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来天南应大也看出来A班竞争力全然在表面写着,大抵是刚开学没多久的原因没进入状态,还没有什么危机感。
日子照常过着,天边泼墨的昏黄。南应抓着手中的笔,脸上浑浑噩噩的表情怎么也盖不住,昨晚又熬了个大夜,早上起太晚没赶上公交,实在有些调整不过来。
胡显深在旁边异常吵闹,南应听得迷迷糊糊,像是同时好几个人在他耳边念念碎,听不真实。
终于下课,南应趁着课间时间趴在课桌上睡了一觉,身边的喧闹声顿时化为乌有。脊背随着呼吸起伏,半颗脑袋露出来,脸颊由于闷在手臂里睡觉而微微透出一点红,碎发垂在额前。
周许封盯他几秒,出教室拿了个不知道哪来的纸杯子,打了杯热水,转而回到座位。
热水腾起的水雾堪堪挡住南应垂在课桌睡觉的脑袋,他收回视线。
等再被叫醒时已经上课了,胡显深见老师来了,连忙推他几把,南应彻底清醒,愣愣地看着物理老师点弄课件的身影。
他脸上有两道睡觉时发丝压着面颊留下的痕迹,浅浅泛着红,目光呆愣,是往日不曾有的。
等台上男老师转过身,南应才从桌肚抽出课本,抹了把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胡显深悄声靠近,手心不留痕迹地挡在唇边,压低声音道,“你昨晚去跑马拉松啦?这么困。”
南应敷衍地嗯了一声。
“最后一名吗?”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南应的脸色。
南应转头看他一眼,打了个哈欠,笑道,“第一名。”
“哇!”胡显深双手捂住嘴,故作震惊,“真的假的?”
南应朝他勾勾手,在他靠过来后,对着他耳朵提高了点声音,“假的,滚。”
“……”
胡显深悻悻退到一旁,南应也抬头盯着黑板没再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不对劲,但由于没那么明显,也就没往那方面想。
直到后面,腹部的绞痛越发明显,他冷白的肤色也在一瞬变得苍白,手捂住腹部,校服被用力攥住变得褶皱不堪。
另一只手摸到抽屉里,没有。他侃侃转过一点身,摸进书包侧边的口袋里,以往都会装上一点胃药以便备用的地方空空如也。
太久没犯胃病,都快忘记他还有这么折磨人的病了,居然没把药带来。
悬着的心终于死掉,他坐在座位,死死抿着唇,咬牙坚持。几分钟后,痛感愈发强盛,嘴唇变得发白,他用力掐住胳膊缓解胃部的刺痛。
下课再说,再等等。
周边的声音在疼痛下忽远忽近,茫然间听到凳椅摩擦地板的声音,接着有人飞快地跑出去了。
再是胡显深的自言自语,“这还是第一次周许封在课上去上厕所哈。”
然后他张望脑袋寻找聊天对象,倏地看见南应脸色和唇色都变得苍白,皱眉带着几分痛苦的表情。
胡显深靠过去细看,在距离几厘米的地方停下来,看见了他同桌死死捂着的部位。他了然,边大喊老师边问南应的情况,“南应?你怎么了,老师!这有人不舒服!!南应?”
南应咬住下嘴唇,拧眉,太阳穴被吵的突突疼。
男老师赶忙冲下来查看情况,“同学?能讲话吗同学,哪里不舒服啊?”他关切的声音回荡在南应耳边,想开口,却被腹部的绞痛和记忆中的画面噎了回去。
接着,男老师大梦初醒班看见这位同学攥住的胃部,即刻明白了,招呼了一旁的学生去装杯热水。他不少碰到这些突发情况,喝几口热水再去医务室看了一下,开几盒药大多就好了。
想着,他揪住的心松懈下来,害。
男老师甩了甩额间并不存在的汗,长舒一口气,“天才神医。”
同学们;“……”
烈阳高照,操场空无一人,唯有一位校服穿在身上一丝不苟的少年往医务室的方向狂奔。
他么的医务室建这么远干嘛?
周许封早发现南应不对劲了,起初只是以往他发烧,接了杯水。但他醒来还可以跟胡显深打情骂俏,应该没什么症状,抱着这样的想法到在看见他捂胃后才发觉过来。
在医务室挑了一大袋药付钱又马不停蹄去装热水,课前装的那杯估计早冷了。
南应接过热水,喝了几口,还不能缓解胃部催命的疼痛,他勉强点点头,下课铃响了,周许封随之赶到。
老师还没来得及走,看见他冒冒失失出现在班门口打了声报告,不管不顾的站在南应课桌旁,拆开袋子里的药,塑料杯放在一旁,升起阵阵热气。在看到南应手中喝了大半的塑料杯时怔愣了下,转而抬头看向自己桌面,目光碰上自己桌面的水时又怔了一下。
再次看向南应手中的水杯时,脸上明显沉了许多,在其他人眼里可能没什么两样,但胡显深和南应却看的实在。
南应眨眨眼,上挑的睫毛被雾气沾染的更黑。他悻悻放下水杯,确认完这是给自己的后从袋中挑出自己常吃的胃药,配着水咽了下去。喉结上下滚动,突兀。
周许封还没走,站立原地。等药效起来后,他又不急不缓地轻咬住纸杯咽了口水,周许封松了口气,绕过他走回位子上。
南应的头跟着他偏了半刻,生生停住。
物理老师见状也没多做停留,退出教室。
反倒是胡显深着急的瞻前顾后,“我靠,你没事了吧?怎么也不讲一声,吓死我了!”
