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觉不安稳,连霍不知道。甚至发病,他也不知道。
“啊——”她叫了一声,直接被吓醒,扯着被子往沙发角落里钻,抱着脑袋,闭上眼睛,让这阵慌乱过去。
连霍的笔被她的尖叫声吓跑,在白色画有整齐黑线的纸张留下足迹。
他丢下笔,找她。
她用被子将自己包成一个茧蛹,让他无从下手,跪在沙发上左右找不到缝隙,只能叫她的名字:“汪泪?”
这是这个名字应该这样写:汪累。
最恶心了。
她用手捂住耳朵,紧紧闭上眼睛,死死地咽口水,忍着想吐的感觉。
被子被她松开了,他以为她好了,像揭开新娘头纱一样揭开被子,看到她紧紧蜷缩起身体,捂着耳朵,闭着眼,关闭感官,手指攥着头发,一副痛苦的样子。
连霍双眼无辜且迷茫,只想伸出手靠近她。
她猛的睁开眼睛,瞳孔散大,不聚焦,眨眨眼睛,还是看不清人。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触碰到她眼周肌肉紧绷,细细啃食空气,吞噬消化。
两人僵持不下,等他觉得可以下一步时,在他动作前,她先趁虚溜下沙发,躲在沙发后面,继续抱着自己。
他收手,直起腰,坐沙发上,扭着腰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一头长发飘飘,被静电搞得好像无数黑色的尸体上吊,脚尖脱离地面——暑假好像就是这个长度,剪了吗?
陈旧的毛衣起了一层一层的毛球,宽大的袖子没有做收紧,衣服下的身体生理性地蜷缩自己,用尽全力,小臂露出来,两只手扣紧手腕,手指压着黑色的皮筋,指缝间露出自杀过的伤疤。
脚上穿着袜子,踝关节明显,暑假握过,现在想想仿佛是能直接掰折的程度。
“让我一个人待着就好。”她声音很小。
得凑近听:“什么?”
“请让我一个人待着。”气音大了点。
“那需要被子吗?”
她转手腕,意思是需要。
“好的。”他坐在沙发上,被子给她盖上,胳膊肘压着腿,摩擦手,问:“需要枕头吗?”
等了有二十分钟,她剧烈咳嗽一声,快速摇摇头,咽掉反上来的胃内容物,用被子包住自己,继续保持原状。
“好的。”他应了之后,靠在沙发上学习。
她渐渐地放松,意识突然消失,身体坚持不住这个姿势,慢慢松开胳膊,露出脸。
遮脸的书被放下,他扭头看她怎么样了,轻声喊她:“汪泪?”手搭在她肩头,吓了她一跳,直接抱着被子在地上蜷缩起来,又睡了。
一手拉着被角,一手捂着脸。
连霍把窗帘拉上,回来拿枕头想垫在她头下,犹犹豫豫,太阳当空了,才小心试探,给她垫枕头。
学习之隙发呆,就像是早上被吓到的笔划错笔画,偏到她身上。
原本一直以为他们之间不需要深谈,聊聊天。各方人生都很清晰,一猜不会错多远。
即使是现在,她的害怕,她的不安,她的痛苦,她的所谓的恶心的感觉都能猜到。
可只靠猜有他妈什么用?
至纯。至真。至善。至假?
