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秋去冬来,苏商迈入十二月冬至,下起了大雪。
蒋晨韵坐在后门阶梯上戴着耳机学习,她手中握着茶水杯暖手,在杂乱书本的水泥地上,垫着一件蓝白相间的薄款条纹衬衫,雪缤纷落下时衬衫也湿了大片。
手中的茶杯口热气怼在女孩脸上,她脸颊两侧冻的通红,雪地靴里的脚也大多没了知觉。
门外天寒地冻,积雪成堆;门内欢歌载舞,酒酣耳热,好一番热闹。
室内卡座上不少都在惊叹今年初雪的势头,台上少年一如既往戴着帽子在扫弦弹唱,几乎没受任何影响。
温柔的男声与纷纷扬扬的雪花在门外一齐落下,成功触及卡座上一群喝酒玩乐男女内心的柔软。
而与此同时,角落两个第一次来,并且打扮十分不尊重冬天的女生开始对着台上那个戴帽子的男生打起了注意。
“哎,那男生挺帅啊,去要个微信?”
“我不敢,你去。”
“看你怂的,怪不得你二十几年了还没对象。”
“你干你上,你要到了我敬你是条汉子。”
“行,上就上,要到了你别嫉妒我。”
两个女生推推搡搡的起身走到前排吧台位置坐下,他们招手示意酒保过来,掩唇打探道:“哎,你们店里那个唱歌的帅哥,有对象吗?”
身着马甲西装的酒保拿着雪克杯走到两人面前,他往台上瞟了一眼,意会到他们问的是谁后,语气迟疑地回:“应该...没有...吧。”
他也不知道林羡明和蒋晨韵现在是什么关系,但是依照蒋晨韵这般子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估计要是在一起了,早就昭告天下人了,不至于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所以他按照自己的推断说了句“应该没有”。
其中一个女生明显急了,“什么叫应该没有啊?你同事有没有对象你不知道吗?”
酒保觉得莫名奇妙,他又不是八婆,为什么要打听同事之间有没有对象?
但他面上还是保持着服务者恭敬的笑容,礼貌地回复:“这个我不知道呢?不过这首歌结束之后他就下班了,你们到时候可以问问看。”
......
几分钟后,台上灯光暗下,坐在高脚凳上的男生起身取下了背在肩上的吉他,抬脚迈步往下走。
两女生互相推搡怂恿着对方上去,林羡明下台目光顺势扫过她们,被帽子虚掩之下的半张脸在昏暗灯光下若隐若现,光是一个侧脸就让两人发出低声猿叫。
“哎喂上啊!”
“你别推我行不行?我在上了!”
“你步子迈大点啊,你这跟乌龟有什么区别!”
“夏夏,你要是不上,我真的会鄙视你——”女生顿了顿,又补充三个字:“一辈子。”
此话一出,另一个女生立马燃起了斗志,她指着她,不服气地说:“看好了,今天让你看看姐的实力,不就是个帅哥吗?姐拿下给你。”
林羡明背着琴包路过吧台,他刚想绕过两人走向后台,突然一条直长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迫使满腔不耐的他停下了步伐。
女生干脆利落的打开微信二维码,挑了挑眉笑,“帅哥,我姐妹看上你了,加个微信呗。”
林羡明睇了眼刺眼亮屏的二维码,言语淡漠地回了两个字——
“让开。”
他近乎冷待态度让两人一瞬间陷入窘迫的境地。
“什么态度啊?”无地自容的拦路女生恼羞成怒,“你信不信我投诉你!”
“随便。”
林羡明戴着黑色鸭舌帽从两人身边掠过,他身上少有酒吧里烟草熏陶的酒气,反而是一道劣质洗衣粉的碱性味,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时,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刺鼻。
女生站在原地直跳脚,他指着林羡明背影气得直骂,“都干卖唱这种工作了,也不知道还在装什么矜持。”
这一幕恰巧被从卫生间出来的蒋晨韵撞到,她站在拐角镜子的烘手机面前,两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毫无遗漏地传进她的耳里,让她眉头不由得皱成一团。
那种尖锐刺耳的话,不光是她听到都会皱眉,就连在吧台工作的酒保服务生也觉得像是被连带羞辱了一番样,对这两人开始心怀芥蒂起来。
林羡明下台后背着吉他径直朝后门走去,酒吧里暖气盛行,所以他衣着单薄的走到后门,还是不忍外面刺骨的寒气冻的往里缩了缩。
水泥阶梯上起了薄薄一层积雪,不知女孩走了多久,玻璃杯口已经不在徐徐外冒着热气了,就连垫在她书本下的衬衣都开始与地面合为一体,湿凝成了冰布。
“林羡明!”