“吓死你了也没见你做什么,扯着嗓子光喊有什么用。”余雯亭在一旁照镜子,阴阳怪气道。
“我不是喊老师了嘛?真的是……”
南应笑了下,没做回应。
胡显深怼不过余雯亭,把魔爪伸向周许封,“我说周许封怎么火急火燎跑出去了,原来是给南应买药去了。南应你居然有胃病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这么说,又把南应的注意引到这上面,他细细思索着,应了一句,“嗯,很早就有了。”
他静静听着胡显深闲聊,目光碰上周许封放在他桌上的一袋子药时停顿了下,抽出手机来敲字。
-naning:这些药你还要吗?
后方传来一声不响不低的消息提醒音,南应瞬间屏住呼吸。
-Zxf:不要,我没胃病。
南应关闭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串不温不热的文字有些心酸刻薄。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其他人都走完了。南应靠在椅背上静静等着,周许封还在跟一道函数题死磕,没有要走的意思。
2分钟,南应心想只能吃剩菜了。
4分钟,南应心想只能吃空盘子。
6分钟,南应心里盘算跟阿姨死皮赖脸要一碗白米饭的可能性。
这时,椅腿刮过地板在空荡的教室发出刺耳的声响,随后周许封站起身,头也没回离开教室。
南应撑着下巴懵了两秒,手忙脚乱地跟上去。
出教室门时,周许封走到楼梯角,衣角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急忙加快脚步跟上去,一路跟到一楼。
周许封出了教学楼后脚步慢了许多,南应始终跟他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跟在后面。
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教学楼离食堂不远,眼看都到这里了,南应又开始思考吃一碗白米饭会不会显得很突兀,可是也没有菜了。还是两个人吃……
嘶。
越想越可怜,他葛地摇了摇头。
然后看见原本两个人并列走投到地上的影子最终变成自己独行其道的身影。
他骤然停下,周许封是朝食堂方向走的,南应也就认定他是去食堂,因此自己的脚步也是奔着食堂去的。
他抬头四下张望,在自己右侧几步远的距离发现了他。周许封依旧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往前走,丝毫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
南应看看他,又看看食堂大门。
不去吃饭吗?
虽然心里边疑惑,身子很是很诚实的跟上去。
周许封既没有不让他跟着,也没有赶他走,南应潜意识里就默认他是让跟着的。
过了一会,前方的男生顿住脚步,南应低着头差点撞上去,鼻尖在面前男生肩胛骨区域的校服前几厘米处停下。抬头看看,到了学校后门。
由于学校后门用处很少,装了成本最低的电动伸缩门,关键时刻什么都防不住。此刻后门保安亭的保安也急着吃饭,没有人驻守。
南应在他背后伸出脑袋,提出疑惑,“不吃饭吗?”
周许封没回,反而反问道,“会翻吗?”
南应呆了一秒,条件反射道,“啊?”
“我问,会翻墙吗?”
南应沉默了几秒,木讷地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到,回了一句,“会。”
再傻也要反应过来周许封这是要翻墙出去吃了,他左右看看附近,除了不远处的桂花树含苞待放的枝梢摇摇欲坠外寂静的像张画。仔细听还能分辨出十几米外食堂里学生笑谈的声音。
这幅样子在周许封眼里却看起来像是经验不足怕被抓包的心虚。
他没再多说话,目光扫视到一块较低的围墙,来到跟前身手敏捷地翻出去,站在墙壁边上等南应。
南应没有丝毫犹豫,跟在后面翻出去。周许封站在他跟前停了两秒,上下打量一番,像是在观察他有没有受伤。
南应也看出来了,刚想说让他放心吧,自己没有那么弱鸡。周许封却又转身走了,穿过学校后门的五路街一条小巷,到了另一条邻街。
南应来不及喘口气又被带着跑了八百米,心里边滔滔不绝蹦出许多碎碎念。
午日的阳光很大,风从四面八方赴来,身上的丝丝薄汗化为乌有,清凉感在衣料间穿梭。这时最寻常的夏天,也是最与众不同的夏天。
进了一家面馆,周许封推开玻璃门贴心地停留两秒等南应进来,熟练地站在菜单旁点了两碗面,找了桌空桌子。
南应坐在他对面,眼神飘忽四处打量这间小店,正处午饭时间,客人数量很多,大多都是结伴来的。他缓慢地眨了下眼,半开玩笑半试探道,“年级第一也会翻墙啊?”
周许封没应岔,只是盯着他。
目光跟此刻的天气恰好相反,冰冷,像结冰的湖面对上阳光反射出去的光线。往日温柔的眉眼消失殚尽,只剩下面无表情,看的他发怵。
南应像是被打断手脚死死定在桌椅上,无法动弹,周围的空气流速似乎都要缓慢得多。一举一动都在周许封的视线下,撕开皮肉直达心脏。
他无措的躲开视线,看着桌面上的抽纸,再度开口,“你,生气了吗?”
南应在低眉顺眼,茶颜悦色的环境下呆的久了,往后几年再碰到这种情形下也只会下意识像对待杨心微那样道歉认错。空虚地在自己身上找错,不然他也找不到什么方法来处理这些情况。
语气冷淡还有丝丝委屈。
“没有。”男生叹口气,像是看出来他的窘迫,尽量放柔语气。
南应:“那你为什么不等我?”
话说完他整个人顿了一下,仔细想想,周许封好像也没有答应跟他一起出来,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跟着,但至于为什么要一路跟在身后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自己也说不出个理所当然,自在教室接过他的水以后南应内心深处总觉得周许封生气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
但无论如何,自己也没有资格问出这句话吧。
“因为现在气消了。”
意思就是刚刚在生气呗,合着自己就是白问。
他抿下唇,有些无奈地看着周许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