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山路吹 第3章 第 3 章

初秋时节，方田将要南下，到六朝古都南京，上大学。一家人正忙着收拾行李。

把要带的书籍、衣物整理好，方田缓步来到客厅，爸妈还在打包吃的和棉衣等大件物品。被褥等通知书上说学校要求统一，直接到校付费领取，床单被套学校还设立了洗衣房，为大家提供清洗服务。大城市确实不一样啊。

方田望着正在打包的爸爸，轻声地问：爸爸，我们到省城坐火车去学校吧？

爸爸：哎呀，家里有车！开车送你上学，带上行李也方便，正好妈妈也送你！

妈妈：开车多方便！还不用大包小包拎着，到处转车！说定了，就家里开车送你去学校！

方田随口应着：嗯……好吧。心想，唉，别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

9月9日清晨，出发。

家里的车是一辆乳白色的东风小皮卡。爸爸从边防部队转业回来后，在国企的通信单位上班，工作待遇还好，方田学习成绩不错，省下来一大笔的辅导费，爸爸和同乡的战友就合资买了一辆小皮卡，顺便跑跑运输，拉一些货，赚点外快。还顺便解决了一位战友家侄子阿炳的就业问题，请他来当小车司机。司机阿炳很年轻，比方田只大两岁，初中毕业就去学驾驶了，这次正好有了一个还算稳定的工作，尽心尽力干着。只是，阿炳头脑不太灵活，驾驶技术还算过得去，但就是经常犯一些低级错误，比如，这次跑200多公里的长途，他不知道把油箱的油加满，头脑一热，就直接上路，等开到高速路的1/3处，发现油箱告警，而且这边高速的服务站还离得挺远。

爸爸只好打电话找交通路障服务电话，请人过来帮忙，还花费了不小的一笔费用。

方田有点不高兴。

就是觉得，经常有些无谓的麻烦事发生，这些本可以避免的。但家人常常会自以为是地做决定，然后产生某些麻烦。今天这件事是如此，生活中还有许许多多件，常常如此。方田莫名有些无力感。

但没办法，自己在家里是没有话语权的。虽然现在上大学了——但尚未满18周岁，方田的小学是五年制，高考时，才17岁。

思想上确实开始有点叛逆了，但行为上因为自小乖巧惯了，极少忤逆，最大的反应就是沉默——气急了，也只会默默躲到房间里，摊开书本，无声对抗——妈妈一般看到这样的情景，就以为她在乖乖学习，不会再说什么教训的话来。

方田也只能这样，才能享受到独处的自由。行为、语言上能会受到压制，唯独思想无法禁锢。

路上的小插曲并没有浇灭一家人去新学校报道的热情，皮卡被路障部门的车拉到服务区，加满汽油后，就突突突欢快地向着市区飞奔……

上午11点，方田一家人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到了这所崭新的兼具现代化风格和江南柔美风景的大学。校园很美，有河水、有小桥，高大遮阴的梧桐树，紫藤缠绕的长廊，小山坡上的小亭子，荷叶满塘的月漾湖……

在学姐的带领下，办好了报道手续，领取了被褥等生活用品后，爸爸妈妈在宿舍帮方田安顿好了一切，来到学校岚川河边的小饭馆里，点了几个菜，吃完饭，爸妈就要回家了，千叮呤万嘱咐地，方田有点儿不耐烦了——高中时候住过校的，现在也还好，这个城市离家也才3小时的车程，实在想家的话，也是买张车票就能回家的！

爸爸转过身，擦了擦眼角，嘟囔一句：这孩子！一点儿都不知道亲情……现在都不像小时候那么依赖我们了。

妈妈有点不耐烦：不要那么儿女情长了！收拾一下，我们准备赶路吧。方田要注意安全啊！

方田向他们挥了挥手，抬头看了看河边的水杉树，树很直很高很大，树皮有点毛绰绰地，上面还有三两只蚂蚁在爬……

终于上大学了！逃离樊笼！

方田心下一阵轻松，但一想爸妈回家后，这段时间暂时见不到，不由地鼻子酸酸地。

又怕被路人看见，于是吸吸鼻子，装作是若无其事地，往宿舍楼走去……

上了楼，快步走到活动室的阳台，在那里，朝着远处的方向眺望了一会儿，在这儿其实是看不到校门口的，但方田觉得站在这儿仿佛还是能目送爸妈回家的。趴阳台上看了好久，定了定神，才回到宿舍。

宿舍楼区，这边一共是5栋楼，1、2、3号楼是男生宿舍楼，4号楼带有南北双阳台的是女生宿舍楼，5号楼在最西边，是研究生宿舍楼。每栋楼有七层，方田的宿舍在3楼的中间317。

