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第6章 早已开场

“今天真不好意思”

“下课后还有几个小组作业需要讨论一下，汉语修辞学也需要再制作一个PPT”

“青协有开会”

“原本说了马上来，现在耽搁这么长时间，真的很抱歉”

万木春解释了五六句，似乎还是怕陈千帆因此怪罪，还要再说几句。

陈千帆看出她的意图，立即打断她继续下去的念头。

“我知道”

“没关系，忙点好”

“只是你事情这么多，会不会很累”

这话是说中了。

“是啊，从开学到现在，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过过周末了”

万木春确实很忙，她曾经觉得忙着少瞎想挺好的，现在却也想要去偷闲了。

“你很厉害，虽然认识你时间不长，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好优秀”

陈千帆这直觉没错，他曾偶尔提过一句，李桥松当时便接着话说，万木春确实很厉害，虽然对她了解不多，但是她的优秀是大家都知道的。

“hhhhh谢谢你谢谢你”

万木春这次没有谦虚，他常常夸她，她次次谦虚，长此以往，这可没什么意思。

“你说今晚开会了，怎么样啊，和小学弟见面”

不提也罢，一提，万木春不是很开心。

上次活动出了问题，主席很生气，在当时就拍桌子生了气，一副不好惹不原谅的样子。

程惟还没有上交策划案，自然成了此次被批评的对象。他下午希望万木春一定要出席这次会议，估计也是怕被骂吧。

“他向我请假了，前几天他不舒服，所以我说先休息吧，那个不着急。”

万木春声音很有穿透力。

程惟当时震惊回头，看着她说不出话。

主席没再理她，万木春知道，惹祸了。不过程惟帮过万木春，她现在帮忙，也是应该的。

很快部门会议结束，时间近乎晚上十点半，寝室快要关门了。

主席却要叫她们几个负责人单独留下。

嗯，是要挨批了。

部员们离开没多久，主席正要批评，却听到门口一片嘈杂。

“下面要关门啦！上面的人赶紧走！”

万木春出去查看情况，她在二楼站着，从楼梯那望下去，可以看到一楼的情况。

程惟抬头看她，对她说。

“走啊，一起走。”

万木春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能走。

“哎呀没事的！要锁门了你们赶紧走！”

真是年轻，什么都不怕。

万木春很羡慕这样的性格，想做就做，什么都没关系。

程惟还在叫她。

他笑起来有一副浪荡公子的样，不是那么正经。

程惟晃晃手机，示意万木春看消息。

“怎么样？”

“我跟阿姨说上面还有人，要锁门了赶紧让她们走。”

“你不会被骂了。”

太单纯了。

她们确实不在会议室被骂，而是在行政楼前等着被骂。

“但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还得让你在外面挨骂。”

他似乎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这主席还真是不近人情。

万木春摇头表示没关系，让他赶紧先回去。

“等等！？”

陈千帆听到此处，不禁疑惑程惟的做法。

“你别想了行不行？”

“这明明越看越渣啊！”

“都跟你说做朋友，还在这这的那的。”

“我跟你说那么久，他就等等你，你就动摇了啊！”

谁说文字不能传达声音。

还好她和陈千帆不在一个地方。

她听着这些话，似乎已经感受到陈千帆的骂声达到耳边。

“恨铁不成钢”

她替陈千帆解释一下。

她一哆嗦。

“我不是那个意思嘛...”

“别被骗啊，你看这个学弟他...哎呀”

“你不要再为他的行为去开脱，他不好啊。”

万木春羞愧难当，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没理的是她。

“好”

“你继续说吧，我听。”

“说你的事，下午没说完的事。”

怕他误会，万木春特意解释，要听陈千帆他自己的事。

“等我半小时。”

送花的表情包。

万木春逆反心理上来了。

“你说等就等啊！？”

“噗嗤哈哈哈哈”

陈千帆看到这句话，脑海中确实浮现出她拽拽的样子，不禁被逗笑。

“千帆！千帆！快点快点就等你了！”

“你催什么？人家千帆这时忙着呢！”

“哎，感情误事啊！”

男寝一阵揶揄。

李桥松没说话，他的担忧隐隐加重。

“别乱说，赶紧赶紧！”

陈千帆没有解释。

只是打开手机继续游戏。

这把游戏，他玩得心不在焉，不过还好，队友们厉害，倒也不至于输。

没过半小时，才刚刚结束一局。陈千帆已经有了退出的意思。

“你们玩吧，今天太累了。明天咱们继续。”

