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过南风 第4章 第 4 章

蓝白相间的校服在偌大的汇坊市华坛街随处可见，穿梭在学校周边的早餐店。华坛中学位于华坛中心，方圆十里的学校都环绕它而建，教育局领导对华坛中学寄予众望。

八点，全校师生集合在班级里，穿戴校服，整齐划一。

所有班主任早早进班叮嘱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华坛开学几天都不见动静，原以为校方良心大发放弃开头就是俩小时的开学典礼了，学生们一阵欢呼。

结果还没高兴两天就传来噩耗——

开学典礼非但没被取消，还添加了全程录像，校领导亲自查看。

本来平时校长主任话就多，这下好了，又要跟着挨晒。

“咱们学校一直以来升学率都远高于其他学校，各项总分排名也一直位列前茅。不要因为某些同学给学校丢了脸面！

等会八点半开学典礼是会有校领导过来检查的，全程录制。都已经高二了，给高一新生做做榜样！”

刘敏两手撑在桌面，神情严肃，上上下下嘱咐了好来遍。

“校服都给我穿起来，别跟个传家宝一样！打起精神来！”

底下人应付地往自己身上套校服，耷拉着眼皮，满脸疲困。

刘敏陡然拍桌，一字一句道，

“听到没有？？一点A班的样子都没有！一会广播响起就给我按身高高矮顺序排队，没校服找别人借一借。我们班的站位在操场最左边，別排错了！”

这么一闹，班里人七七八八都清醒过来。

刘敏出了班门询问状况，一层四个班，四个班主任聚在一块策划接下来的步骤。

高二A班即刻哄闹起来，胡显深拉着南应对比身高，手指合拢在头顶比划，“哇塞，南应！你看着这么瘦居然比我高唉，你一米几啊？”

南应被吵得没了困意，报了个数字就没在听胡显深的絮絮叨叨，只隐约听得“排队”“周许封”“前面”等字眼。

霎时，运动员进行曲响起，各班班主任抢紧指挥队伍。

南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转来才几天，根本不了解谁高谁矮啊。犹豫间，男女两排已经迅速排好队伍。

他正思量随便找个空隙钻进去，等进场再悄声调换位置。

刚一动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掌抓住他的胳膊，葛地发力。

南应措手不及被带到男生跟前，松开手。扎稳脚跟的同时，队伍朝操场最左边那块空地迈步。

他抽空往旁边女生队伍瞄了一眼，自己对齐的女孩子站在倒数第二的位置。

那么，男生队伍亦是如此。

所以……他也站在倒数第二的位置。

班里最高的男生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周许封。

待队伍站定停歇，南应微微扭头，眼尾淡淡瞥向右胳膊被手掌覆盖过的肌肤。

校服由于刚刚的拉扯出现褶皱，贪婪地留有洗衣液的余香，不满足一秒离手的安抚。

他甚至神奇地感觉被拂过的皮肤表面要比其他部位热得多。

前方的胡显深趁机位没拍过来，扭过脑袋，左手在南应眼前晃了晃。

南应回神，眼皮轻轻抬起。清晨的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投射在他脸上形成一小片斑驳光影。

胡显深微微一怔，很快开口。

“你前面没听我讲话吗？前面一直愣在那里，刘敏看到又要训你了。”

南应回忆起在教室听到的字眼——

你排队应该排在周许封前面。

……

看来话多有时候也是一个好处。

胡显深很早就注意到南应了。

他按次序站好后，看见他的好同桌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想开口提醒，却看见他的好后桌好弟一把抓过人胳膊，扯到自己面前。

再接着就是南应眼神深邃的发愣。

摄像镜头即将切到他们班，胡显深没

到回应却感受到自己手臂传来刺痛——

左胳膊被人狠狠掐了一把，这力道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他龇牙咧嘴，还没回头葛地破口大骂：“余雯亭！你特么……疼疼疼！掐我干嘛？”

“哎呀站好来，摄像机来啦！”

南应循声望去，对方站在胡显深身侧，声线娇媚。

她在摄像机录摄前一秒撩好刘海，摆出最显脸小的角度，嘴角浅浅弯起，双手交叉位于身后。

等摄像机赶去其他班后胡显深才松懈下来，摸摸刚刚被掐的地方，嘟嘟囔囔，“摄像机来了关我什么事……”

