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桐随着林景武进了院子的大门。
沿着花园铺就的卵石小径往前走的时候,林景武突然顿住了,转回头对着萧桐说,“跟紧点,别到处乱跑,待会你走丢了我可不找你。”
好好说话会死人吗?萧桐心里骂道。嘴上却恭敬的低头,“是,奴婢自会小心,一定不离公子半步。”
听她这么说,林景武嘴角弯弯,觉得她那毛顺的态度倒是挺不错的。
冷不丁从旁边的竹林里蹦出一个人,手一下就要挽住林景武的脖子。
林景武下意识的反手一档,使出了几分力气,只听见哎呦一声,一个男子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哇哇的叫着,“林二,你要杀人啦,使那么大劲!”
林景武一听这称呼,一下就气炸了。
萧桐本来也被那人的突然窜出吓了一跳,又听到他唤林二,再转头看林景武一副炸毛的表情,没忍住裂开了嘴。
林景武恶狠狠的带着警告的目光盯着她,她赶紧抿住嘴。
他转向旁边的始作俑者,眼神里都是嫌弃,“刘八哥,你很无聊啊?!”
萧桐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公子身穿粉兰相间的锦衣,这样的颜色旁的人穿会觉得俗气,可是配上他那珠玉的面庞,倒是和谐无比。
他也注意到了旁边盯着他看的小丫头,精美的五官,盈盈的笑脸,清素的打扮宛如月宫嫦娥下凡。他也愣了一下。
他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眼波流转,看了看林景武,又看了看旁边的丫头,将折扇在手中轻打了一下,“景武,这位佳人是谁,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林景武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反思一下择友的标准,怎么一个两个见到他这丫鬟,都这副苍蝇见了肉似的恶心模样?!
刘锐见林景武的表情,知道他脾气又犯了,也不在乎,径直上前一步,在萧桐面前举了个躬,“在下刘锐,戊己年状元,当朝唯一一位连中三元者,今年刚及冠,敢问小姐芳名?”
萧桐看了看林景武,又看了看面前笑脸盈盈的刘锐,没说话。
林景武抛下一句话,“别理他,这人脑子有病!”说罢,拉着萧桐往前走。
萧桐只得快步才能跟上林景武的步伐,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林景武拉着。
而刘锐,仿佛被林景武的举动镇住了一样,目瞪口呆的定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牵手?!景武?”他手中折扇啪嗒一拍,“这姑娘跟景武肯定有问题!”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刘锐赶紧跟上。
萧桐被林景武扯着,小跑才能跟上,她突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竟然被林景武拉着,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抬头瞥了一眼林景武,发现这位爷没事人似的。她将手往回缩了缩,想把手抽回来,没成。
她轻唤道,“少爷”
对方好像还在气头上,没理。
“少爷!”
“怎么了?!”转过来的是一张皱着眉头的脸,仿佛在说,烦不烦,有话快说!
萧桐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手,林景武低下头,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他触电似的将手甩开,然后有觉得自己反应好像过激了,遂说道,“干什么?!磨磨唧唧的,走得那么慢,像是乌龟一样!本少爷好心拉你一把而已。”
萧桐无奈,行,什么都是这位爷在理!
林景武转头,发现张锐像是黏皮糖一样跟在后面,看见林景武的目光扫向他,讨好的笑了笑。
这厮肯定是看到了,林景武想,这张八哥嘴不知道出去又会怎样的编排他呢。
管他呢,林景武想想,反正过了今日,他的名声也就那样了。
脑子里又浮现那个清丽的影子,林景武自嘲的歪了歪嘴角。
萧桐看到林景武的神情有些古怪,不知道这少爷又在想些什么。
林景武不再理会萧桐和张锐,径自走进大厅。
萧桐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张锐追在萧桐旁边。
“姑娘是景武的。。。?”张锐在后头悄声问道。
萧桐知道刚才林景武拉她的一幕被张锐看到了,忙解释道,“我是林府的管事。”
“管事?”张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
“我以为你是跟他来砸场子的。”张锐说道。
“?”萧桐困惑的看着他。
张锐笑笑,“没有,我也是瞎猜的,当我什么也没说。”
林景武跟张锐来到正厅,正厅里已经聚集了众多的青年才俊,个个锦衣华服。萧桐心里想,奚家这是干什么?借着及冠宴的名头变相搞相亲?
