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第3章 第一章

卫俞的玉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昏黑的山林中，数不清的动物慌里慌张地躲进树林里。月亮从月牙变成月圆，白玉慢慢化作一个人形，最先显眼的是那及腰的浅白色的长发，一层层白雾环绕在他周围。

叼着一根草的夏侯诀已经在这蹲守一小时了。一个小时前，仪器观测到这里的灵气异常波动。

夏侯诀抬头望去，此时月亮又大又圆，比往常还亮，亮到可以看到脚下的土地。

原来是玉自然成妖，难怪此处灵气如此充足。还以为是什么妖怪吸收作法让山灵集聚此地，白惊一场。

不过夏侯诀深知化形被惊醒会有极大的风险，据说当年有妖怪化形没化出舌头，吃饭都困难，还有的化形失败双目失明，或者耳朵失聪，或者嗅觉失效，一瘸一拐的妖怪也都有不少，所以说化形这事儿不能被打扰。

渐渐地灵气收入体内，化形结束。那白发少年却闭目不醒，好像就此沉睡。

周围灵气不在波动，夏侯诀远远望去，见没什么动静，把黑色长风衣脱下，随手一掐法诀，风衣飞去，披裹在那白发少年身上。

幸好今天没耍帅穿那件短外套，这大冷天，在这偏僻山地上哪找衣服去。

白雾散去，那白发少年仍是未醒，一动不动，夏侯诀只好再掐个法术，让少年跟在后面匀速向前，避免让人发现，速度快出残影，到市郊才不得不停下，不情不愿地用法力虚抱在怀，大步回到管理局。

管理局其他人早就下班了，只有姜主任今天值守。本来姜主任正悠闲地坐在工位上，端起杯子喝茶，他随意一瞥，杯中的水洒出来，差点烫到嘴。

“不是去做任务吗？怎么捡了个人回来？”

夏侯诀把少年平放在椅子上才转过身来，不耐烦地说：“这是妖，你没闻出来？就是他引起的灵气波动。”

“没闻到啊？”姜主任把手中的杯子放下，疑惑道，“不对啊，我的鼻子最是灵敏，按理说，如果他是妖，我不可能闻不到。”

夏侯诀沉声道，“白玉化形。”

姜主任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道：“真的？多少年了，自然成形最是困难，但一旦生成灵性必灵力充足。”

“我们捡到宝了！”姜主任拍手称道。

夏侯诀冷冽道：“可你忘了，这自妖成形自有因果，麻烦地很，谁知道他是哪来的。”

“可他灵力足，修炼起来速度快，天意这事谁也说不好，再说不还有你？”姜主任语气含糊。

夏侯诀冷冷道：“我？别扯我身上，我活一天算一天。”

“妖是你捡回来的，你是第一责任人。”姜主任走过来道。

“不算。”夏侯诀咬着牙道。

“你知道妖会，”姜主任转头向椅子瞥一眼，“醒了！”

躺在椅子上的少年迷茫地睁开眼，夏侯诀和姜主任围绕在他周围。

“哟，终于睡醒了？你叫什么名字？”姜主任和蔼道。

少年就用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话。

“这妖不会是个傻子吧？”夏侯诀嘀咕一句，在安静的夜晚，清晰可见。

“哎，老夏，好好说话，有的妖刚成形不会说话，很正常。”

少年突兀地说了一句，“这妖不会是个傻子吧。”

夏侯诀寒声道：“你说谁？”

姜主任偷笑，幸灾乐祸道：“幸好五感通，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也不是傻子。”

少年睁着眼睛好奇说：“你说谁。”

“晚了，你知道妖会让第一个接近自己的当父母。你看他只模仿你说话，都不模仿我。”姜主任笑着严肃道。

“什么玩意？我怎么不知道。”夏侯诀难以置信。

少年接着说：“什么玩意。我怎么不知道。”

夏侯诀双眉紧蹙：“别学我说话。”

少年接着说：“别学我说话。”

姜主任认真道：“这就是缘分，你不领养他，就是抛弃，他现在已经认定你是他父母了。”

夏侯诀受不了有妖学他说话，把姜主任拉到一旁，“有没有其他妖可以领养他？麻烦，我不会养，我自己养活自己都够呛。”

“你知道现在妖基本上都有父母，你是第一发现者，你的气息已经沾上了。”姜主任安慰道，“当爸妈总有第一次，谁还不是个新手。”

“我可不是他爸，你别瞎说。”夏侯诀立刻回绝。

姜主任微笑道：“或许你是他妈呢？”

夏侯诀满脸黑线，这玩笑有点大。

“这样你先带回家，等过几个月妖怪学校开学，把他送到学校去，不用天天看着。”

“我整天在外面跑，根本没空。”夏侯诀严肃拒绝。

“老夏，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放假了。”姜主任笑着比划道，“三个月的带薪休假，你知道的我们妖族的宝宝一旦出生，父母至少要陪伴三个月。”

“我不是他父母。”夏侯诀疏远道。

“三个月休假，带薪双倍工资。”姜主任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别再墨迹了，妖来人间一场也不容易，他孤零零地一个妖也没法自己照顾自己。”

