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木偶 第10章 Puppet10

待到脚边酒瓶围成一团，乔橘已经醉到开始胡言乱语，栾也红着眼失神地盯着前方，眼角无意识滑落一滴泪，嘴唇微张，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见时间差不多了，常乐优叫来服务员结掉后面点的酒水钱。

起身碰了碰乔橘，见她还仅有一点意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眼看要倒，常乐优赶紧把她扶住。

又看向栾也，她已经独自站起来，拿起包说：“我没事，自己能走，你把小橘子牵好就行了。”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常乐优还是注意到了一丝异样。

“一会儿我来打车，你跟着我。”她提醒道。

栾也点了点头。

隔壁换了一桌又一桌的人，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乔橘嫌吵地揉了揉耳朵，低声骂道：“真烦人。”

常乐优捂住她的嘴，怕她说出什么激怒人的话，见没人听到才松一口气。

领着人到路边，她摸出手机准备叫车。

前方驶来一辆车，晃眼的车灯打在她们身上。

常乐优眯着眼看去，车似乎有所感地放慢速度，慢慢停靠在她面前。

常乐优原以为是别人打的车找错人了，拉着乔橘想把人往边上带，车门恰好打开，走下来一个人。

“常乐优。”那人轻声喊。

脚步忽地停顿下来，回过头，对上徐渡泽恣肆地笑。

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野花花瓣随风而落，少许落在他的头顶和肩上，应上少年般的笑，燥热的夏里是未完结的青春。

乔橘似乎感觉不舒服，身子动了动，常乐优回过神，把她牵好。

徐渡泽的突然出现，给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和上次见面，这一次的他又跟没事人一样。

若不是脑海中清楚的记得事情发生的场面，包括聂觅风说的那些话，常乐优或许会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他那样生活在云霓中的人，怎么会生病呢？

徐渡泽迈出脚步时，肩上的花瓣随之滑落，眼看要跌入地面，一阵风袭来，又将它卷起带向空中朝别处飞去。

“你……”

常乐优想问你没事了吗？

徐渡泽抢在她前面开口：“喝酒了？”

“没有。”常乐优反问道：“你来找我？”

徐渡泽挑眉：“不然呢？”

理所当然的语气总是叫人容易误会，好似他们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常乐优疑惑问道。

徐渡泽瞥眼她牵着的乔橘，答：“你朋友发了朋友圈。”

上次还见面就倒在她怀里毫无知觉的人，如今毫无异样的站在她面前，常乐优总觉得不真实。

既然徐渡泽不说，她也不好问他有关生病的事。

气氛沉寂下来。

栾也喝多了酒，意识发散，只能站在常乐优身后，两只眼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

“我送你们回去。”徐渡泽主动开口。

他惯来直接，有什么先说，遇到事再解决，而不是反复斟酌犹豫。

不等常乐优说话，身后的栾也走上前答应下来：“好啊，谢谢了。”

说完自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既如此，常乐优也不好再开口拒绝，点头道谢，牵着乔橘坐了进去。

途中，栾也靠在窗边睡着了，乔橘脑袋搭在常乐优腿上，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什么。

常乐优目不斜视盯着正前方，脑子里纠结着要不要找个话题聊两句，奈何想了不少都没那个勇气开口。

“工作面试得怎么样？”徐渡泽随口问道。

语气自然，像是在和关系熟络的人聊天。

常乐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哑声道：“已经通过了。”

“哦？面试的哪家公司？”徐渡泽挑眉，似乎没想到她速度这么快，刚搬完家就去面试。

他不懂普通人生活的紧凑感，大部分人生活连休整的时间都不够。

“折扇。”常乐优终于挪动视线，看向他。

“不错。”徐渡泽夸道：“虽然折扇才展露对外一年的时间，但它背后有资本支持，确实有足够的发展前景。”

聊到这儿，常乐优才对话题展开了兴趣。

“那传言说折扇的老板是一个脾气很怪的人是真的假的？”

徐渡泽淡定道：“不知道，我很少关注社会娱乐新闻。”

