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同床共枕。他突然惭愧地开口说:“万一真的是我克你呢?你不能让我负责吗?”
“要死也死在你手里。”
这话把连霍逗笑了,“这犯法。”
连霍意识到自己劝不动她,每次都会被她模棱两可地意思带偏,应该是她那双眼睛的错,无辜却直白地将他一脚踹进她的理论陷阱里。
她无情地将上层建立的金字塔像切纸一样贯穿到底部,打开一道天缝,看到碧蓝的天空。
站起来,如沐春风。
真的是疯了。
“下雪后的天空好干净啊。北京难得有这么干净的天。”
“要和我去商城逛一逛吗?买点书,或者毛线。”
她问:“要毛线干什么?”
“在医院里找点事做。看电视也可以,画画也行。”
“不要。懒得动。”她就瘫在沙发上看天气预报,念叨:“今天还会下雪啊。”
“真的不去?”他没抱希望地问,并开始收拾东西,拿走她的身份证和银行卡,留一个电话。
“不去。”
“有事给我打电话。”
不管去不去,直接绑去医院就行了。他先回家和家长商量一下这件事。
商量好后,表妹把照片给他看,说:“你俩挺般配的。”上次偶遇时偷拍的。
连霍拿着照片,温柔的盯着照片里的人皱着眉,苦恼被风吹散的头发。
“俊男美女。”
她抢回照片,以此为条件说要一起去接人,顺便和她聊天,安慰她的心情。
他打个响指,“聪明。”就带上她,先去买毛线和教程书,一起往家来。
“下雪了。”她惊讶地透过车窗往外看。
“正好,用这个理由骗她下楼。”
“你还是太了解她了。”
挺好猜的。
下车后,天又黑了。他坚定地下车,关上车门,径直走进小区里。
电梯里,他又向她重复一遍:“等把她带出门之后,立马关门。她力气不大,好控制。”
“叮——”电梯到了,门打开,他没拖鞋,直接开灯,然后叫她:“回——”
他长得高,往里看就能看到整个布局中间有一摊血,而她躺在中央。
依旧是每天睡觉的侧躺,脖子一道裂痕,胳膊曲折放旁边,手腕一道裂痕。
白毛衣被染红,黑发被血浸染黏在地上,苍白的脸颊上喷溅了一些血。
她又流鼻血了。但是天黑了,找不到灯,茫茫地打转,可是她看不到方向。
血越流越多,她习惯性仰头,血流进咽喉,然后低头,苦涩的血倒流,刺激到她,想起了人生的苦涩。
觉醒了失去眼的控制时那段记忆,看什么什么不对,幻视,视物障碍,直接看不清。
累了。
忍受到极点的累。
当她挥刀砍向瓷娃娃的手腕上时,想起还有连霍,手流着血拿起电话,走回原位,录音:“抱歉。昨晚上话说的那么难听。”
随手放柜上,挥刀砍向娃娃的细颈。
砍刀掉落地上,变成现实的样子,被警察捡起来,备案:菜刀。
雪继续下,表妹和他分别被询问。
“他直接冲过去了,我被吓了一跳。我没见过那场面直接慌了,能想起打电话就很不错了,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心有余悸。”她忙拍自己心口,说着不停地后退,开启防备状态。
她比连霍小四个月,现在才二十。
家长来了,先把小的接走,然后在外边等大的。
大的是主要人物,问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半夜才结束。
他从审讯室出来,差点摔倒,幸亏被他妈和爸扶着才摔地上。
把人扶到椅子上,他慢慢回神,问:“小妹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吓着了。”
“行。等过两天我给她道歉。”
“这怎么能算是你错了呢?”
就是他错了。如果提前带她去看医生就好了,如果不为了贪图稳定买刀做饭就好了,如果不去商城买毛线就好了。那这一切都能挽回了。
“家里收拾了吗?”
“找人清理了。”
“给其他住户添麻烦了吧?”
“那能有什么办法——”自认倒霉。
连霍住嘴。
警察问他要把东西领走吗?
“不。不要了。”
“那有录音你要听吗?”这是在提醒他。
他插上耳机,亲耳听到她的死亡过程。
“抱歉……”刀掉在地上的声音,她捂住裂口,单腿跪地,另一条腿也随着往前走一步才跪地,上身倒在地上。
就像《环太平洋》里的机甲一样。
连霍面完表情,以为结束了,却听到还有一声:“完了,连霍要生气了……”
他没生气,他哭了,没看到流泪的痕迹,但是他张开手,用手指擦眼角。
最后快死的时候,她慢慢恢复理智,想起连霍万一很伤心怎么办?希望他并不多喜欢自己吧。
摘掉耳机,把东西收拾好,对警察说:“尸体我会让殡仪馆的人拉走的。”
然后,走出警察局,踏进雪地,走进黑暗,找她汇合,可是她远超于他,已经到达深渊,空气冰封,眼睛凝固,喉咙阻塞。
以为找到了一张床,倒在上面,床单裹着她一起下坠。死亡也是极好的。
但是他的夜会亮啊。他打开门,见到爷爷说:“我想学哲学。”
“既然想学哲学,为什么不直接去学精神学或者心理学。”
他想不明白,不,或许能想明白,不,还是不明白。
但是想不明白什么?他想不起来。
如果地裂了,那就造地,让这料裂缝显得不那么明显。
他爷爷告诉他和小妹说:“敢于面对死亡的人是勇士。即使是这种方式。她也只是太痛苦了。”
他揉揉妹妹的头说:“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不会吓你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吧。”
“嗯。那我和哥一起去杭州吧。”她看着连霍,决定还是不把照片给他了。
听说没墓的人的灵魂都在飘在积云层,一旦有了墓,灵魂就会穿透云层飘下来,躺进墓里。
墓垒好之前,连霍带着妹妹到处逛逛。
两人住酒店里,她敲敲房门来找他,入眼就是床上摆了一堆东西,拿起身份证看,再拿起照片,从口袋里掏出照片混在一起。
再被他拿起——她穿着很好看的裙子坐在沙发上。
妹妹陪着他站在新墓前,突然发现墓碑的名字错了,“不是眼泪的泪——”
“没错。”
突地,他一拳砸在墓碑上,然后一下又一下。
血肉翻飞,骨头砸在坚硬的石头上,内心的野兽在狂叫。
她凝起严肃,抄起工人的锤子递给他,“用这个砸。”
他就跟没听见似的,视锤子为无物,继续用拳头锤在坚硬的大理石上。
直到没有力气,他喘着气扶着墓碑站起来,和照片四目相对,低头,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烟,抖着手抽一根,点燃,剧烈地抽一口,含在嘴里,随着呼吸吐出来。
一根接一根,饿急了,不一会,脚边都是烟头。
要不是妹妹拦着,他得把一包抽完。
确实,他恢复理智,对着她笑说:“都丢回来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还生气吗?”她仰头看他问。
看到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只听见他说:“不知道。”
两人马不停蹄地回北京,不让人碰他的手包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材料去美国读书。
一走就是八年。
这个决定不是在那晚早晨决定的,而是在审讯室决定的。
警察按理问了几个问题后,便允许他离开了,可是他一直没动。在外面看来他被审到了半夜,其实是他想到半夜。
雪在窗户外下的静悄悄的,他坐着一直不动,除了眨眨眼。
看个小说给我看爽歪歪了。美食,安静,书,酒,简直就是我的救命良药,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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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