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第4章 话往时

万木春和张艺馨的关系一直不错，大学毕业后也仍旧保持联系，听闻她要回国，张艺馨很是吃惊，当然，她并不知道陈千帆也去了纽约。

张艺馨最近去了厦门。

她发了一些照片给万木春。

万木春此时在纽约，看着厦门的美景，美景依旧在，只不过人来人往，早已不是彼时人了。

万木春是去过厦门的。

当时她和陈千帆，还是那么好。

那是万木春第一个不在家乡过的元宵节。

元宵节在古时，还是很浪漫的，有情人争相出游，上元灯会，终成眷属。在现代，虽然有了专业的情人节，七夕，但是这个冬天的节日，还是寄托了很多别样的情愫的。

陈千帆早早来到高崎机场等她，一路上欢欣雀跃，难掩开怀，有情人相见时难啊，二人南北殊途，见面实在是大大的难题。不过，天有道，虽迢迢路远，但这些都是小事。

万木春是从西安直接飞来的，此次连家都没有回，直奔这里。许佳麟对此，意见很大。

“小春，咱们可半年没见了，你都不想我，不去武汉看看我，而且你连家都不回，还真是弥天大勇般地追爱啊！”许佳麟嘀咕着，万木春在这边只顾着笑。

“欸，你跟我还在这五十步笑百步啊！我可没有丁先生，能带我周游世界啊！再说我这是工作调动，工作要求，你别乱想什么东西。”万木春不甘落后，直击要害。

“工作要求？你听听你这话，你自己相信吗你！你这文物考证不去南京不去北京不去洛阳，你飞那么远，谁信阿！”许佳麟似乎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万木春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提着礼物，手机夹在脖子上，脑袋十分用力的偏着，这份样子，实在滑稽。

“哦~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同济考证啊！”这话似乎戳中许佳麟了，她在那边许久不说话，憋了半天，才说出“小春！你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我这叫才思敏捷！”

出了机场，陈千帆疾步走来，帮她推着行李箱。万木春连谢谢都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得他问“送给我的？”

还没等她回话，电话那旁的许佳麟叽叽喳喳，说着向陈千帆问好，实则是在批判万木春拒绝了和她去长江大桥看灯的请求。

陈千帆噗嗤一声笑了。

“许小姐，你好。下次一定去给你赔罪。”

许佳麟说了几句玩笑话就挂了电话，留下他们二人在这边陷入一种莫名的尴尬。

“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在这边的...亲人的。”万木春卖了个关子，迂回几番，就是不说直白的话。

“好啊，给亲人的。”陈千帆就着她的话说下去，反正彼此心知肚明。

“没订酒店吗？”他似乎找不到话来寒暄，说了这么一句漏洞百出的话。

万木春盯着他许久，好像是被这句话吓住了。

“不订酒店，我要睡大街吗？还是说，我有别的去处？”她聪明，听出了他言外之意，把话茬丢给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顿时结巴了，也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一句多么搞笑的话。

似乎一直是这样，棋逢对手，可她总能见招拆招，棋高一着，那他就只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咯。

她在酒店休整好后，二人才正式商量去哪里看灯比较好。

“去联发华美空间那吗？那里猜灯谜和岛屿来信办得不错。又或者，咱们去花灯展？方特那里也挺好的。”陈千帆在网上搜索着各大景点，迫不及待想要找个好地方。

“我不熟悉，都可以，不过猜灯谜应该会有趣，我们去试试呗！”万木春对这些都不挑，她唯一在乎的是，他们怎么去。

“我们不开车了吧，就直接步行？或者，买个电动车？”万木春提出自己的想法，陈千帆连连摇头。

“买个？电动车？小春，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她瘪瘪嘴，说了句，陈老板阔绰，不在乎我这么败。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在陈千帆心里，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好！你说得都对！”他在心里盘算这些话，别有一番滋味啊。

最后二人还是选择步行，她说，这样更有感觉。

厦门的元宵灯会十分热闹，络绎不绝的人群，此起彼伏的欢笑声，都给这个佳节，增添不一样的烟火。

“要糖葫芦吗？还是要糖人，还是车轮饼？鸡蛋仔和脆皮年糕也很好的。”

