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第36章 Chapter33

那天之后，林羡明再也没有唐一姝的消息。

他依旧循规蹈矩的生活，快递仓储、酒馆、兼职、家里，四点一线。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那样累的仓储快递收拣厂干下去。

临到年终，原本分配组员除了正式工之外，临时工就剩他一人。

他是五组唯一坚持到除夕工期的人。

办理离职那天，组长要不看他年龄不大还是个学生，都想以正式工身份劝留下来了。

临时工虽然是计时的，但林羡明这人拼命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的跑单量远远超过了每天的计时工资，如果以正式工来做，估计按他这股不要命的劲儿，一个月一万基本不成问题。

不过最后到手的工资他自己也挺满意的，一个月拿了5100。

他把一沓现金放进背包里，出了厂门就往银行跑。

加上这5100，他这几个月零零总总兼职打工差不多存了一万四。

自从林羡明从赵荣东借了拿十万块之后，他就不收酒馆驻唱的工钱了，以资抵债。

记账本上，除去房子水电费，他三四个月才花了不到一千块钱，属于有什么吃什么，能省则省。

可就是这样，他也不觉得是亏待自己。吃饭本就是维持生命体征的东西，对于吃的什么，他从不在意，也不会去专门研究。

晚上八点，平常繁华灯火交错纵横、车竞如梭的道路中央，现下却大门紧闭，冷冷清清，百米外无见一人。

冷风呼啸，积雪从砖瓦屋檐上塌落，发出一声闷响。

厚积云端之上，时常从远方传来几声烟花绽放的空响，路边爆竹声不绝于耳，衬得那个行走在街道上的少年越发落寞萧条。

他从口袋掏出钥匙开门，背着包进屋。

林羡明回家的首要任务就径直去了厨房，他从冰箱拿出鸡蛋，洗锅烧水准备煮面吃。

“哎，儿哟，这外面勒冷，菜刚上桌你们回的正好，快进来快进来。”

“爸的酒准备好了吧？”

“早就准备好了，你爸一听说今年你们要回来吃年夜饭，那高兴的不行勒，开心的嘴都合不上了……”

可能是玄关处的大门没关紧，对门邻居开门的说笑声一字不落传到厨房煮面男生耳里。

他盛面的手稍稍顿了下，盯着锅里沸腾起来的白水面条，眸光暗了几分。

如果不是邻居提醒，他都差点忘了，今天是除夕。

是啊，今天是除夕。

是一年到头合家团圆的日子。

他端了一碗面走到客厅席地而坐，拿起沙发边的遥控，打开电视调到了中央一台。

八点半，春节联欢晚会才开始没多久，身穿喜庆红衣的主持人还在致辞。

林羡明把声音开的很大，载歌载舞的欢快声弥漫至这间房子每个角落，似乎好像只有这样，他心底那块空掉的地方才能被填满。

这是他独自一人度过的第三个春节。

之前林泽在的时候，每年年夜饭后两人都会如约守在电视机前，等待春晚的开始。

那时他还小，觉得春晚枯燥无味，不就是一群人唱歌跳舞吗？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看头，还不如看其他电视剧，那比这有意思多了。

后来林泽走了，他开始每年除夕学着他的习惯去蹲守这个枯燥的节目，才发现，原来当时林泽看的不是节目，而是这么多年一成不变的情怀。

他看的，是小时候坐在电视机面前欣喜若狂的自己。

电视里，两个身穿长袍的男人站在话筒前一捧一眼讲相声，逗得台下人哈哈直笑。

林羡明对于世事机敏理智，但有时在家，当他真正放松时，才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反射弧很长很长的人。

有时他大脑来不及反应，所以每当一段相声结束过后，下个节目开始他才回过神来，坐在沙发上独自欢笑。

很快，一碗清汤白水面见底。

“蹬——”

茶几边的手机瞬时响起。

林羡明瞄了眼电视，笑着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不出意外，是蒋晨韵发来的。

他不爱社交也不加群聊，手机除了系统弹窗之外日常没人给他发微信，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存在。但自从加了蒋晨韵之后，这人消息就没真正安分下来过，所以就算不用看，他也能猜到是谁。

【林羡明，你吃完年夜饭了吗？】

他睇了眼旁边的空碗，简单回了一句：【嗯。】

对话框很快又出现一条：【那就好哦，祝你新年快乐。】

林羡明唇边露出不易察觉的浅笑，但对话框里的文字却不留情面怼了回去。

【还没到十二点，说早了。】

蒋晨韵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她穿着简单线衣和铅笔裤在沙发上乱蹬，像只好动的八爪鱼。