“那你怎么知道有资本在支持它。”常乐优小声嘟囔道。

就连栾也知道这个消息都是她那前男友在国外的时候听到，告诉她的。

不过以徐渡泽的身份，他想了解也不会太难。

徐渡泽笑一声，难得解释道：“我也是才知道的，之前确实不了解这些，我知道你在找工作，所以也想帮你看看有没有好一点公司值得关注的，只是凑巧，我刚了解到折扇这家公司不错，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说面试通过了。”

常乐优错愕片刻，万万没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去了解的。

听他语气真诚，也不像是说假话。

只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这么多？

常乐优不想问，也不敢问。

到家楼下，栾也有意识般醒来，开车门下车，还顺便把已经熟睡的乔橘带了下来，默默站到一边，双眼清明地盯着前面的两个人。

常乐优不知为何，下车后不太敢直视徐渡泽的眼睛。

借机看向别处轻声说了谢谢。

徐渡泽冲她淡淡一笑：“客气。”

他这一笑，牵动了常乐优心里一丝涟漪。

从见面时就想问的话在此刻终于问出口。

“你身体没事了吧？”

不管怎么样？问出的这句话想表达的关心是真的。

“身体？”徐渡泽皱下眉，反问道：“我身体怎么了吗？”

常乐优愣了愣，见徐渡泽的表情也不像是为了面子刻意装傻。

所以他是不记得了吗？

她迟迟不说话，徐渡泽提醒道：“你朋友还在等你，回去吧！”

常乐优回过神来，看眼已经快站不稳的乔橘，忙说了句再见后转身离开。

大概是睡了一觉的原因，上楼的时候栾也人已经差不多清醒了，开口问道：“你和徐渡泽到底怎么回事？听你们聊天感觉不像是朋友，又有点暧昧。”

常乐优扶好乔橘，扭头：“有吗？”

“你没注意到吗？”栾也反问道：“你和徐渡泽走得挺近的，我能够看出来他对你感兴趣，但你们似乎在彼此的关系上还没下结论，总之就是道不清说不明。”

常乐优垂下眼，其实她自己也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她一直觉得是因为和徐渡泽结识的时间地点不对，所以对他一直心存芥蒂。

即便是阴差阳错，她仍旧无法直视那样的自己。

和他走得近了，会不自主地想起那件事，好似只有和他保持距离，甚至忘记，事情才能彻底过得去。

然而每一次的相遇和对话告诉她，有些事是无法靠忘记来选择回归原路的。

入职第一天，常乐优就被安排跑外勤。

经理告诉她今天要去见一个特殊人物，今天谈论的话题无论如何都不能外传，即便是公司的人也不可以。

然后就发给了她一个位置让她自己过去。

也不知道经理是哪里来得自信，让一个新人第一天就开始接触特殊任务，也不找一个人带。

怀着忐忑的心情，打车来到位置地点。

听经理说谈论的时间是在十一点，担心迟到，常乐优十点就到了。

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进去，不能辜负领导的期待。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常乐优才敢迈开步子往里走。

电梯门一开，入目的是一家西餐厅，餐厅内此刻只有寥寥几个员工。

常乐优四处打量，瞧见靠窗边的位置坐着一个女生，面前桌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神色专注，似乎是在专心工作的样子。

难道她今天要见的客户就是她？

心里估摸着，抬脚正要往那边走，身后的电梯门再次打开。

脚步声沉稳有力。

常乐优回过头，眼神闪过一丝错愕。

是上次面试时最有性格的那位面试官。

摘下帽子和口罩的他和上次见到的完全是两个人。

高挺的鼻梁，冷峻的脸庞，犀利的眼神，微卷的棕色短发，有几根发须微微遮挡眼睛，眼里的神色让人看不透。

好歹是领导，回过神来后常乐优忙站到一边，做出乖巧规矩的模样。

“呵呵。”男人忽地一笑。

常乐优有些纳闷，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这人总有一种阴晴不定的感觉。

“你这见到我就畏首畏尾的样子，会让别人误以为我会吃人。”他戏谑道。

常乐优张口想要解释不是这个意思。

他又接着说：“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这次面试折扇有事先调查了解过吗？”