万木春一一否定了陈千帆的请求，对她来说，小吃都是次要的。

街道上舞狮表演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们无不驻足观看。

“好厉害啊！记得我当时某一个大学老师就是专门教这个的，这跳来跳去的，还真的不容易呢！”万木春看了几眼舞狮表演，很快又被旁边的猜灯谜吸引住了。

红红的灯笼挂着几排，和后面的彩灯交相辉映，火红地灯光照在万木春脸上，属实是有些“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意思。

她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风衣，里边是月白色的连衣长裙，头发扎的松松垮垮，江南风味，在她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她找到写字的地方，挽起袖子，蘸墨提笔，写了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老板看着她写完这句话，不由赞叹好字好字，万木春得意地回头冲着陈千帆笑，他在后边负手而立，歪头看她。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陈千帆笑着跟万木春说这句诗，随后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扭头看着她，目光炯炯“我的灯火阑珊，我再不愿意像之前一样寻你千百度了，要一直在一起才好。”

万木春被看得发毛，赶忙转头看前边的表演，“哎呀！一下子这么这么肉麻干什么，看表演看表演。”

恰逢远方有人在放烟花，火星在天上四射，浪漫，绚烂，精彩。

她抬头看烟火，他扭头看她。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她刚说出第一句，他随即接着她的话，二人说罢青玉案相视一笑。

“我的灯火阑珊，你看我，是不是特别懂事啊！”陈千帆嬉笑着向她讨要奖赏。

万木春思索一番，说“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李煜的《浪淘沙令》？那我们确实，梦醒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了！”陈千帆明白了她的意思，有时候，一瞬就是一生，贪欢，圆满。

“是呢！我的...”她没说下去，而是踮脚在他耳旁轻轻说“我的天上人间”。

晚风轻轻吹，灯会开得正热闹，天上的月亮亮得起劲，恰如一阵风，拂过他耳边。纵使外面万般喧嚣，在这，静谧而又自在，只有他们二人，只有彼此的天上人间，灯火阑珊，频频回首，开花结果。

二人好不容易才挤进猜灯谜的地方，人们闹哄哄的，万木春也想凑个热闹。

主持人在那出题“欸！大家猜这个啊，百里挑一两倾心是什么！”

“是‘皆’！皆大欢喜的皆！”万木春抢答，众人皆是震惊，陈千帆在一旁得意一笑，似乎是在为之骄傲。

“对咯！小姑娘猜的是对的！咱们来听下一个！夏天穿棉袄，猜一个中国地名！”主持人继续发问，万木春会心一笑，这个问题，她想等陈千帆说。

陈千帆会意，随即说“是武汉”。

“对咯！是咱们中国的武汉！二位真是厉害，咱们继续看！千里挑一百里挑一，打一个字！”

“是伯！”二人异口同声，默契十足。

主持人笑着打圆场“看来咱们今晚，是要被这二位包场啦！”

“我的百里挑一，我表现很好吧？”陈千帆挑眉，这是又在等她夸了。

“好呀！好！不过咱们，还是应该去看看别的，这么独占鳌头可不好。”

他们没有再逛灯会，而是选择去海边散步。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陈千帆开了唐寅《元宵》的头。

“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万木春接话，等陈千帆继续。

“可我想问，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陈千帆不按顺序说，而是直截了当说了最后一句。

这时天上的烟火纷繁坠落，四散如雨，向人间坠去。世界安静了，此时此刻，海浪声卷狭着风声烟火声。

沙滩上有人弹吉他唱歌，前边还摆放着一些乐器，万木春瞅见笛子，在询问人家的意见后，拿起来擦擦，吹了一段前奏。

陈千帆听出这是《大鱼》的间奏，随即为她哼唱“怕你飞远去，怕你离我而去，更怕你，永远留在这里...”

琴瑟和鸣，莫不静好。

陈千帆眼含三春笑意，仿若冰开霜散。

万木春轻柔酡色，花颜胜雪。

此时此刻，无声胜有声。

这时唱歌的人开始唱《一次就好》，旖旎风光，明月清风。

“你可知道，你是我唯一想念。”

一次就好，我们地老天荒。

往事随风，早已飘走了。

“还是当年好，是吗？”

李桥松插进一句话，他看到万木春在翻照片，也为他们加了几分感慨。

“我记得当时，我还为你俩祈祷来着，可惜了。”

万木春没有回话，李桥松自顾自得在讲。

“当时啊，虽然我是个大老粗，也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但也能有点感觉吧...”

是啊，爱因缘分而生。

缘分到了。

什么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