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今日又是教坊司考试的日子,宋昔年的排名又垫底了,所有人都司空见惯了就连她自己也习以为常。每月初一教坊司都会对所有官奴的礼仪、侍奉、针线、和个人特长进行考试,再根据成绩实行排名。
宋昔年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个人特长,现在经过几个月的不断练习她在针线缝补上还算不错,但缝补终究只是缝补。是最下等的活计,它只能让宋昔年堪堪达到出教坊司的最低门槛。
宋昔年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凭着针线赚取银钱,凭着能歌善舞争取进宫做宫伎的机会,更没有相熟的人可以买她出去,想必她最后只能被分去乐章台给官妓姑娘做女婢。不过出了教坊司就不用被送去京郊城外的乐营做军妓了
因为她知道没人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触皇帝眉头帮她们买赎,所以最后她一定会流入乐章台。
宋母看她走神的厉害,以为她是因为垫底而伤心,开口安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慢慢来就是了,不管怎样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好事。”宋昔年没有说话,只是抱了抱自己的母亲。
距离会试还有十天时间,霍家已经开始帮要科考的孩子准备笔墨纸砚被子吃食。霍慎的吃食是霍二夫人亲自准备的。霍慎亲自倒了杯茶给霍母,霍母看着儿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觉得很是心疼。
握了握儿子的手道:“其实你不必如此的,其实我和你父亲没有野心的,我和你父亲就你这一个孩子,其实我们更希望你能平安幸福。”
霍慎一手回握母亲,一手举着绿瓷杯,悠闲地喝着茶。“母亲安心,会试是比才学,又不是上战场,没有危险的。”
霍母叹气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老大不小了....”
霍慎皱眉,“是不是庶祖母又和你说些什么了?”
瞧出了儿子的不悦,霍母也只能老实交代说:“其实也没什么,姨娘只是说如今家里还没有长孙,若你抓紧些,或许....”
霍慎讥笑道:“娘,刚不是还说没野心的嘛,怎么现在变着法的催我成婚。”
霍母脸色难看,委屈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这是你庶祖母的意思,我一个做儿媳的能说什么!”
“这事才过去过久,若你们现在就急着为我张罗,是想让霍家成为全京城的谈资?”霍慎低头为自己续了杯茶,嘴里轻酌着茶,茶杯在手里慢慢的转着。
霍母不解问道:“这事本就错不在我们,何故耽误你?”
霍慎苦笑着说:“母亲别忘了宋家之前的地位,难道想让霍家落个趋炎附势的名声。就算不在乎这些,如你们所愿,我抢在三个嫡出兄弟前面生下霍家长孙,母亲觉得一个庶出的长孙又有何用?霍家既无实权和爵位可以继承,又没有富甲一方的财产可以刮分。霍家高居帝师之位,有的只是帝王之师的好听名头和与帝王的一点点师生之情罢了。我们也只是得了祖父的庇佑,若是我败了霍家的名声,母亲觉得我们二房的下场是什么!”
霍母脸色大变说道:“你说的有理,我回去转告你庶祖母先别去你祖父跟前念叨此事,否则肯定会遭你祖父厌弃的。”
霍慎笑意不达眼底的看着母亲说:“娘也帮我给庶祖母带句话吧,所有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活的长久才有机会心想事成。”
霍母觉得尴尬极了,连忙解释道:“我们也是关心则乱,你且好好备考,这件事我们暂且不提就是了。”
霍母走后,霍慎紧了紧手中的杯子再次陷入沉思。
还有半月就是半年之期,教坊司的人,都很期待第一批能出教坊司的人是谁。新来的官奴可以在教坊司最长待一年,一年期满若还为达标的官奴或是不服管的都会被送到京郊乐营中做军妓。在此期间有两次被送进宫的机会,一次就是新进教坊司半年,各方面学的最好的前三个,最后一次就是一年期满最后由钱司主亲自举荐两个心性沉稳且聪明的,直接发派到需要大宫女的主子身边。
今日事毕,教坊司的人都在院外的长廊处,闲聊讨论究竟是哪三人会优先进宫。宋氏母女三人却在房间里数着自己得来的银钱。看着这些银子她们三人心里五味杂陈,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她们靠自己的本事赚来的钱,但是代价委实太大了些。
“这些钱都是你了嫂子赚来的,我都没出力还时常要你你们贴补。”宋昔年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她们。
宋昔年嫂子洪媛安慰道:“我们都是一家人,妹妹计较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以后我们有难妹妹会袖手旁观不成!”