她苏醒过来,抬起胳膊手举起来,想扶沙发边起来,却触碰到他递来的手。
连霍将手里的笔记本扔一边,被写满的书页变薄,变脆,卷起来。
他们很少牵手,所以显得过去的交往都虚虚假假,不像真的,他也没有安全感。
“抱歉。”她反弹似的逃离,被他追上去,牵住手,抱着她的腰托她上来。
她脑袋空空,先接受他的举动,低着头找支持,空闲的手隔着衣服按在他肚子上,硬硬的,手指微蜷。整个人被他继续推向自己,屈膝打开她的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好了之后,他挺腰坐直。
手自她腰间移到后背,抚摸肩胛骨,在往上按住她后脑,亲吻她的嘴唇。
手被桎梏住,只能转头。她的手被他抓在背后。
“张嘴。”后脑的大手张大,往下移,两指掐住后颈,其他的抚摸光滑的头发。营养都长在头发上了。
他张嘴,露出上下两排洁白的牙齿。
她拒绝。
他的睫毛煽动,动了一天的脑袋快速转动,但是没吃饭,有些转不动了,只能继续按着她吸,喉结滚动。
汪泪渐渐没力气,整个人坐在他身上,被他亲嘴,皱眉,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
脸被咬了一口,然后整个人躺在沙发上,俩人对视,大脑快速转动。
连霍伸手掐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插嘴里,强迫她打开嘴,俯身教她怎么舌交。
嘴挺小,伸进去了两根手指,最后只剩一个大拇指勾住嘴角。
但是她学不会,应该是不想学,舌头像死了一样。他惩罚性地咬她嘴唇,却被她应激,咬到嘴唇,铁锈味立刻在口腔里传播。
“抱歉。”她躺着,秀发铺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眨,捂着嘴道歉,腿被压着,跑不掉。
他吸血,舔舔伤口,无所谓道:“那你学一下我怎么亲你的。”
“很难吗?你把我咬破了。”他坐在她腿上。
他俩腿都挺长,一东西一南北。
她迟迟没动,他就等。
因为她需要想一想,确实是自己咬他,亲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好。她撑着沙发起来,反手摸自己的发尾,被他抓到开小差。
“张嘴。”她说。从张嘴开始教的。
应该是舌头贴舌头,嘴唇用力吸。她转动眼珠回想刚刚怎么亲的。
可能顾及他的伤口吧,所以亲的有些轻,闭上眼睛像用吸管喝水一样,还得照顾他的舌头,挺麻烦的。
“亲嘴好麻烦。”
这话把连霍整笑了,抿嘴啄一下她嘴唇。
“那以后我来。”
连霍从小顺遂到大,家里独子,被家人包围长大。不爱说话但是眼睛看的清楚。初中有人向他告白,高中时懵懵懂懂交了个女朋友,就为了了解谈恋爱,被分手。他一点也不伤心,因为对方怨他太无聊。
可他没走心,更不伤心。
他总是觉得与周围人格格不入而产生郁闷之情,又觉得没有可以躲得地方。躲到杭州遇见她。
或许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他应该挺清楚的。
俩人穿外套出门吃饭,围着桌子聊天,“你谈过恋爱吗?”她边扎头发边问。
“高中挑了一个谈了。现在觉得当时不成熟,几乎没怎么付出,全程在了解怎样谈恋爱,怎样接受对方。毕竟我确实不喜欢她。”
那现在属于风水轮流转,“感觉上天还是长眼睛的,报应到我身上,让我遇见你。”
“什么意思?你很喜欢我吗?”
“咱俩嘴都肿了。”
“为什么你们男生要把性拉扯到真心上面啊?我每次都找不到你主动的契机,就是很突然,很突然,每次都是。可能我有情感障碍吧。”
今天他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又亲她啊?喜欢吗?算了,他喜欢就好。
连霍尴尬地舔嘴,喝水掩饰问:“那你讨厌吗?”
“不知道。”
“舒服吗?”他用喝水掩饰自己,注视着她,顺便思考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很生气吧。
她皱眉,仔细思考,回想,“我每天都觉得不舒服,但是昏昏欲睡时觉得舒服。我身边几乎没人,但是你在我身边,我觉得还可以。”
他欣慰地举手握拳,终于有好结果了。
“但是不能对你太依赖,不然等你走了我要有戒断反应了。”
“我不会走的。”他摇头否认她的话。
“不可能。”
汪泪笑着说完话,抬头,手托着脸说:“我不可能拖累你。我身上流着恶劣的基因,即使看很多书,淬炼我的血脉,我终究还是那个没有选择的没有天赋的人。我只能在我破烂简陋的工作室里执着我的执着。所以我根本想不清楚为什么要让你遇到我。”
“如果某天我死了。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不要觉得难过。我是个倒霉蛋。我拉你下地狱。我擅长恶作剧。”
从第一句就不喜欢听,他愠怒道:“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明天就带你去看医生。”
“好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