晚宴还没有开始,张锐就邀林景武去游园。说奚府这个园子是前朝王爷的府邸,那位王爷以豪奢著称,园子请的是当时候最有名的工匠来设计,园中有一假山,特别有名,那山石取自太湖湖石,形态玲珑,洞壑深邃,据说有重叠三层,其间曲折盘旋,如入迷阵。平素难得一来,今日定要逛逛才值得。
萧桐被他说得也心痒痒的。她自幼西北长大,穷山恶水之地,没什么可看的。进了林府,觉得如人间天堂一般,现在听张锐这么一说,觉得这奚府更甚一筹,也想过过眼瘾。
林景武本来不想去,看见旁边这丫头被张八哥那张巧嘴说得雀跃的表情,破天荒的同意了。
萧桐随着林张俩人来到了园子,秋意正浓,园子里古树参天,怪石嶙峋,亭台楼阁,移步换景,处处精致,的确是双眼都不够看的。
萧桐这里看看,那里瞅瞅,不觉竟然看不见那俩位公子的身影了。
她暗暗责备自己的大意,四处寻找着去主厅的道路。
正走着,突然顿住了,前面一男一女正在小径上说着话,那男的气宇轩昂,不可一世的神态不是她家主子是谁?
而那女子,身穿华丽的牡丹金丝绣褂子,下面是白色的裙子,莹白的肌肤,此刻正眼睛低垂,一副含羞娇怯的模样,让人心生怜爱。
萧桐想了想,摸着从旁边的假山绕过去,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将自己藏起来,眼睛却注视着那俩人的一举一动。
那女子抬起头,从萧桐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清晰的看见她的正脸。萧桐心中一凌,虽然时隔多年,但是她还是一下就将那女孩给认出来了。
奚怀玉。她年少时在府里见过她几次,奚怀玉样貌很出众,性子也娇娇柔柔的,萧瑾很吃这一套,十分喜欢她。萧桐小时候还跟她闹过几次脾气,每次都以萧桐被萧瑾教训而告终。
萧桐说不上自己对奚怀玉的感觉,反正就是说不上喜欢。
只听到奚怀玉娇怯的对林景武说道,“林公子,想不到今日在府上还能碰到您。”
“嗯。”林景武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十分贴合这厮目中无人的气质。
只见奚怀玉从怀中掏出一个五彩金线绣成的五子登科荷包,小心翼翼的递给林景武。
林景武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
“这是小女子绣的,祝公子前程似锦。”
“五子登科?给我?”林景武冷笑道,“姑娘怕是送错人了吧。”
只见奚怀玉脸色一绿,说实话,她自小不擅长针线,知道今日林景武会来,特意找了绣娘,说是要绣一个送给年轻男子的荷包,绣娘就绣了这个。
她本身不喜读书,不通文墨,自是不知道五子登科的含义。现下看林景武的表情,也知道对方不喜。
她按下心中的慌乱,忙道,“公子如果不喜欢,改日怀玉再另外绣一个。”
“算了,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怀玉只是想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奚怀玉柔柔怯怯的看着他,那副眼睛仿佛是天然的蓄水池,只要她想,时刻都可以泪汪汪的。
萧桐咬了咬下嘴唇,想当年,就因为这双泪眼,自己不知道被萧瑾打了几回,根本没有她申辩的机会。
可林景武仿佛对那泪眼免疫了一样,无动于衷。
他淡淡道,“区区小事,无足挂齿,即便不是你,碰上其他人我也一样会出手的。”
“怀玉已经将事情经过禀告父亲了,父亲对公子很是赞许。”奚怀玉说道,“怀玉想不到今天公子会来,我。。。。很是高兴。”
说着,奚怀玉羞怯的低下头。
林景武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他想说,如果是可以选择,他不会来的。
但看这姑娘这副模样,如果话一出口,泪决了堤,他可收拾不了。
他心里把张锐骂了一百遍,都是这厮,说什么游园,一进园就不见了踪影。还有那傻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让他独自在这里面对这动不动就泪汪汪的女人。
想不到前年自己在通县偶然仗义救下的人竟然是奚将军的宝贝闺女,林景武如果知道,当时就应当上门好好的宰奚家一顿,至少让奚将军欠自己一个人情。
现在倒好,感觉像是个烫手山芋一样,他只想快点脱手才好。
正在此时,一个男子出现在路的尽头,林景武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墨绿锦衣的刘启炫。
他扯开嗓门,招了招手,喊道,“七皇子!”
奚怀玉一听,脸上变了颜色,忙说道,“怀玉还要去准备一下,恕不能陪公子了。”
说罢,人快速的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林景武得意的扬了扬眉。
萧桐在假山后看到他那副模样,弯了弯嘴。
她又转头看了看奚怀玉迅速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
这奚怀玉是怎么回事?怎么对林家示好,对七皇子却避如蛇蝎?这是她的个人的喜好,还是奚家的意思?按理说,七皇子这颗树不比林家的大吗?
她看到林景武迈大步要离开,赶紧从假山后出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