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149章 威胁

苏鉴似乎在努力忍耐着心头的情绪，他的声音很冷，眼眶却不由自主的发红，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这让苏察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苏鉴刚被解救出来回归正常社会，却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本着不能对普通人动手的原则苏鉴一直默默忍耐，独自承受了多天，一直到苏察出差回来去学校接他，在开口询问他的一瞬间，这孩子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就和那天一样，苏察觉得此时此刻的苏鉴也是独自一人隐忍了很久，直到今天见到他。

苏察心头酸涩，他和苏鉴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不会看不出自己弟弟的情绪。那一声‘哥’，生生叫软了他的心，可理智告诉他‘不能’。

苏察别过苏鉴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说：“首先，我无法核实你的话。哪怕我很想相信你，或者说我已经相信你了，但你的要求属于局里的核心机密，我绝不能泄露。除非你能拿到成局盖章签字的证明。”

苏鉴点点头，声音轻得好似一声叹息：“你知道的，我没办法拿到……”

苏察僵硬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苏鉴突然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放在桌上，说：“其实，今天约你出来，也知道你不会答应，但我却势在必得。”

苏察皱眉：“什么意思？”无论是年龄还是地位，原本都处于高位的他，此时此刻却生出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面对苏鉴骤然变化的态度，这种略带匪气的自信感，也让苏察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苏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看桌上的东西。“眼熟不？”他说。

苏察没有立刻拿起来，而是垂眸看去，几秒后他神情倏然一变，桌上放着的分明是非防局档案存储卡！

“这是什么档案？”苏察有些不安，这个档案卡出现在苏鉴手里，且对方明显是用它来谈判的，所以关于档案卡的内容他心里几乎已经有了确信的答案。

果然，苏鉴抬了抬眉说：“你觉得呢？”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从苏察脑海里劈下，当初他们去档案室偷取档案被人捷足先登，换了张空卡留在原位，害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原来那个盗走原件的人就是苏鉴自己么？！

“你……居然是你！”苏察口齿打颤，艰难地问出那句话：“你究竟已经来回穿越过几次了？！你哪里来的多余时间粒子？”怪不得他下意识觉得眼前的苏鉴过分老练沉稳，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苏鉴已经经历过很多时间了。

苏鉴平静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知道我这次是来和你做交易的，先亮出这个筹码，你掂量掂量。”

“交易？”苏察看着苏鉴仿佛是看着一名从未认识的陌生人。“这哪里是交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这不是威胁。”苏鉴喝了一口冰镇朗姆酒说：“威胁是交易的下一步，我说过的，这次我势在必得。”

偌大的酒吧，除了这一隅的微光，周遭都被黑暗侵蚀，宛若茫茫宇宙中的黑洞吸纳了所有的光和温度，这一瞬苏察如坠冰窟。

他也终于察觉到了危险，霍然起身怒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哥？！而你，是警察！是非防局的警察！”

“我知道，所以先提出了交易。”苏鉴平静道。

“你……”苏察简直要崩溃：“你这样铤而走险牺牲良多，只是为了一种可能性，况且这般来回穿越尝试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你忘了吗？我们还有planB，修少钧死了，我们可以克隆他，再返回他死亡时间点，将人替换上去，一切就可以重新回归……”

“那不是他。”苏鉴开口打断。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只要有这个人物在，他的思想、他的行动准则和本体无限接近，那么他做出的决策就和历史上的那个人没有差别，历史进程还是会按照原来的进行，这同样可以粉碎BLACK的计划。”

“不……”苏鉴摇头：“不是的。克隆人不是我的爱人。”

“你怎么这么固执，我们的最终目标就是维护历史进程……”苏察一愣，后知后觉的扭头看向苏鉴，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爱人？”

“忘了和你说。”苏鉴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修少钧是我的爱人，我们在一起了。”

什么在一起了？

苏鉴和修少钧？观察者和目标？

苏察过于震惊几乎忘了要如何呼吸，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一口气堵在喉咙间，憋得他心肝脾肺肾都疼。

“你……你、你简直丧心病狂！疯了！全他妈疯了！”半晌，苏察吐出这么一句无力的吼叫。

“早就疯了……所以，我只是想救我的爱人，哥，你可以帮帮我么。”

