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29章 闹事

受害人或犯罪嫌疑人的亲属来警局闹事是常有的事儿，可上非防局闹事儿六年来可是前所未有。毕竟以往非防局办案接触到的人多半都是研究人员、高级知识分子，就算对案情有异议大多数人也都会让律师出面通过正规渠道提出抗议，像闹事儿这种麻烦而意义不大的事那些人不会做。

而大多数警察也都最烦和闹事儿亲属扯皮，修少钧还没有进入非防局的时候资历不深，经常被派去处理这些事情。时隔经年，他看着大门口拉着横幅拖着酒吧夜店专用麦克风音响试图表演一出大戏的人群，深叹无论身处哪个时代无论科技如何发展，‘闹事’依旧还是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一看到有人出来大门口围着的人叫喊得更凶了，一条红色横幅上书‘暴力执法，非法拘禁！’八个大字，看着似乎还挺有文化，只是配上摇旗呐喊的声音就活脱脱像是学校运动会里给儿子加油助威的。

可他们只是嘴巴功夫厉害，暂时没有任何暴力举动，也始终和非防局的大门保持着一定距离，因为现在哪怕是一只老鼠试图钻过大门都会被电流击晕。

“修队长，实在没办法，我怕他们闯进来就把电网打开了，但这个点要是一直把大门关着其他同事就没办法进来……”看门的李庆岁走过来道。

“李叔，把大门打开吧。”修少钧道。

“修队长……”

“打开吧，我去和他们说。”

几分钟后电网关闭，大门徐徐打开。吕昌并没有和殷航想象中的一样，第一个冲进来，而是原地站着直勾勾凝视着迈步走来的修少钧。

“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非防局的修队，那天动手打了您可真是失敬。”吕昌瞥了一眼修少钧，嘴上说着‘失敬’表情可没有半分歉意，抬起下巴一脸不屑。却在看到他身旁的苏鉴时眼神立马变得暧昧起来，眼睛眯起唇角噙着一抹怪笑道：“哎呀，这位不是前两天审问我的苏警官吗，我不知道非防局原来还是婚姻介绍所呢，我特别喜欢苏警官这一款，能不能再介绍一个给我？”

苏鉴直接忽略了闹事的主谋，越过吕昌望向他身后的一群小喽啰，足足十几号人，其中有几个面熟的，应该是那天晚上和他交过手。他们在人群中探头探脑一和他目光对上又立马就缩了回去。苏鉴刚准备说话，却见修少钧往前一步有意无意站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吕昌投过来的视线。

修少钧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吕昌投向苏鉴的暧昧眼神，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他站在二人之间压着火气道：“你怎么知道吕萍在我们这里的？”昨天夜里才刚刚把人救下送到医院，他不信这么快就被外面的人打听到了。

一提起吕萍，吕昌立马激动起来，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你们把萍萍怎么样了？！”

他身后的人也都纷纷附和：“快放人！你们是非法拘禁！”

“放心，她现在是重要证人，已经被警方保护起来了。不管你听谁说了什么，现在吕萍的生命安全都是我们办案的第一要务。”说到这里修少钧压低声音道：“还有，你想知道吕萍昨晚为什么会被追杀吗？”

“你说什么？！追杀？”吕昌难以置信地看向修少钧：“难道不是你们把她从研究所里抢出来的么？”

“你先把这些人遣散了，进来我们好好谈谈，别妨碍其他人上班。”修少钧手放进裤兜里，脊背挺得笔直站在门口仿佛一个人形立牌，要不是脸色臭了些挥挥手就可以迎宾了。

吕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举着旗子横幅的兄弟哥们，又收回目光略有疑虑的皱眉看了眼修少钧，久久不吭声，苏鉴走上前又给他下了一剂猛药：“那个秘密，我们已经知道了。有一只很著名的羊，叫多莉……”

吕昌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小会议室里，苏鉴给坐在沙发上面色如土的吕昌倒了一杯热水，而后在对面修少钧身旁坐下。吕昌喝了一口水，定了定神，重新抬起头打量起眼前的两位。

“真不是你们强行闯研究所劫走人的？”

修少钧皱着眉，心底的火气还没有消下去：“你是有多不相信人民警察，在你眼里我们就是肩扛公职暴力执法处处与人民大众作对的反面形象么？”

吕昌‘嘁’了一声，道：“别摆出一副义正言辞一脸被冤枉的模样，就算没有暴力执法也是为了破案不择手段。”

闻言，修少钧深吸一口气，仰头掐了掐眉心告诫自己不该在这种事情上和他多费口，于是道：“我们已经知道克隆人的事情了，昨天吕萍和她的克隆人逃跑被那个组织追杀，是我们救了她们。现在，你妹妹和克隆人成了我们手里最重要的证据，也是那个组织最优先想要抹杀的对象。所以说出来吧，关于那个组织的事情。”

吕昌双唇抿成一条缝，眼眸低垂，手肘搁在膝盖上双手交叠大拇指不住的绕着圈，良久他才低声道：“萍萍现在在哪里？”

修少钧早有预料，拿出手机拉出投影屏给吕昌看，那是医院病房里的实时监控，先前就让殷航准备好了的。监控中吕萍和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并排躺在两张病床上，一旁有护士正在给其中一个换药。修少钧说：“在医院，受了点伤，再加上惊吓过度，昏迷了。”

“旁边那个就是吕莉？”吕昌问。

“你指的是那个克隆人，她叫吕莉？”苏鉴忍不住问。

吕昌：“嗯，在做手术之前萍萍和我通电话告诉我的，她一直把那个女孩儿当妹妹，吕莉是她给起的名字。萍萍很善良，并没有因为那个孩子是克隆体就心有芥蒂。”

