转头出去找到百里东临身边的内侍高伟,让他留意着皇后寿宴一事,一切等做实圣女一事过后再打算。
突然冒出来的圣女诟病本来就很多,朝堂之上喧哗之声不断,仅仅是钦天监出面一句话的事情,百里东临便同意了圣女前往祈福一事。
干旱已久的冮州,虽然离着沣京不远,可真的要从沣京拉水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了那些有钱人,百姓已经是苦不堪言,路边的稻田干枯到长满裂纹,水塘也只剩下硬土块。
道路两旁的百姓,衣衫褴褛,手中拿着破碗,到处寻找水源,哪怕是微风带来一颗水滴都能让他们有喜悦之感在脸上。干裂的嘴唇,无神的眼眸,满满都是渴望。
看着如此一幕,柳莺莺拿出自己的水壶递出去,想要给路边的百姓,却被沈彧拦住,“你若仁慈给了一人,那么他们便会蜂拥而上,堵住去路,一旦耽误了时辰,我可不敢保证这次祈雨能成功。”
柳莺莺的眼神透着怜悯和不忍,“可是”二字都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沈彧呵斥了一顿,只能作罢。
沈彧骑马走到前面,曹青见柳莺莺脸上的难过,快步到銮驾前安慰,“圣女别难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圣女今日祈雨成功才算真的解救他们。”那一脸春风洋溢的笑容,完全不像是明镜司的人。
祭祀的高台约莫着也有五六丈之高,柳莺莺看着虽然胆怯,可想想一路过来看到的景象,还是硬着头皮一步步的攀爬上去。
沈彧递给玄乙一个眼神,玄乙心领神会的离开。
柳莺莺站在高台之上念着祈福的咒语,是那么真诚,高台之下跳着的祭祀舞是那么强烈的渴望下雨,可这天却依旧晴空万里,没有任何改变。
一路上都很安静的柳庭风终于忍不住走到了沈彧的身边,“你确定这晴空万里能下雨?”
沈彧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急什么,这不是还有一连串的祭祀词没念完,时机还没到。”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原本就忐忑的柳莺莺心里更加没了底气,那些渴望下雨的百姓眼里也失去了希望的光芒,总觉得这又是一出笑话。
在所有人的眼中露出绝望的那一刻,天空乌云聚集,轰隆一阵雷响,有了下雨的征兆。
乌云越来越密集,光线越来越昏暗,电闪雷鸣之下,雨水一粒粒滴落,所有人看着大雨伴随微风朝着自己的方向袭来,哗啦啦的雨水不断倾注在大地上。百姓脸上的笑意明显,纷纷回家拿出家里所有可以装水的器皿,收集着来之不易的甘霖。
柳庭风难以置信的看向沈彧,“你如何做到的?”
祈雨仪式还没有结束,沈彧的计划却已经完成,看了柳庭风一眼,嘴角得意的扬起笑意,拿过烛夜递过来的雨伞,转身走开。
柳庭风跟上沈彧的步伐,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能掐会算的本事?
离开人群,沈彧的脚步停下,转身面对柳庭风,“从来没有什么天意,一切不过都是人为。至去年冬起,大兴诸多地方未有降雨的征兆,连盛京亦是如此。不过是冮州地界严重许多,至去年开春便没什么雨水,才会如此。”
柳庭风疑惑,“难道这天气如何还能干预不成?不是说冮州是因有先生辱骂老天爷所受到的天谴吗?”
沈彧伸手接住雨水,“一切皆可人为。”收回自己的手,“哪有什么天谴一说,不过是一年前我便让人从中干预而已,建筑高台,利用特殊声波和铜镜、宝剑、八卦镜折射出的光波刺激云层,从而改变原本的天气。”
柳庭风呵呵一笑,竟然觉得自己很是无知,学富五车却不懂这其中的诀窍,“所以一年前你就打算推举出一个圣女,而不论这圣女是谁,你都能让所有人心悦诚服。”
看着柳庭风淋湿的肩膀,沈彧将伞偏向柳庭风,“那么就请告诉令妹,日后拿出圣女的架势,有些话需要从她的口中传达,有些事需要她动手化解。毕竟不是什么事情天象都能述说,钦天监许多事情不方便。”
柳庭风了然沈彧话中的意思,“所以你接下来要对付谁?”