宿舍门上还暖心地贴着宿舍里同学的姓名和床号。一共6个女生，方田找到4号的下铺，摸了摸爸妈给她铺好的小床，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可爱兔，把它摆在枕头边上。

“你叫方田？我叫阚剑！”方田一抬头，看到一个胖乎乎的戴眼镜学生头的女生笑眯眯地对着她说话。

“噢，是的！你是刀剑的剑？”方田想起门上贴的那个表格上的字，“像男孩一样的名字，还真特别！”

“那是因为我在我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妈妈很喜欢看武侠小说，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呵呵呵……”

“配上你的姓，阚剑——看剑，哈哈，很有气势呢！”，方田咯咯笑着，“你妈妈喜欢武侠小说，我也很喜欢！我的名字是因为我爸爸从小喜欢数学，看到《九章算术》里第一个章节是‘方田’问题，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他说当时看到方田的第一眼，就想着将来自己的小孩起名就起这个，而且男孩女孩都能用！”

“呵呵……真的吗？你爸爸想得可真远！那会儿还在上学吧？”

“是啊！自己都是个小屁孩，连女朋友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哈哈哈……”两人笑成一团，初到陌生环境里的拘束和不安一扫而空。

很快，方田就喜欢上了这个颇具亲和力的叫着男孩名字的圆脸女孩。陆陆续续地，宿舍里来了更多的同学：大长腿的夏天、苹果脸带腮红的林畅、皮肤白皙的符苏和一个看起来像个老大一样的李素瑶。

夏天是家在本地，床铺收拾好了以后，跟着爸妈又跑回家了，说是还有些东西忘带了；林畅家有亲戚在这，于是她也跟着亲戚一块儿出门了。

最后，方田还是和阚剑一块儿待在宿舍，一直到吃晚饭。吃过晚饭，阚剑跑到活动室的阳台，向着操场的方向张望着……

方田跑过来，一块儿趴在阳台边：你在看什么呀？

阚剑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还在不停地张望着：嗯……我在找我爸爸，他说这时候应该坐在靠近操场的那排长椅上，我看看能不能看到他！

方田视力好，也跑过来，帮她一起找：噢，是那个椅子上穿灰色衣服的叔叔吗？

阚剑：啊……是的，就在那儿！对对对！看到了！

方田这时候有点羡慕了，阚剑家离得远，他们一家坐火车坐了10来个小时——方田到现在还没坐过火车呢！阚剑上学时一直都是走读，这次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爸爸不放心，到了学校报道后，女生宿舍楼有规定，限制异性人员进入，阚剑爸爸将背包、行李箱送到宿舍楼下，交由学姐帮忙送上来。自己待在宾馆的房间里也很无趣，走到了操场，找一个长椅上坐下来，在这边，远远地能望到女生宿舍楼，感觉离心爱的女儿更近点！

阚剑：我爸爸可厉害了！他可以说是我们市区的活地图，市里面的每条街道他都装在大脑袋里，可以随手就画下来！

谈起老爸，阚剑一脸的骄傲和自豪。

方田听了也很佩服，不由地想起自己的爸妈来，他们这会儿该吃过晚饭，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了。

暮色渐渐上来，方田和阚剑站了好一会儿，闲聊着，阚剑不时地看向操场边的长椅，直到暮色暗沉，看不清远处，才和方田回到宿舍。

年轻的孩子对陌生环境的适应力超乎寻常，方田很快就融入到了大学时光。大学里的社团好多啊，种类多到眼花缭乱！有：学生会、摄影协会、读书社、足球队、辩论队、红十字社团等等，阚剑因为自己带了一部海鸥相机就加入了摄影协会，方田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最喜欢读书社，夏天符苏选了学生会，素瑶选的是辩论队。

回到宿舍后，大家叽叽喳喳地一块儿讨论起来，为后面的面试做些准备。

方田看到符苏手里还拿着一张传单，问：哎，这是什么？

符苏：我从食堂出来，旁边一个学姐发给我的，是学校红十字社团在招新。

方田：哟，这个红十字社团挺好的呢！加入进去，还能学到一些急救类的知识，挺有用的！我想报这个！符苏你要不要参加？

符苏：嗯？你为什么要学那些急救知识啊？

方田：因为我妈妈一直都想让我学医，我没考上医学院，看到这个，能学点简单的医学常识，懂得一点急救知识，说不定有用呢！

符苏：哈哈，好吧，那明天一起去报名看看！

方田：嗯！！

符苏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女孩，勤快且心思细腻，基本上对周围的同学有求必应，什么一起去逛街啦，一起打水啦，一起去吃饭啦，或者她去食堂吃饭，室友找她帮忙带饭什么的，都会一口答应下来。

方田和阚剑在生活自理能力方面稍微有些欠缺，经常都是被照顾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