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的处理结果出来之前,仝莹莹便被单位通报开除。
为着躲避拘留处罚,她完全没事了也不出院。莫须有的病情,她知道几种,时不时跟医护人员演一出,就能得到院方留院观察的建议。
以前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有很多人嘘寒问暖,这次倒好,一个来探病的也无,就连一向对朋友忠诚度最高的薛青,也是不闻不问。
虽然仝莹莹害怕见到熟人,但被熟人这么默契地对待,心里真的很不好过。
仝自友和仝太太来了一趟,前者言简意赅地说了乔若的态度,“人家懒得搭理你,连赔偿金都不稀罕,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仝莹莹沉默着。
“以后怎么过,你掂量着办吧。”仝太太语气沉冷,“我们是不是失望,你并不在意,这种孩子,我们养着很累。你要是愿意,这就跟我们分家,再闹出什么事,我们也不用再跑前跑后。”
仝自友说:“没错,你认真考虑一下,就当我们提前分遗产,不用再相互拖累。”他们真被害成什么样,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可他们还有儿子,不能因为女儿,影响到儿子。
仝莹莹思考片刻,“如果你们实在不想被我影响声誉,那我对你们的提议没意见。非常感谢你们不是直接把我扫地出门。”
“我们只求无愧于心,但愿你也可以。”仝太太说完,扯着丈夫往外走,“回家,清点家当,分家。”
仝自友见女儿这么爽快地同意,哪里看不出,她心动的是家产。
他气得厉害,失望到了无以复加,但人各有命,已经是工作过的成年人,谁能为她负责一辈子?
跟女儿分家的事,他们没可能低调进行,毕竟,之前对乔若做出过承诺,实情是他们根本做不到,当然要宣扬出去。
说难听些,是他们放弃了女儿,想必乔若得知,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想法。
这是自然的,乔若其实很为夫妻两个不值。人家原先的女儿,与哪个至亲都是相互掏心掏肺的付出,现在换了芯子,且是金钱高于一切的做派,搁谁也要憋闷许久。
仝自友亲自打电话到薛家,是薛青接听的。因为乔若不在,他就请薛青转告一下家事,以及他和妻子儿子的歉意。
薛青好言好语地应承完,挂断电话,坐着愣了好一会儿神。
仝莹莹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她拥有的亲人,是薛青认为最好的,一直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等到乔若回到家里,薛青连忙拉住她,说了仝家的事,不免唏嘘一番。
“仝莹莹自己不惜福,谁也没办法。”乔若说,“他爸妈真的是很好的家长,懂得为女儿争取,更懂得及时低头。分家的事,我估计只是两口子施压的一种手段,但仝莹莹答应了,才是最让他们内伤的事。”
“应该是。仝家伯父的语气,我从没听到过,特别低落又特别失落,在电话里都感觉得到,他好像老了好几岁似的。”薛青叹了口气,“莹莹倒不倒霉,我根本不在意了,只对他们挺不落忍的。你不知道,他们家根本没有重男轻女的概念,比我妈强了一万倍。”
乔若笑笑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时候,没去找你妈谈谈心?”
薛青撇嘴,“跟她谈心?那不是开玩笑么?我不想把她气出病,也不想她把我气得暴饮暴食。”
乔若一乐。
薛青携了她手臂,“好好儿的提她干嘛?不想我总在这儿住着吗?”
“胡说八道,确定一下你的态度而已。”乔若拧了拧她瘦了些但仍带着婴儿肥的面颊,“你跟小月俩没正形的,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做什么事儿?”
“是啊,太辛苦的小月做不了,每天忙活时间太长的她更做不了。跟我不一样,我上班的日子,是从流水线做到办公室的,她压根儿没吃过苦,平时衣服都要攒三四天才洗一次,洗一回就喊累。”薛青很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但我不是能自己做什么事儿的料,只能等着她下狠心。她还是挺聪明的。”
“你们俩都不笨。”乔若和声说了自己要出门的安排,“既然去一趟,就得进一些服装、电子品回来,你们商量一下,要是有兴趣,我直接把货给你们,销完了再分钱。”
薛青立时两眼放光,“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她要是再不肯拉开架子干正事儿,我就甩了她。对了,到时候跟桃桃一起,我们三个合伙,你说行不行?”
