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第4章 第二章

夏侯诀一晚上没睡。因为少年也一晚上没睡。少年大约每隔半小时就醒来一次，也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如此反复。

天光破晓，夏侯诀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外套和纯黑运动裤，走进客卧，少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抬胳膊。”夏侯诀烦躁地把外套披在少年身上。“抬胳膊？”少年迷茫地看了看他。

外套穿得扭扭捏捏，衣袖超出少年的手掌，夏侯诀无奈地拎起运动裤随意给少年套上。

夏侯诀拎着少年去洗漱，少年仿照着他的动作洗漱，他走哪，少年跟到哪。

夏侯诀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少年跟着揉了揉头发，夏侯诀仔细打量起少年的白毛，白毛柔顺长飘，富有光泽。顶着这样一头白毛也太引人注目了。

夏侯诀一时没想起来家里的剪刀在哪，他在客厅里翻箱倒柜，从柜子角落里翻出一把剪刀，让少年在沙发上坐着，咔嚓咔嚓，几刀下去，少年的白发真的变成白毛了，少年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发型，没什么感觉。

夏侯诀手中攥着刚剪下来的长发，没法扔，翻找出一个盒子，找到一根红绳把长发绑起来，放在里面。

九点，夏侯诀把鸭舌帽扣在少年头上，给少年戴上黑色口罩，拿起车钥匙，左手自然地从架子上拎起头盔。夏侯诀后知后觉发现头盔只有一个，不能骑小电驴。夏侯诀只好从钱罐里倒出两个硬币。

六月底的天刚热，夏侯诀往公交站台走，少年在后面一步一步跟随。

刚过一波早高峰，公交站台还是有一群行人在等待。

五分钟后，28路公交驶来，众人排队上车，夏侯诀投了两个硬币，公交车上没有空位，他抓着扶手，少年第一次周围有这么多人，少年牢牢抓紧他的胳膊。

随着电子播报的声音，一波人群上来，另一波人群下去。车上有了空位，夏侯诀按住少年的肩膀让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下一站，北街。”电子音一字一句播报。

北街站台上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夏侯诀在心中思考路线，距离到达管理局还有两站。

“下一站，第一中学。”

“下一站，江河路。”

夏侯诀要下车，转头侧身一瞅，人怎么不见了？！

车门一打开，夏侯诀就挤出人群，往车后方大步走，左手打开手机查看公交地图，顺着味道一路搜索。

卫俞刚下车，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却有一种被人在暗处盯着的感觉，他假装往左走，周围没什么可疑的人，右后方有一个带着帽子口罩的看不清脸，看身形像和他一样的中学生。

但往左走可不是去学校的路。

“喂，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卫俞突地转身。少年直直地看着他，没什么反应。

卫俞举起手在少年面前摆了摆。少年眼睛眨了眨。

卫俞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自从玉丢了之后，他就没平静过，昨晚一宿没睡，今天早上起晚了没去上课，心里有座火山一直想往外冒。他凶狠地盯着眼前这人，少年只会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别跟着我！”卫俞冷漠道。卫俞直往学校走，也不管后面有没有人。

夏侯诀七弯八拐，最后顺着味道跑到一中，远远看到少年单独站在栏杆外，幸好没丢，否则他真没法交代。

“你怎么到这来了！”夏侯诀跑得心跳还没缓过来。少年不重复说话没理他。

“你是想上学？”夏侯诀自知理亏，语气放缓道。少年还是没理他，眼眶好像有些发红。

夏侯诀没辙，他在路边超市买了袋牛奶糖塞到少年口袋里。

“不好意思，我错了。”夏侯诀顿了许久道。

少年没反应。

夏侯诀挑眉道：“我原谅你？”

十五分钟后，有惊无险，夏侯诀和少年全须全尾地来到管理局。

已经快十点了，来上班的妖也不多，除非有什么事必须上午来一趟。

“老夏，早。”姜主任拍了拍夏侯诀的肩膀。夏侯诀没说话。姜主任也不恼，“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夏侯诀沉思片刻，“想好了。”

“那就去小李那办身份号。”姜主任得去开会了。

夏侯诀抓着少年胳膊来到办事窗口。这个点办事窗口前没人。

“夏组长，早上好。”李栩信息员腼腆地说。

“早上好。”夏侯诀站在窗户旁按下少年的肩膀让少年坐下，“给新妖办身份号。”