这话一出，别人自然是不信。

“哟哟哟！到底是忙着说话还是累了，咱们可不确定啊！”

“看来千帆，也算是红鸾星动啊！”

“千帆？不和我们仔细说说？”

“千帆千帆别走啊！”

陈千帆没理，拍了拍李桥松肩膀，他独自走出了寝室。

万木春晚上在读《李清照词集》。

正好读到“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微信提示音响起。

是陈千帆的消息。

“确实哦~”

存姐的表情包果然有种不顾人死活的贱兮兮。

“好吧”

“我确实等了”

“我是笨蛋”

“栓Q”

万木春很快回复他。

是的。

他们二人都没有发现。

期待已经开始，这是万物的祸端。一旦期待在心里滋生，那么它很快就会长大，萌芽的种子，来一场倾盆的大雨，只会使它更加茁壮。

一个打游戏心不在焉，只希望赶紧去把未尽的话讲完，他对自己解释说今日事今日毕，可这等借口，他自己都不信。

一个看书胡思乱想，口头上说着凭什么等，实际上在一直想着他要说什么。

“不不不！”

“你不是笨蛋！”

“你这个表情好可爱啊！”

万木春发了汤姆猫略略略的表情包，陈千帆好像很喜欢《猫和老鼠》。

“我是顶着室友的舆论偷偷溜出来的。”

多引人遐想的话。

不论是男女，寝室那些八卦的心理和话语，万木春不是不知道。

“舆论？压力？”

“你们在寝室干坏事！？”

万木春不能接刚刚的话，就把话题往娱乐的方向引吧。

“男生宿舍晚间特殊活动”

陈千帆很有梗。

“特殊？？！”

万木春发了个偷笑的表情包，不是她多想，这话本来就有歧义。

“就是玩游戏，看电影啦！”

“不信。”

“是真的，就是有时候会聊天什么的。”

“嗯，那就是吧。信了。”

“啊？怎么又信了？”

“人和人之间要有最基本的信任。”

一本正经，她说的话一本正经。

“还真是...挺可爱的”陈千帆觉得，这个女孩怪有意思的，有梗，还不怯场。

他发一个杰瑞震惊的表情包过去。

“我信都不行啊？”

“你好像特别希望我不信。”

不怪万木春这么想，陈千帆的意思明晃晃的。

“哈哈哈哈哈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一会儿不信一会儿信，有些许意外。等会宿舍还要一起打游戏。”

“那有什么舆论压力？”

万木春根本没敢往陈千帆为了和她说话，去放弃打游戏这上面想。

“我怕打完游戏太晚了。”

“然后再和你说话的话，又要说到很晚，会影响你。”

“我就和他们说，晚一点再玩。”

“然后他们就...”

陈千帆没继续说，但是揶揄嘛，大家都懂的。

“但是我觉得”

“你还是先去玩吧。”

“因为和我说，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但是你们玩游戏...”

“不不不，没事的。”

“现在也在等另一个人。”

陈千帆本意是想说，有另一个室友还没有收拾好。

但这话被万木春理解成了“在等他喜欢的女生”。

“等谁？”

“你喜欢的女孩子，不和你说话呀？”

她自己都没想到，这话说出来，是多么酸的一句话。

“不是我不是我”

“是另一个室友”

“哎呀没关系的，我答应了你要回来讲，一定要说的啊！”

是吧。

一个心里隐约醋意，言语之间已不自觉表达出来。

一个下意识解释，不愿意被误会，还要说明为她而来。

故事，早就拉开帷幕了。

陈千帆走出寝室，李桥松也停了游戏。去和易晨讲话。

他突然想起来，在很久之前，他们二人曾经开玩笑。

“要不你把小春介绍他认识认识？”

当时恰逢陈千帆失意落魄之际，文人书生，虽是凄凄惨惨，可他到底还是豁达不羁。

“啊？！”

“哎哎！人家万木春要求好高啊...我怕我好homie受苦啊....”

“人家之前钦慕的国防科大的，这虽然我好homie也是大名鼎鼎的学校..也不差。”

李桥松不敢赌。

“不过我竟然觉得他们两个很有cp感？！”

他带着一个喜羊羊流汗的表情包。

“错觉！一定是错觉！”

这个话题有没有继续，他们不记得了。这是大学刚刚开始，他和易晨偶尔谈论，说到那会，好像久远的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欸你说”

“他们两个是不是...”