身后响起一道极其拥有辨识度的呼喊。
他没有转身,只是蹲下身子开始替她整理那些不忍直视的乱象。
蒋晨韵渐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戴着手套,脸上虽被冻到发红,但脸上挚开怀的笑容却无从骗人。
她很开心,林羡明没把微信给别人。
她也很开心,他没给别人追他的机会。
她跳到林羡明的背上,紧紧捞住他的脖子,大拇指戳向他左侧脸颊若有似无的酒窝,紧接着又在他耳边带着笑音轻颤道:“你今天做的特别特别棒,奖励你一朵大红花。”
因为突如其来的重量,导致林羡明后座稍稍不稳往后踉跄了一下,他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扭头对身后压在他身上的女孩沉声说:“下去。”
“不要,我老寒腿,一下雪就走不动道了,需要人背。”蒋晨韵撅着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
男生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书捡起收拾进她书包,然后连着吉他和人一起背进了酒馆。
九点半,酒馆正值热点,刚刚来要微信的两女生坐在角落卡座上继续玩起游戏、喝起了酒,刚刚那件事很快就被两人抛诸脑后。
林羡明头上鸭舌帽还未取下,卡座周围五彩灯光来回扫射,他低垂着头,昏暗灯光下让人看不清男生的脸。
他背着蒋晨韵从后门走进酒馆,因为手肘无法忽视的琴包,很多人立马把视线投向了他们,并且目光从后台相随到两人从正门走出。
角落女生拾起酒杯昂头喝了一口,注意到了林羡明。
她拉着旁边心大的姐妹说:“怪不得别人不给你呢,你看,人家对象比咱好看一万倍,不给也是情有可原。”
女生抬眼瞅了一眼,撇了撇嘴。
因为看不清林羡明的脸,所以卡座上的人退而求其次的去打量蒋晨韵的长相。
但基本无一例外都是好评。
蒋晨韵在他背上瑟缩着,她承受酒吧所有人打量的目光,拍着他的背闹着要下去,心生奇怪。
平时之前下班不是都从后门走吗?怎么今天突然要从前门走了?
还走的一声不吭。
两人推开门走出去,蒋晨韵搂着他脖子问出心中疑虑:“怎么从前门走了?”
“后门没灯有积雪,看不见会摔跤。”
“那你就不能说一声吗?他们看着我好奇怪的。”
林羡明笑,他着重拉出蒋晨韵刚刚说得重点,“让你下去你不下去,说什么老寒腿,走不动道儿,需要人背……现在怪我了?”
“........”
蒋晨韵语噎。
这人...记性...挺...不错...
两人安静站在门口半昂着头看漫天飘零的大雪,雪落白头,慢慢亦漫漫。
蒋晨韵伸手接了一片雪,雪花在她手心幻化成水,湿了掌心一片。
“今年的初雪来得好早。”
林羡明一边背着琴包,一手拿着她的书包,他斜眼看了她一眼,静了几秒后回:“不早了,冬至才下。”
他从背包里拿出雨伞撑开,带着她一同行走在雪地里,这条平常冷冷清清的街道因为雪落无人行的原因,有了不少小孩来激情打雪仗。
伞下路灯掩盖了大片阴影,蒋晨韵背着书包,戴着毛线帽堪堪扭头偷偷斜眼瞄她,唇边是浅扬而起的微笑,似乎很是满足。
林羡明瞥了她一眼,“脑子被冻傻了?”
“才没有。”
“那你刚傻笑什么?”
女孩踢踏着雪,她脚上穿着的白色雪地靴上全是故意沾上的积雪,没接他的话。
两人齐肩并行出了那条闹市街,她在十字路口看到了熟悉的车辆,此刻司机正在等她。
临走前,她抓着书包肩带,努了努嘴,似乎有话想说。
林羡明轻而易举就将她看穿。
他把肩上的琴包往上提了提,开口轻唤了声她,“蒋晨韵。”
“嗯?”她站在他身前抬眸瞧他。
周身的雪依旧不知疲倦地下,出了街道,街道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各种充满锅气的美食香味从旁悄悄钻进鼻中,带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吆喝,一切都显得热闹非凡。
“吃糖葫芦吗?”
“啊……啊?”蒋晨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脑中思绪,她温吞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好啊。”
“那你站在这,我去旁边买。”
林羡明把手中伞递给她,他话音刚一落下,就往旁边推着单车大晚上还在卖糖葫芦的大爷跟前去。
他把单车糖葫芦架上仅剩的四五根滞销的水果糖葫芦全买了下来,临走前还嘱咐那个大爷雪天路滑,慢点回家。
蒋晨韵拿着伞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所作所为。
但看着看着,她就笑了。
明明自己过得也不算如意,却也见不得人间疾苦。
大爷赶车离去,林羡明拿着几串被包好的糖葫芦回来。
他把袋子里的糖葫芦都给递给她,顶着张淡漠无常的脸说:“别一晚上全吃了,你要是因此得了什么糖尿病,我不会管你。”
蒋晨韵堪堪接过,她抬头看他,明知故问地弯唇笑问:“怎么突然给我买这个了?”
“今天赵哥发工资了。”林羡明随口扯了个慌,“终于有钱能买点东西把你嘴塞着,让你少说点话,很吵。”
“那行。”蒋晨韵笑嘻嘻地提着东西,想了想后说:“那今晚我不给你打电话了,让你安静一晚上。”
林羡明扯唇一笑。
道路边眼熟的黑色轿车笛了一声鸣,提醒着两人。
蒋晨韵回头看了一眼,招了招手,然后转而对他说:“杜叔催我了,我要走了。”
“嗯。”
“那晚上不给你打电话,我就先跟你说声晚安,祝你今晚好梦。”
“嗯。”
交代到半会,女孩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又没皮没脸地说:“我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儿。”
“?”
“林羡明,我听说看过初雪的人会一直在一起,那我们今天是不是算是一起看过初雪了?”
林羡明愣了愣,然后轻嗤了一下,应了声:“嗯。”
得到回应,蒋晨韵又得寸进尺地问:“那这样是不是证明我们这辈子都被绑定,再也分不开了?”
林羡明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将她转了个身,往车停的方向前推,对她那傻里傻气的上句话做出评价——
“少看点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咱林大学霸心里想着什么呢是吧?
作为亲妈,我只能说,你小子诡计多端,三言两句就将我们蒋哥哄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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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