缘分？这次？

他们之前有见过吗？

常乐优疑惑地看着他。

他眉头微蹙：“忘了？赛杰。”

四个字如醍醐灌顶般来得透彻。

常乐优一脸震惊地看他，张大嘴说：“你是之前赛杰的那个面试官？”

“怎么？看着不像？”男人补充说：“我可不是赛杰的面试官，我只是那里面一个普通老实的打工人，谁知道老板没用，我去了还不到两个月就要垮了，三个月试用期都还没过呢。”

听起来怎么感觉还有些可惜和失望。

不过……

常乐优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眼。

他怎么和之前在赛杰见到的不太一样，完全就是两个人的样子。

“赛杰”见到他时还是蓬头垢面的模样，这次倒是整个人都精致了许多，不仅如此，完全就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偶像级人物。

“那你现在是又来折扇了吗？”常乐优好奇道。

问题脱口而出的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幼稚的问题。

人家都能当“折扇”的面试官了当然是在“折扇”工作啊。

不过就短短时间，他就能让“折扇”的人都听他的话，想来是有点实力的，否则也不可能升职这么快。

“你想错了。”男人轻哼道：“我可不是来折扇，而是一直在折扇，安择善，我的名字，记住了。”

说完他往里走，常乐优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呆在原地。

几秒后，惊讶地睁大眼。

安择善——那个外卖员？

择善，折扇，是有什么关联吗？还是凑巧？

想了一会儿，常乐优绞尽脑汁想半天最后选择放弃。

那人的身份和行为实在是太过神秘，哪是她能看得穿的。

跟随他进去，安择善人已经坐下了，双腿交叠，垂眸玩着手机，时不时皱下眉，时不时勾起唇角笑一下。

常乐优在他对面有些坐立难安，面前是她的领导，但他似乎有些阴晴不定，要她一个刚入职的新人怎么活？

“不聊吗？”安择善抬眼问道。

犀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常乐优，面无表情，压迫感不请自来。

常乐优大脑飞速运转，好奇道：“聊什么？”

安择善失笑道：“你领导没告诉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

“谈业务。”

“对！”安择善放下手机，向前倾身，“谈业务，跟我。”

常乐优定了几秒后反应过来：“你就是我今天要谈的人？”

安择善点点头：“说说，你们折扇有什么能够吸引我签约的？”

突如其来的反转给常乐优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以为见到安择善是领导怕她是新手特意找了个人来带她，万万没想到他就是自己今天要对接的客户。

还是之前面试她两次的面试官。

这要怎么谈？

常乐优还记得她离开公司前领导追出来的叮嘱。

“今天是客户指定要你一个人去谈，我们这里也没有客户的身份信息，所有都是保密的，包括你今天去也不能录音拍照，不管谁问你都不能说，记住，那个人背后的资本我们惹不起，务必今天小心行事，你要是能把他签下来，那给折扇带来的可是神一样的转变。

领导根本不知道这话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既然是重要人物换个经验资深的人去谈不是更容易些吗？

偏偏还是对方指定她去，想躲都躲不过。

常乐优吐槽了无数遍，认真想了想，她对“折扇”也算不上了解，现在要说优势，恐怕有些牵强。

既如此，她也索性懒得胡编乱造，以免越描越黑。

“你不是在折扇工作吗？怎么又要签约折扇？”她转变思路问道。

按道理他在“折扇”工作，肯定是比一个新手更为了解才对。

“折扇”目前没有签约艺人，而今天她要面谈的对象就是“折扇”第一个有意向签约的艺人。

“技多不怕愁，多一份工作就多一份出路。”安择善大言不惭地说。

想到之前他还送过外卖，还真是业务繁多，可以送外卖，可以公司职员，也可以偶像明星。

离谱的是他也不缺钱。

常乐优现实版体验到了什么叫“最怕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

“可是你为什么要指定我来谈？”常乐优接着问。

安择善故作思考地嗯一声，“可能是我们之前接触过一次，相比那些太过规矩的人，我更喜欢初出茅庐的新人，什么都不懂，有胆量有魄力。”

常乐优汗颜，她可不是一个有胆量有魄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