余雯亭作势又要掐他，争辩道，“集体荣誉感懂不懂啊？我这一组拍得肯定很出片。”

胡显深捂住胳膊，反驳：“出片你也看不到啊！”

女生白他一眼，扭过半个身子，捏紧拳头高高落下。

却在看到南应的瞬间僵在半空，南应察觉到动静抬头跟她对视。

这是班里人缘好比较受欢迎的一个女生，坐在隔壁组，两人很少碰面。

乌黑短发齐肩，发尾朝里微卷，短八字刘海呈现在她的鹅蛋脸上完美融洽，淋漓尽致。主刘海平整划分在眼睫，眼角到高鼻梁中间位置有一颗黑痣。

华坛夏季校服女孩子还会多出一套短裙，此刻穿在她身上称得落落大方。

是那种放在人群中可以一眼分辨出来，不是长相有多突兀，而是散发的青春气息，使人移不开眼。

两人视线交接，余雯亭淡淡一笑。

南应不明所以，也还是回了一个微笑。

胡显深笑眯眯闭眼偏头等待拳头的落下，半晌，身上安然无恙。他转而看向余雯亭。

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南应，二人**裸的眼神交流在他眼里显得亲密暧昧。

彻底转身后，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原本警惕的眼神在碰见最后一排男生阴沉的目光后硬生生忍了回去，无意识握紧的拳头也舒张开。

胡显深跟周许封相识多年，算得上半个发小，直觉告诉他——

周许封此刻心情很不好。

从初中跟周许封认识以来常常见到的都是一幅斯文败类的温尔模样，直到——

高一新入学两人一同出校门，胡显深硬拉着周许封去买热血漫画，恰好校门周边那家店临时关门，又恰好去往另一家书店时在路过的小巷里碰到一群社会亲年。大抵是长得太过单纯有财，被那几个提早“毕业”的社会青年堵截在街巷。

起初周许封还是一脸平淡的跟几个瘦垮破洞裤对视，默不作声。到后面社会青年耐心消耗殆尽，直接上手一把抓住周许封以及一旁瞠目结舌的胡显深的领子。平整的校服衣领委屈巴巴的皱起，周许封顿时翻脸，只是可惜还没等到周许封动手，门卫室就过来赶人了。

由于心情低沉时的面孔与平日反差较大，这几年来少有的几次生气都让人印象深远。

此时的表情跟当时在街巷翻脸时太过相似熟悉，像是属于自己的猎物被人觊觎。

弹指之间，南应以为自己在看京剧变脸。

胡显深无处发作，只好把余雯亭的头掰回去，咬牙切齿，“站好来，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

余雯亭：“？”

南应：“。”

过了一会儿，盯着南应后脑勺良久的周许封才重整表情看向台上演讲的校长。

校长背后拉了个横幅，赫然写道，华坛中学第19届2017-2018学年度开学典礼！

站了两小时后，主任终于说出那句结束语。

“希望同学们能在接下来的在校时间再接辉煌，更上一层楼！”

宣布解散。

所有人垂头丧脑回到班上，瘫死在座位上。

南应暑假整天睡懒觉，生物钟一时没调过来。昨晚睡太晚，今早又被迫起了个大早，此刻唯一的心念就是趴桌上安安稳稳睡一觉。

他刚要作势趴在桌上，被胡显深用胳膊肘用劲撞了几下，来了脾气。

你最好有话说。

南应满脸隐忍，僵硬地扭头看他。

“那个……”他小心犹豫地靠过来，眼珠乱转，踌躇道，“你喜欢余雯亭吗？”

南应静静听着，等他的下文。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就一句话。

“谁……”南应思量起余雯亭是哪一个，反应过来那个开学典礼冲他微笑的女生，连忙改口。

“不喜欢。”