苏鉴的目光过于真挚，一双黑眸里交织着悲伤与爱意，苏察有些承受不住缓缓别开了头。他知道，自己的弟弟犯了大错，很快就会被时间管理科的人盯上，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劝他悬崖勒马，重回过去躲避一段时间。至于修少钧的死，他来想办法。

“苏鉴，你真的不该……规则之所以是规则，必然有其深刻的缘由，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苏察胸口起伏，手臂撑在膝盖上抱着头烦躁地抓着头发。须臾他抬起头看向苏鉴说：“这次我帮不了你，档案卡我留下了，你随便找个过去的时间段避一避，剩下的交给我……”

得了苏察这样的回答，苏鉴垂下眸子轻轻叹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早有预料。

他摇了摇头说：“卡是张空卡，我怎么可能带着原件来和你交易。我话说明白了，求也求了……”苏鉴话音一滞，眼角染上倦意，眨眼就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不通人性的冷漠面具：“你现在想走也别忘了你的夜视仪。”

夜视仪？对了，方才有人拿走了他的夜视仪。想到这里，苏察身子猛地一僵，意识到了最重要的一点，苏鉴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苏察下意识想回头喊常卿进来，可一回头就看到一位穿着宽大白衬衣的少年。

“你……”苏察停滞了一瞬，而后蓦然张大了双眼：“蓝伽宁？！”

蓝伽宁不置可否，手里举着一把造型非常复古的非防局配枪——麻醉枪。

这时苏鉴却皱眉走上来，拍了拍苏察的肩疑惑道：“你怎么会认识蓝伽宁？”

苏察心脏骤停，心道，完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而过，三人所处的方寸之间空气却仿佛凝固，沉默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与苏察头顶，只要开口就会轰然坠落。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

“你认识他？”苏鉴率先打破了沉默，这话显然是在问蓝伽宁。

蓝伽宁有意无意地堵住苏察的去路，皱着眉说：“不，第一次见。”

“哥？”苏察回过来向苏察发出疑问。

苏察依旧沉默着没有回答，他很想离开，但脚却像是灌了铅，无法挪动半寸。

“哥？你怎么了？”苏鉴抬手搭在苏察肩上。

而苏察就像被蜜蜂蛰了一般，脖子猛地一缩退后几步躲开苏鉴的手，后背却险些撞上蓝伽宁。他身子僵住，回过头摆摆手不自然的笑了笑说：“没事，我只是……只是好奇，毕竟你从来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苏察神经过于紧张，一时间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朋友。”不等苏鉴解释，蓝伽宁就无情揭穿：“死对头，还人情罢了。”

苏鉴冷笑了一声说：“天大的人情。”

“嗯……”苏察点点头，转瞬间心里已经设想了百八十种可能，他想问却担心一张口被质问的就变成了自己。踟蹰片刻，他决定主动开口正面回答：“我不认识他，但在某个档案里见过他的照片，档案属于一级机密，就算是你我也不方便告知。”

“原来是这样。”苏鉴表面好似相信了苏察的说辞。“我刚才说的请求……”

“入册报告我会想办法给你，至于霍教授……我并不知道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恐怕也没有办法知道。如果你真的想找他，可以去‘1号灯塔’碰碰运气。”

“你愿意帮我了。”苏鉴哽在喉间的一口气终于吐出，缓缓放下了心。

苏察冷着脸左右看了一下他们说：“我有的选么？”说罢他抬手轻轻拂开蓝伽宁，错身离开了。他没有问苏鉴要不要回家，也没有问他现在住在哪里，呆多久……一肚子的疑问终究是在慌乱之下忘了词。

酒吧其他的客人已经走光，只剩下唯二没有家的旅人还窝缩在角落里。

“怎么？一直硬扛着不来找他，现在没办法来了，又后悔了？”蓝伽宁要了一杯Daynight，刚抿了一口就被这呛人的气味劝退了。

苏鉴摇摇头说：“没，我只是觉得我哥有些奇怪，他究竟是怎么认识你的？”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蓝伽宁挽起衬衣袖子，露出纤细苍白的手臂。“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来2250年，就算有所谓的警局档案，那也只存在于云城七中连环自杀案里，想来那份档案也不会保留到两个世纪后。”

“既然你没有在2250年留下痕迹，我哥他……”苏鉴脑中忽然一闪，蓦然明白过来，两个时间点的交互问题罢了，既然蓝伽宁没有来过2250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苏察去过205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