陈思俊坐在沙发边打着游戏，周姨在客厅坐着看联欢晚会，三人各看各的，互不打扰。

“杀啊，大帅，这你都放他跑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队友麦传出声音，“追不上了，没闪。”

“要你有什么用？”

蒋晨韵乱蹬的腿突然一个没留神重踢到陈思俊背上，只听前沿游戏声夹杂着一声巨大呼痛在客厅响起。

“我去！你腿安分点行不？我要被你踹出内伤了！”

她拿着手机打字，依旧满不在乎地乱蹬说：“不想让我踹到就坐远点，要不就回家。”

她坐起身，想来就气，指着他说教道：“你说你一天天是没家吗？一天到晚就往我家跑，你这样干脆入赘我家算了，省得跑来跑去多麻烦。”

“也不是不行，”陈思俊指乱如飞地操作着手机，他神情散漫不羁，语调拉长似是考虑了一下，“那我改天问问阿姨，问她还缺不缺女婿？”

“你有病。”她又不轻不重的往他背上踹了一脚。

他抓着她两只脚放在腿上，后靠进了沙发靠背，继续玩着游戏，“不是你说的入赘？”

“我高攀不上你。”蒋晨韵自我认知清楚的要命，她可不敢有什么嫁入豪门的妄想。

灰姑娘才妄想嫁入豪门成为公主。

而她本就是公主，所以嫁入豪门于她而言宛如过往云烟，根本不在她直辖考虑范围之内。

今年春节蒋司禾没回家过年，说是在国外忙些艺人行程，没得空回来，所以偌大的别墅就只有周姨一人，除此之外还有个死皮赖脸不走的陈思俊。

陈思俊调侃：“你怎么高攀不上了？哟，不会是面对我，产生心里自卑了吧？”

“别自卑，”他得意洋洋地臭屁道：“我对你挺满意的。”

蒋晨韵：“......。”

简直没法跟这种自恋星人沟通。

她不再接话，又拿起手机没话找话地给林羡明发微信聊天：【林羡明，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

对面几乎是秒回：【不去，没时间。】

她不依不饶，软磨硬泡：【去嘛去嘛，听说最近上了好多好看电影耶，难道你不想去看嘛？】

林羡明：【不想。】

蒋晨韵：【......你想。】

林羡明：【不。】

蒋晨韵：【什么？你说你想？】

林羡明又一个“不”字还没发出去，对话框出现了个可爱兮兮的小熊表情包，没多久又弹出一条自说自话的消息。

【那我明天上午九点去你家找你，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全程他的拒绝没起任何作用，对面那人就像没看见一样，自动屏蔽了他的消息。

他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在家就可以看的东西，非要花冤枉钱去电影院看？

一张票四五十块钱，还是一群人坐一个演播厅，空气不流通就算了，摄像头还四面八方的，有什么去头？这不纯属是浪费钱吗？

这边林羡明在考虑这些东西，另一边蒋晨韵见他默认答应下来，立马高兴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急匆匆地穿鞋就莽撞地往楼上跑。

“周姨，我先上楼了！”

陈思俊见她兴冲冲地跑上楼，不解的往上喊：“睡这么早？不说一起跨年？”

“我有事儿”她故作神秘地卖关子。

陈思俊嗤笑一声：“你能有什么事？”

“明天我约了林羡明一起去看电影。”她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得大大方方的，而且周姨也不是外人，没必要藏着掖着，索性就如实当周姨的面说了，“这是我和林羡明第一次出去玩，照电视剧里来说，这应该叫约会。”

“既然是约会，那我肯定要好好准备，打扮的漂漂亮亮，争取让林羡明这次对我的好感进阶一大步。”

话毕，蒋晨韵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二楼衣帽间开始挑选衣服，回应楼下陈思俊的，是一声不大的闭门声。

陈思俊闻言神色敛下，他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风起云涌，变化万千。

周姨一脸宠溺的抬头看向衣帽间方向，欣慰地对身旁陈思俊说：“十几年前带小姐的时候她才半大，现在都开始学着谈恋爱了……”

陈思俊听着也抬头瞄向二楼那个房间，他顿了半晌，关闭手机跟周姨打了声招呼后默默离开了别墅。

一种莫名交织的情绪不知何缘由猛然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