修少钧点点头：“接着说。”

吕昌却抬起头嗤笑了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们？”

苏鉴却同样笑道：“因为现在只有我们可以保护你妹妹。”

看到苏鉴那带点邪气又不可一世的自信笑容，吕昌愣了愣旋即耸耸肩突然露出一个十分魅惑充满暗示意味的眼神，他歪着头打量苏鉴：“苏警官，你真的很特别，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组织的事情，但你得答应之后和我约会。”

啪！

修少钧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起身靠近吕昌怒道：“你不要得寸进尺！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作为参与非法交易的嫌疑犯抓起来！”

吕昌往后一靠，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你们要是抓了我，那个组织的事情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况且他和你没什么关系吧，我刚才就留心了，你应该只是他的上司，下属和谁约会你都要管，是不是手伸得有些长了？”说罢继续转向苏鉴循循善诱：“怎么样？苏警官，考虑考虑。”

“你……”修少钧感觉自己一口吞了个熟鸡蛋，几乎憋出内伤。

苏鉴却眨眨眼，狡黠一笑：“好啊，没问题。”

“苏鉴！”修少钧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向身旁的人，却见那人笑得依旧张扬嚣张，眼神里似乎还有些期待。

“说吧，只要你告诉我们的情报值得，等这件案子结束我就和你约会。”

吕昌立刻笑了，笑容十分灿烂帅气，简直要晃瞎修少钧的眼。

“要我从哪里说起呢？”吕昌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思索。

苏鉴道：“那么我来问。第一，他们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吕昌道：“是在医院，在给萍萍取药的时候有个人找上了我，他似乎对我已经做了很周详的调查所以上来就开门见山说有办法治好萍萍的白血病。”

“他是谁？或者说怎么称呼他？”

吕昌想了想道：“是个看起来很强壮的男人，因为怀疑我试探过他，身手很好，我不是对手。他一直带着一顶棒球帽，左眼上有一条刀疤……”

苏鉴立刻坐直了身体，扭头和修少钧对视了一眼。

“他自称是‘格林’，但明显不是外国人。”

修少钧也终于不再纠结约会的事情，加入进来询问道：“他说了你就信了？”

吕昌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没有，我们前后一共见了四五次，他给我看了许多他们曾经的客户，还有一些克隆体的视频，最后一次他带我去见了博士。”

“什么博士？”修少钧自然而然想起了昨天宋局给的资料中，那个项目主导人张明华院士。

吕昌却突然不说话了，扭头看向苏鉴，轻笑道：“苏警官，能告诉你的名字么？”

“吕昌！！！”这一刻修少钧所有的涵养都压制不住他已经冲上脑门儿的怒意。

“我叫苏鉴，是非防局的现场推演顾问。”和修少钧完全相反，苏鉴自己倒没多大的情绪波动，甚至十分贴心的介绍了自己的职位。

“噢，原来是苏顾问。”

修少钧看着二人咬牙切齿道：“现在你可以继续说了吗？”

吕昌一摊手：“Of course，那个博士应该就是克隆体培育的核心人物，我还见到了博士自己的克隆体，两人一站一坐，完全一模一样！只是那个克隆体似乎心智还在幼儿阶段。这才让我彻底相信他们，之后便是谈价格了，差不多确定交易之后，我就把萍萍交给了他们。答应分两个阶段付款，克隆人培育出来之后付一半，骨髓移植手术完成后付另一半。”

苏鉴：“你就这么放心把自己的妹妹交给他们？”

吕昌：“当时萍萍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医生说如果再不做移植手术最多只能坚持一年，何况他们也没有要任何定金。我询问了萍萍，她自己说愿意去试试，我也就同意了。”

修少钧：“他们把吕萍带去了哪里？”

吕昌摇摇头：“我不知道，格林只会定期给我发一些视频，同意我和萍萍通电话。通过视频我只能看出那可能是个研究所，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实验器具，具体位置不清楚。”

“培育出克隆体大概用了多久？”

“很快，大概两个月就已经培育出了婴儿状态。”

“这次要付一半费用，难道也只是视频确认？”

吕昌摇摇头：“不，他们带我去看了，只不过我被迷晕了，清醒之后就已经到了实验室里，萍萍也在那里，他们给我看了各项基因比对文件，虽然我根本看不懂……”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给出的价格是一千万吧？”苏鉴问道。

“不错。”

苏鉴看了眼修少钧，他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困惑。造一个克隆人要价一千万真的不算高，就算是设备现成技术成熟，一千万在黑市上绝对算不上暴利，何况还担上了基地可能会被发现的风险……另外，那不成系统的揽客方式也很奇怪，如果每一位客人都是这么漫无目的的在医院找，这个组织的经营者也太嫩了点。

修少钧：“多久之后做骨髓移植的？”

吕昌：“大概一年之后，也就是一个月前，格林告诉我骨髓移植成功了，说吕萍再卧床修养修养就可以回家。我要求再看一次，对方同意了，确定萍萍已经成功移植骨髓，慢慢恢复之后就将尾款打给了他。可就在萍萍离开那里的前几天，格林突然说想让萍萍和她的克隆体作为样品给其他客户展示一下，不会有任何危险……”

苏鉴接口道：“然后就有了垃圾回收厂那一晚的事情。”

“对，我实在不放心，就去看了一下，之后就被你们当成嫌疑犯咯。”

修少钧疑惑：“既然和你交易的时候可以让博士和他的克隆体展示，为什么这一次非要留下吕萍？”

吕昌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博士跑路了呗……”

闻言，修少钧和苏鉴双双一愣，脑海中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了起来，基本还原出了事情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