沈彧显得一脸无所谓的开口:“自然是针对那些皇位继承人选,各个击破,让圣上亲手处决他的儿子,让他最后成为孤家寡人,家破人亡,让他把本该属于弘太子的全部交出来。”表情淡漠,无所谓,可眼底的恨意却浓烈到让人窒息。
沈家当日倒戈相向投靠百里东临,明明没有任何的伤亡,反而加官进爵,却有着这么浓烈的恨意,这让柳庭风看不明白,“当年你的父亲倒戈相向圣上,并不见得对先帝有多忠诚,如今对圣上更是忠心耿耿,为何你对圣上这般大的敌意?以沈家的势利,又为何在事情过去二十年,才来翻旧账?”
沈彧没有回答反而问了柳庭风一个问题:“少傅大人亦是被二十年的政变牵扯,又为何等了二十年呢?如今身居高位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少傅大人又有何不满意呢?又为何想要牵扯出二十年前的旧事呢?”
“谋反之罪定论,抄家灭族,抛尸荒野,我要的不是他的皇位,而是洗刷冤屈,让他们魂有所归。”柳庭风神色中有落寞何不甘,他并不是真的不想亲手解决仇人,而是凭着他自己,没有如此的本事。
沈彧摇摇头,“少傅大人如此做法,无疑要他当着全天下的面承认当年政变谋逆,当着天下人认错,你觉得有几分可能?”
柳庭风微微侧开身子,避开沈彧那洞察一切的眼神,“我不如沈大人这般家境好,有本事,寒窗苦读十余载,拼尽全力才能到达如今的位置,却也不是个能左右朝局的人,无法寄托希望于圣上,便只能择一位明君来推翻二十年前的变故,还一个清白。”
“子不言父之过,有哪位圣明的君主会背负不孝的骂名来成全少傅大人呢?莫不是少傅大人想要扶持一个傀儡?”沈彧目不斜视的看着柳庭风,哪怕只是一个小细节,也逃不过沈彧的那双眼睛。
柳庭风浅浅低头无奈一笑,转身过来看向沈彧,“沈大人与其想着逐个击破,不如看他们狗咬狗,这不更让人觉得痛快吗?”
沈彧肯定的点点头,“少傅大人有何主意?”
柳庭风双手握住折扇,“立嫡立长,大皇子乃是嫡长子,虽说眼盲,却名正言顺,六皇子战功赫赫,又有独孤家族撑腰,未尝不可,九皇子深受圣上喜爱,进退有度,博学多才,背后的肖家也不弱。圣上有意在三位皇子之中择其一,不过论起功绩,自然是六皇子稳妥一些。”
这些消息,沈彧一早就知道,根本不需要柳庭风说,“所以少傅大人要将矛头对准谁呢?”
柳庭风的双眸对上沈彧的眼神,“六皇子,独孤大将军的兵力占据大兴三分之一,若六皇子被冤枉,独孤大将军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沈彧反而摇头,“我倒是觉得这矛头应该先对准那些与太子之位相差甚远的皇子,若不扯开他们脸上的面具,那么这局棋你便不知道有多少执棋者。总不能下到最后发现是给别人做嫁衣,为时晚矣。”
拍拍柳庭风的肩膀,浅浅一笑,“继续你现在的挑拨离间,让那些皇子心存芥蒂,等我安排一个人到这棋局之中,对弈便能展开。”
回头看着即将结束的祈福仪式,“回去吧!仪式该结束了。”
只是一次祈雨,其他州郡也陆续得到甘霖,沣京更是三日阴雨绵绵,将深井、水池装满了水。百姓为感谢柳莺莺这位圣女,还兴修了圣女像,以此寻求庇护。
无影楼楼主无名化名弈无归入住长公主的府邸,有人说是长公主的新欢,也有人说是与长公主儿子交好的挚友,只是这个弈无归极少出门,便是在长公主的府邸,那也只有屋外点灯的时刻,是会客的时候。
“主人,如此悄然的住在长公主的府邸真的稳妥吗?”聚集在海棠春的几人,全都围绕着沈彧站着,白宿的脸上呈现着担心,毕竟那不是一般人的府邸,若是被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