周边人听到“喜欢”这样敏感的字眼，刷题速度顿时都减慢了。

南应心说，你个大嘴巴，就算真喜欢，你这么大声说出来，谁敢承认啊。

南应给完答复后，隐约听见胡显深舒了一口气，但由于太困满脑子都是赶紧说完赶紧睡一觉，没有余力多想。

“那……”胡显深蹙眉，半张着嘴，要说不说的模样。

南应心烦意乱，恨不得把他的嘴切成三段，耐着性子听。

“你觉得余雯亭人怎么样？”

犹豫了半天，就蹦出来这些？？

你平日里的健谈呢？

南应差没被气清醒，片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为了报复他干扰自己睡觉时间，故意一字一句面不改色道：

“很好看，挺有好感的。”

胡显深瞪大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与此同时，后座马不停歇刷题的周许封也掀起眼皮。

南应得意地看向他，胡显深反应过来，气笑了。

意义何在？

半晌，前门传来嬉笑声，余雯亭和其他女同学一同作伴打水回来。

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胡显深余光瞥见，话锋一转，刻意加大音量。

“啊不喜欢就行,也是。余雯亭这种下手没轻没重的，谁看得上她啊？”

南应扯下嘴角，硬笑两声。

余雯亭没走两步，听见动静。手上捏着装满清水的马克杯，瞪他两眼，随手抓起讲台上散落的粉笔丢过去，细发随之荡起，“去你的，想死是吧？喜欢我的这不一抓一大把？”

胡显深笑嘻嘻接住粉笔，往抽屉里塞，扮了个鬼脸。

目睹他俩打闹全过程的周许封神色不明，阴暗地用指甲在手指上盖了个月弧状印子。

南应被这么一闹，也没了睡意。左右无事，抽出昨晚巩固用的基础题。

畅通无阻地写了几面，又遇到知识盲区的公式题型。

果然，临时转班也太害人了！

他咬着手指，下意识拍了拍旁边坐着闲来无事的男生。

胡显深原本翘着椅子放空，被南应拍了后一下子蹦起来。南应目光示意。

胡显深一边调侃一边扫视题干，“哇！新同学好奋苦啊，看来我也要努力了。”

视线扫到第三个未知数时，他眉头一紧。

“呃……这个，我好像也不会……毕竟你没来之前我可是常列倒一的，这也情有可原。”他给自己辩解道。

“你要不问问别人？”

南应嘴角一抽，抬头张望认识的人影，似乎并没有……

下一秒，他就想到了周许封，扭过上身，双手捧着练习册搭在椅背。

对方指尖捏着笔，嘴角绷起，细细思索的模样，在写完一道附加题后才缓慢抬头。

清淡耐看的眉眼碰见南应满心期待的眼神，他压抑住不自觉上挑的嘴角，一脸淡泊地接过练习册。

“哪题？”

南应指了指，两手交叉搁在下巴下，喜滋滋等待听讲。

解题思路，步骤，过程详细，还很贴心地停留几秒让他反应思考。

最主要的是，嗓音低沉，好比小时候在音乐老师家听到的大提琴。

“谢谢！你真的，堪比老师啊。”南应佩服得五体投地，感慨道。

抽回本子转身写答案，胡显深不知什么时候又凑上来。

“你懂了？给我讲讲呗。”

南应正疑惑怎么不直接找“罪魁源头”问，反而要他旁敲侧击重述一遍。

胡显深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悄悄话，控诉道。

“每次找周许封讲题，不是骂我蠢就是说我傻逼，还特别敷衍！三个公式一笔带过！！”

说着，为了证明的确如此一般恶狠狠回头剐了周许封一眼。

周许封头也没抬，指尖捏着笔，“爱听听，不听滚。”

胡显深挑眉，看吧！

南应懵逼。

他眼里的周许封怎么完全跟自己眼里的周许封不一样？明明就挺详细的啊……

没来及细想就被一把捞过讲题去了。

“来吧来吧!检验一下学习成果嘛，我可不想在期末被筛去其他班。”

照搬了一遍周许封的讲述后才勉强蒙混过去。

“哎呦我天，你可比周许封好太多了。来，听兄弟的，少跟他玩点，别被玷污了！”

跟南应相处了几天自认为已经很熟了的胡显深右手握笔，淡淡来了一句。

南应扶额苦笑。

不是？

对周许封滤镜有点大啊，一样的答案在我这要更吃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