宋昔年立刻否认说:“当然不会!”
宋母不参与她们姑嫂的话题,只是感叹的说:“从前也没把这点钱放在心上,如今才知十两银子得来不易。这十两已经是我和你嫂子每日看诊绣花小半年才攒下的,你说要是想攒够赎身的钱得要多久?”
宋昔年紧张地问道:“什么赎身,娘想入贱籍不成?”
洪媛知道婆母说漏嘴,立即改口说:“娘说的是为阿诺赎身,妹妹别急。托妹妹的的福,将来阿诺说不定可转籍赎出呢。再者以后还要替他攒钱买房置地的,这些都要提前打算的。”
“也是还要给阿诺攒老婆本,哎,早知钱司主答应要给我钱的时候我就不急着拒绝了。五十两银子如今看来可真不少呢!”宋昔年有些后悔的摸着床榻上的银子。
宋母敲了敲她的头说:“用五十两换我们俩三不分开,我们已经是占了便宜了。只要我们能不分开,其余什么都不重要。”
宋昔年嘴瘾反驳道:“现在银钱才是最重要的,我听嬷嬷们说,若是期满能出教坊司,用钱打点就算是划拨也能去个稍微好点的富庶人家。”
宋母惊讶问道:“那去了别处是不是更要花钱?”
宋昔年听到这话,恼怒地质问母亲,“什么别处,哪有别处?难不成娘是想进乐章台,以后做个贱籍官妓。你都多大岁数了,你就算你肯,人家还未必收呢!”
宋母听到这话被气的用手指着她却半天说不出话。宋昔年还不罢休继续道:“宁做妾,不做娼!母亲早些断了不该有的想法吧,再说还有嫂子呢。父兄若是知道非被你气死不可!”
宋母想到被流放到北境的丈夫和儿子,忧伤的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晓,想必是没人敢替我们赎买,皇宫我们也进不去,所以最后只能流入乐章台。我和你嫂子都想好了,给官妓姑娘们使唤也是使唤,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想必不会太被为难,大不了就是姿态放的再低一点罢了。等老了自然会被放走,多攒些钱就是了。”
宋昔年无奈说道:“那嫂子呢,她还这么年轻,要等多久会被放?就算她能等,以嫂子的相貌乐章台的妈妈会让她等嘛,你能保证嫂子能一直不露于人前?”
洪媛强装镇定道:“我小心些便是,实在不行就划了脸,总会有法子的。妹妹说这么多可想过自己,你可是比我更年轻更貌美呢!”
宋昔年信誓旦旦地说:“我会武,我会反抗的,不必担心我。”
话毕,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三人快速藏好银钱,打开门,上前了解情况。才得知是乐章台的人来教坊司选人。每年都会有姑娘主动想进乐章台,所以就有了乐章台每年都来选人的习俗。进了乐章台的姑娘会有专门的人教习更多舞乐技艺,就有机会可以参加每年一次的皇家宫伎选拔,进宫做只献艺不献身的宫伎,如果表现的好还可以脱籍返良。有些不在意贞洁的姑娘大多会选这条路,但也有只是单纯冲着享受去的。
与往年有所不同,今年带头过来选人的是现在京城有名的官妓贺怜怜。贺怜怜是三年前从教坊司出去的,仅用三年时间就在乐章台众多官妓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她不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十分知情识趣甚是会讨男人欢心。正是如此,乐章台的女人几乎都狠毒了她,每天各种小手段层出不穷的对付她。
贺怜怜穿了身绛紫的衣裙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教坊司正院。左看看右望望,边走边感叹道:“如今教坊司变化还真是不小,我才三年未回都感到新奇了呢!居然连新来的人也多了不少。”
负责接待她的管事嬷嬷在边上附和答道:“今年新进的人,是比往年的要多些。”
贺怜怜含笑说:“那今年竞争岂不是更激烈?”
嬷嬷尴尬地说:“她们还算老实,不曾出什么乱子。”
贺怜怜不屑地说:“哼!都进了这鬼地方,老实人能活下去?行了,嬷嬷不必同我客套,我想见一见司主,嬷嬷快去请把。”
不久钱司主知道贺怜怜来了,皱了眉头,听说她是代表乐章台来选人的更是惊讶。心想往年都是有经验的老妈子,今年怎么会是她?
本文设定
教坊司是专门教官奴基本规矩的地方
乐章台是官妓女招待官员的地方
乐营是军妓的去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