“行啊。”乔若巴不得仨小妞结为一辈子的好友,更何况,三个人相互之间可以互补,“我出门之后,你们要办好营业执照,这事儿可不能马虎。”
“嗯!我明白!”薛青紧紧抱了抱乔若,然后小鸟似的跑上楼,找胡建月和贝之桃商量。
乔若唇畔的笑意经久不散。
转过天,戚正业请乔若到外面喝咖啡。
耿大军已经从速执行了枪决,而随着这件事尘埃落定,乔若交给他和小兄弟的事由明显少了很多。可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对乔若来说没了利用价值。
这煞星要是仍旧看自己不顺眼,套用一下从耿大军到乔家、欧家、仝莹莹的路数,他就玩儿完了——他始终和乔若一样隐藏在大多数风波的背后,但她到底做了多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其实他真想多了,乔若真正用他的时候还没到罢了。当然,她也需要他主动表态讨事做,通过他的态度,做出最终的决定。
在咖啡厅临窗的位置落座,戚正业殷勤地帮乔若点了黑咖啡、巧克力奶油蛋糕,之前他也请过她两次,她都是点的这两样,便记下了。
“找到工作了,还是闲得无聊了?”乔若问他。
“没找工作。”戚正业忙说,“你给我钱一直挺大方的,这是我特别感激的事儿。”
乔若莞尔。他给了她好几万赔偿金在先,现在却诚心诚意地说她大方,倒实在是擅长处理人情世故的。
不过,她也真没亏待他就是了,一个月剩下四五百块不成问题。终究是踩着线的事情不少,她这雇主要是连给钱这种收买人心的事儿都不会做,挺多事都要办砸。
“最近,钱方面,你也没少照顾我们,但没多少正事儿了,我真挺心慌的。”戚正业诚恳地望着她,“我们真的愿意一直跟着你混。”
“一直跟谁混也不是办法。”乔若说,“就当是跟着我混吧,估计也就三两年的事儿,你有没有想过拆伙后怎么办?”
戚正业立刻说:“上夜大,学历虽然不怎么拿得出手,但总能学个一技之长。前提是你同意。”
“我有什么不同意的?”乔若满意地笑了笑,“听你这意思,不着急结婚了?”
戚正业干咳一声,“跟我对象谈过几次,她支持我再历练几年。那什么,我跟她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你就别管了吧?最早是她看上我,我又看上她家境的,她不会同意分手,我也不再指望着老丈人往高处爬了——长期低声下气的,不划算,你说呢?”
戚正业的未婚妻,对他有些恋爱脑的意思,乔若知道,还知道在原剧情里,这孙子靠着老丈人过得不错。这会儿听他这么说,虽觉意外,倒也是情理之中。
别说他了,就算她,总觉得人身安全没多大保障的话,也会调整人生规划。应付她其实简单,但长年累月被老丈人拿捏着,没有巨大的利益摆着,一般人都不是非选那条路不可。
她笑了笑,“我肯定不会闲到干涉你的婚恋问题,但你不打算吃软饭了,我很替你未婚妻庆幸。”
戚正业又干咳一声,笑一笑,诚心实意地说:“我是想,要是有可能,这辈子都跟你混,就怕你为了以前的事,一辈子都瞧不上我人品。有什么用到我的事儿,你直接说,没有我不会答应的,横竖你又不干违法的事儿。真的,你信我,要不是怕你烦得揍我,我每天找你发一次毒誓都行。”
乔若轻笑出声,“看你表现,看我后续的发展方向。”说着话,从帆布袋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复印的,从薛盼手里拿到的,应该不是厂里的账目。对他别的生意、人际关系,你知道多少?”