“哎呀他到底好不好啊？小春不会被骗吧！”

易晨不放心万木春。

是吧。

大抵所有的好闺蜜都会觉得全世界没人配得上她的朋友。

“话可不能这么说！”

“千帆人家也挺好的啊！”

“温柔，热情。打游戏厉害，打球，唱歌，反正什么都会去做。”

“可能学习上面稍微有那么点摆烂，但肯定也不差啊！”

李桥松反驳，万木春好是好，陈千帆也一样优秀啊！

“你这人！”

“小春的好我都不想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人家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句才女都不为过，但是她多善良多温柔多好啊，要是陈千帆骗她怎么办？”

易晨也不让他，万木春当然好。

“哎呀！千帆其实...也不是很能社交的，他很真诚的！”

李桥松和陈千帆相处近乎一年半，几个人的寝室，他们两个关系最好，这点保证，还是可以有的。

“晨晨...你最近好吗？”

李桥松颤巍巍地问这句话。

他害怕。

易晨家里事情多，她是个女孩，肩上的重担，他全都看在眼里，奈何此时，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除了，能在言语上陪着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易晨没说话，李桥松又一次讲了这句话。

多想身生双翼，跨过这千里的距离，去拥抱对方的脆弱。

那晚月色不错。

明亮，皎洁。

千里共婵娟。

江城和丁香城也一定是吧。

“你是不是很久没这么讲过话了？”

“因为我觉得...你并不是话多的人。”

和陈千帆认识这几天，万木春也大概能感觉到他的为人。

别的不敢确定，但是谨慎理智这一点她是可以感觉到的。

她有些时候会分享给他那些琐碎的小事，陈千帆也不厌其烦的回去回复她，甚至还能帮着她去看看学弟的想法。

虽然万木春和易晨一致认为，他是闲的。

“我很感谢你这样帮我，就算你是闲的，我也很谢谢你。”

“很多时候，我知道我说出的话都挺傻的，谢谢你不笑话我。”

万木春姿态有些低，但是她每天说的那些话，换个人确实是很难听下去的。她思维发散很快，一会可以说诗词鉴赏，一会又能说到人生不易。

“不不不！”

“我不是闲的。”

“我帮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欣赏你。”

陈千帆解释得急迫，他不希望万木春那样看他。

“你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是万木春由衷的真心话。

陈千帆没有立即接话，他知道，万木春不是在发好人卡。

“我不是在发好人卡，我是真的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在这种时候，如果我用什么华丽的辞藻堆砌在这去形容你，我反而会觉得很假，也会很折辱你。”

“用好字来说，就是最纯粹最真挚的形容。”

“我不是在夸你，是形容。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万木春话罢。

陈千帆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

他第一次，望着这冰冷的电子屏幕失神。

说不触动是假的。

“我懂。”

没有多余的话，只这一句，足以证明一切。

似乎有什么在心里悄然绽放。

好吧。

是明目张胆的融化。

“嗯..一直说要跟你聊聊那件事，这不，时间过得挺快，都十二点多了，太晚了。”陈千帆略表遗憾，只觉得碰到她，他的话似乎讲不完。

说来也怪。

陈千帆不是这样的人。

他曾经这样形容他自己“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这不是自夸。

他的朋友们都这么认可他。

他热爱文学，喜欢读书，零星也会去写一写自己的只言片语，但是他绝对不希望自己只是囿于这方寸间，他要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他爱自由。

爱文学上的广阔，也爱精神上的飞跃。

他不是个很受管束的人。

虽然满腹经纶，情商极高，但是他却话不多。他不喜欢太过于表露自己的感情，这样似乎不好。

他是真真切切地欣赏万木春。

她才华横溢却不自矜自傲，她温柔善良却不矫揉造作，她胸怀大志却不漠视他人。

陈千帆自知，长到十九岁，很快迎来二十岁的生日。自咿呀学语，开始记事起，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没有一个人，像是万木春这样。

他有些浪荡不羁的性格在身上。

所以他从前会被热情似火的女孩吸引。

可是相较于那些炽热，他在此刻，竟然也感受到了月华的清冷。

这很好。

但是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没事啊。”

“你说就好，我不急的。说到两点我也会听的。”

万木春讲得诚恳，此刻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十分。

还好她第二天没有早八。

“不不不，先睡觉。我们明天再说，不能再打扰你了。”陈千帆拒绝了她继续听下去的想法，他还是比较照顾她的。

“真的没关系的。”万木春是有些困了，但是答应人家的事，怎么也得做到。

“又不是没有明天了，怕什么呀！”陈千帆又一次拒绝，催促她去睡觉。

万木春只好答应，表达了自己晚上太忙的歉意。

陈千帆说着没关系，那些事什么时候说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