“请输入姓名，家庭住址，家庭关系，并录入指纹。”夏侯诀用笔写下白惊，xx市长宁区×××××××，他在亲属那一栏找到兄弟，并打勾。提起白惊的大拇指按在机器上采集。

嘀的一声，显示成功。

白惊，他刚刚灵感闪过，想出的名字。

“好了，夏组长，已经录入成功。”李栩在机器上点按几下出来一张身份卡，“这是身份卡，请收好。”

“谢了。”夏侯诀接过身份卡正反面看了看。

“不客气。”李栩嘴角微微一笑。

管理局上下班自由，大部分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办完身份信息，夏侯诀领着白惊直接走了，他慢慢地走在大街上，有些忧愁，现在他真的是白惊的责任人了。可他连自己都凑合。

夏侯诀漫无目的地走，白惊一步一趋。

路过一家品牌手机店，夏侯诀又折返推门进去，三个月前这个品牌手机发布会，他看上了一款手机没买，这次直接买了。

左手拎着手机，带白惊去附近的大型超市，推着购物车，熟练地挑菜，白惊第一次来超市，模仿夏侯诀弯腰拿起一把芹菜看了看，轻轻敲击南瓜的皮，用眼角余光看夏侯诀挑选的动作。

夏侯诀挑完菜，不忘挑选一个新头盔，戴在白惊头上比较尺寸，挑了一个白色的。

坐公交回到家，夏侯诀开电视放了一个动画片，之后进厨房熟练地洗菜切菜炒菜，他一个人生活久了，已经习惯了自己做饭，偶尔懒，不想做饭才会点外卖。

白惊要跟着他进厨房，被夏侯诀强制在沙发上看益智动画片。

米饭锅冒出热气，饭菜也炒好了，一荤一素，青椒炒肉和芹菜炒土豆，夏侯诀把菜端到饭桌上，解开围裙，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白惊皱起眉头和他对视，夏侯诀从对方眼睛里觉察到不高兴，立刻避开对方的眼神，“吃饭了。”

白惊坐在那里不动，夏侯诀叹了口气，盛了两碗饭，用筷子夹起菜放到米饭碗里，端到白惊面前的矮桌上。

夏侯诀端起一碗自顾自吃了起来，余光却在偷瞄白惊。白惊缓缓用手端起饭碗，试探地用筷子夹饭，但不得其法。

夏侯诀眼角瞥见，疏忽了，放下筷子，去厨房拿了一个勺子。

勺子比筷子好控制些，白惊终于吃了一口，结果吐了。夏侯诀脸立刻黑了，眉峰紧皱，这么多年的做饭经验，自己的厨艺自己还是有信心的，手艺肯定是过得去的，绝对不难吃。

白惊嘴巴里又辣又苦，眼泪都不自觉地流出来了。

“不想吃就别吃了。”夏侯诀愣了一下，这怎么哭了，有这么难吃吗？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厨艺，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放个动画片。

夏侯诀端起两碗饭回到饭桌上怀疑人生，他突然觉得上班挺好。

饭后，没什么任务，夏侯诀还有些不习惯。陪白惊看了一小时动画片，眼皮越发困了，白惊一点也不困，白惊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他渐渐能听懂电视里的语言。

不知睡了多久，夏侯诀醒来看手机显示已经四点了，现在电视不放动画片已经放电视剧了，夏侯诀把电视关了，带白惊出去溜达，呼吸新鲜空气。

就这样每天带白惊溜达一圈，回来就学拼音汉字，白惊真正开口的第一个字是“痛”，事情是这样的。夏侯诀带白惊在公园里四处溜达，不知道是谁在公园长椅上放了盆仙人球，白惊好奇用手碰了一下，扎了满手的刺，委屈地要掉眼泪，举起手指给他看，说了声，“痛。”

夏侯诀愣了一下，唇角止不住地高兴，终于说话了。

他举起白惊的右手仔细打量，没扎破，也没有流血，就是几根软刺而已，再不去医院过会就要好了。

夏侯诀用灵力把刺拔出来，“还疼吗？”

白惊微微皱眉，然后摇了摇头。

夏侯诀对着白惊的手猛吹一口气，“好了，你的伤口已经愈合。”

之后白惊因为吃鱼被鱼刺卡住了，夏侯诀迅速用灵力把鱼刺取出来。白惊把碗打碎了，夏侯诀又买了十个碗以备不时之需。白惊用勺子盛汤，汤潵在桌子上，夏侯诀很快拿抹布擦干净。

夏侯诀现在的脾气可是一天比一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