“工资明天提前打到我的卡上。”夏侯诀顿了片刻道。

“没问题，对了，记得给他取个名字，明天带过来给他办个妖怪卡。”

少年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夏侯诀。

夏侯诀恍恍惚惚地带少年回了家，这房子是管理局分配的，两室一厅在市郊，不过离附近的地铁站只需要走20分钟，交通便利，环境清幽。

夏侯诀坐在沙发一边，少年坐在另一个边。

进门十分钟了，两妖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夏侯诀率先眼睛干涩，撑不住地眨眨眼，少年也跟着眨眨眼。

夏侯诀冷笑想，他肯定也撑不住了，只不过比我晚了一下。

夏侯诀环顾家里一周才发现得去买牙刷，毛巾，衣服，被套，家里什么也没有，客房乱的就像杂物间没法睡觉。

夏侯诀走到哪里，少年跟到哪里。

“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知道吗？”夏侯诀随口说道。

“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知道吗。”少年重复道。

又忘了，他这坏毛病，早晚给他纠正过来。

夏侯诀点点头，少年点点头。

很好，他点头就是知道了。夏侯诀不再为难自己，快速关上门，离开此处。

少年晕头转向地坐在沙发上像个雕塑。

夏侯诀吹着冷风，大脑终于清醒一些。冷冷静静地朝超市走去，不精挑细选，拿到什么就用什么，挑什么码穿什么码，选短裤时，夏侯诀犹豫了一秒，拿了数十条不同的。

买完东西，在楼下又吹了半小时冷风，这才上楼回家。

少年安静躺在沙发上，闭目不语。

听到开门声，少年灵敏地坐起来。

夏侯诀在楼下的半小时已经思考出了对策，现代社会教孩子一个手机就可以，没必要鹦鹉学舌。现在太晚了，明天就去买个手机。

夏侯诀拿出超市买的东西，发觉少年不会吃饭，不会刷牙，不会洗脸，不会洗澡，不会穿衣服。遇事不决，先搜索。

搜索：不会洗脸刷牙怎么办？

答：宝贝拒绝洗脸刷牙，可能是没养成习惯。

宝宝不爱刷牙，要慢慢的给他纠正哦。

夏侯诀皱眉，什么宝贝，宝宝，过，过，过。一米七还要叫宝宝，他可受不了。他一通搜索，没有合他心意的回答。四处搜索刷到一个动画片，“益智早教动画。”就这个，教你如何刷牙洗脸吃饭睡觉。

夏侯诀拎着少年来到卫生间，把牙刷递给少年，少年无感，夏侯诀直接抓着他的手握住牙刷，手机放到少年眼前，手指着手机画面说，“学他。”

“学他。”少年跟着说。夏侯诀拿起少年的另一只手握住手机，“自己看。”

“自己看。”少年接着说。

果然不说话不行，一说话就重复。夏侯诀崩溃进行时。

夏侯诀头脑中有想法一闪而过，刚形成的妖怪为什么要刷牙，他连饭都没有吃，也不需要吃饭，灵气就让他饱腹。是他融入现代社会久后，把自己当人了！

不过衣服还是要换的，少年也是不会的，继续看穿衣服动画片学习。

少年同样是无知无识无感。

夏侯诀不再为难自己，用法诀闭眼把少年衣服给换了。之后他潦草地收拾客房，拿出衣柜的被套换上。

“你就睡这屋。”

少年模仿着夏侯诀的动作，手指着。

“你就睡这屋。”

“不要模仿我说话！”

“不要模仿我说话。”

夏侯诀累了一天，终于能刷牙洗脸睡觉。夏侯诀拿起牙刷，挤出牙膏，刷牙。少年拿起牙刷，挤出牙膏，刷牙。你小子，原来只学我。

夏侯诀拿毛巾，少年拿毛巾，这只有一块毛巾，在超市还买了一条。

夏侯诀拿出超市买的毛巾递给少年，少年不接。夏侯诀直接放在少年手里，夏侯诀让毛巾沾水，少年让毛巾沾水，夏侯诀洗脸，少年洗脸。你小子，为什么只学我。

夏侯诀把少年推出卫生间，锁上门，洗澡换衣服。

洗完澡开门，少年还站在门口。夏侯诀要睡觉了，回卧室，少年跟着进卧室，夏侯诀转身把少年推出卧室。

夏侯诀拎着少年来到客房，强硬地把少年按在床上躺下。迅速关灯关门。返回自己卧室反手一锁，关灯睡觉。

一小时过去了，夏侯诀不可避免地辗转反侧，有些失眠。

让一个刚成形的妖孤零零地在黑暗封闭环境待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他还是闭眼继续假装睡觉，仔细听周围的动静。

第二天，天刚刚亮。

夏侯诀起身开门，到客房轻轻开门，借着微光，他看到少年本是躺在床上却很快起身，然后睁着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少年没什么表情，夏侯诀却好像感觉到了委屈，他迅速关门，逃离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