戚正业明显慎重起来,“知道一些,因为我有一段时间,经常陪着他见一些人,是他的客户,但跟厂里的业务没关系。只不过,跟那些人坐在一起,只是吃吃喝喝,找女孩子陪着唱歌跳舞……”他抓一下头发,“这类情况不少见。”
“了解。”乔若说,“你先研究一下这些东西,能找到线索顺着找到实际存在的生意人情往来,那就太好了。”
“我知道怎么做。”
“时间方面你不用担心,过年之前有进展我就知足。但你要是把这件事透露给薛盼,那你就得担心自己要在床上躺一辈子,或是更严重的后果。”乔若又拿出一个盛着现金的信封,“这次先给你八百,要是拿在手里花不到刀刃儿上,我再考虑揍你一顿。”这可是彻底收拾薛盼的事由,她不好一下子砸很多钱,但出手小气了只有弊端。
“我怎么可能让薛盼知情?估计他早忘了我这一号。”戚正业笑起来,“你这边,花钱的账我都记了,但你总懒得看,可不能怪我。这回也一样,只要找到空子,我就能钻进去,不让兄弟们闲着。”
乔若微笑着颔首,吃完蛋糕,喝完黑咖啡,离开时留下了买单的钱。
戚正业心情前所未有的美丽。
目前有差事可忙了,起码到年底,他都能找到托辞,用自己私人受聘的理由交给父母工资,每个月交二百来块,足够让家里放心。
说白了,除了体制内,能让他父母打心底羡慕认可的工作真不多,不管怎么着,他不闯祸、赚的不比一般人少,他们就没什么不满意的。
而且听乔若的话音儿,往后要是表现好,她发展事业兴许也会带上他。为了这个可能,他更得卖命表现、发掘自己的潜能。
乔若回到家里,捧着小记事本,挨个问仨小妞和卢阿姨的衣物鞋子尺寸——如果到香江,购物时自然要带上她们那一份。
要是别的地方,仨小妞都会闹着跟着去,但鹏城、羊城、香江前几年环境很乱,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们没自保的信心,更不能避免给乔若添乱的可能,也就不凑热闹。
知道乔若的好意,四名女子心里都是暖暖的,明知她要破费,也没张罗着立马给钱。横竖岁月长的很,只要有心,不愁找到回报的机会。
此外,薛青有个小小的恳求,偷空单独跟乔若说话:“若若,能不能多弄些卫生巾回来?市面上那些都不大好用,用着舒服的太贵了。”
“这还用你说?”乔若把小记事本翻到一页,“在我清单上了,没道理落下你们那份儿。可能的话,我得找个人打好关系,以后我们就算不过去,也能定期收到寄过来的。”
“诶呀,太好了。”薛青忍不住坐到乔若身边,揽住她,忽然间特别感慨,“我以前忒不是人,跟你道歉你也不当回事……我从没想过,能跟你相处得这么好,不,主要是你对我这么好。”
“你就一被家人带歪了的小傻妞儿,本质不坏,我没理由记着那点儿仇,不看你的变化。”原主都不记恨,乔若又知道对方终将变好,真没敌对的理由,于是揉了揉她头发,“我对你最大的希望,是往后别管我跟你妈、你哥哥之间的矛盾,专心过自己的日子。”
“这是当然的,他们哪儿值得我跟他们讲亲人之间的良心?要我讲也行,总得他们先对我有良心吧?从没有。就算我哥,现在一次次给我钱,也是求着我别跟小月说他坏话,不为这个,他连一分钱都不会给我。”
乔若一笑,“反正你要明白,我跟他们的矛盾太大了,但我不会伤害你是一定的。以后我会尽量为你争取一些好处——家里能提供给你的,希望你能接受。”
薛青略想一想,紧握了握乔若的手,“我听你的就是了。”
两天后,蒋奕拿给乔若一张折价民航票,“有没有意见?”
“没有,没理由有。”乔若看过票价,数出五百三十块给他,“零头就算了,路上请你吃东西。”
蒋奕不接钱,且有些不悦。
“如果不要,那我自己买卧铺票。”乔若才不理他态度,直接把钱放进他夹克的衣袋,“之前我还在担心,会不会在火车上、火车站被人贩子盯上出事,坐飞机就不用了。多谢。”
“你啊。”蒋奕一如既往地拿她没辙,“离开的日子不知道多久,安排好没有?”
乔若点头,“安排好了。”
离开后,戚正业负责的事,除了研究账本,就是有技巧地监视仝莹莹,防着她又做出自己往坑里跳的事儿——乔若不相信仝莹莹能摸到自己的租住房,却也不能不防范万一,而且不能留在当地看热闹,那就能免则免。
蒋奕又取出两张便签纸,“我们在那边的住处、联系方式,你交给该知情的人。”
乔若看过,抬头凝视着他,“你在那边有产业?”
“狡兔三窟,我不可能只在本市可哪儿买房。”
“这么说,你好像目前就已经特别富有。”她端详着他。
“应该比一般人有钱,所以才想把机票当礼物,偏偏遇到你这么个一根儿筋的。”蒋奕数落她。
“我也不穷不是么?”
蒋奕就笑,透着些许纵容,“希望回来的时候,你彻底脱离不穷的阶层。”
“借你吉言。”
没两天,两个人一起离开锦市,飞往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