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148章 回到过去

苏察撑着头看材料猛地一个激灵，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可眼下分明才是八月的天气，暑气正浓，怎么会冷呢？他想了想，将原因归结到温度调节器上，这种纯自动的东西用久了就是容易跑偏，看来得需要初始化重新启动一下了。

以往，每个夏天苏鉴总是会早早把这些小毛病预先排除掉，生怕犯懒得时候又要安排他去修这修那，烦心得很。

苏察起身倒了杯水，仰头喝下。扫眼看到墙上的时间，忽然觉得苏鉴这才离开不到一个月，自己居然就有些想他了。

如今局里人人自危，处处都是暗线，苏鉴走了后他居然都没个可以安心说话的人，着实难受。成局如今还在中央没回来，他也不能事事都去找成教授聊，跑得多了难免连累成教授被盯上。这对兄弟一明一暗眼下还不能暴露，否则身边就真的没个自由身的人了。

一杯水小口抿着，终于到了下班时间。苏察看时间到了并没有急着离开办公室，又假装忙碌在办公室里窝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来敲门。

过来的是个刚进局里没多久的小青年，名叫常卿，二十二三岁，档案清白背景简单，去年年底凭自己实力考进非防局。苏察估摸着应该还没被渗透，但也不排除根源是黑的可能性，所以惯常爱使唤他，想多观察观察，在这浑水里再摸出一条清鱼来。

常卿敲开门问：“苏队，还不走吗？”

苏察懒懒地抬起头：“怎么，你有事？”

“没。”常卿似乎有些不安。“就想问问苏哥什么时候回来？”

苏察声称苏鉴出国了执行任务了，可能需要大半年才能回来。等到时候再随便说个借口，延长他的出差时间，反正有成局兜着，局里同事也不会多问。

“不是说过了吗，得大半年。”苏察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打算下班。

“也就是说苏哥还没回来是吧……”

话说到这里，苏察收拾材料的手徒然一顿，若有所感似的抬起头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常卿战战兢兢摆摆手，嘴上说：“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想请苏队吃个饭，您关照我这么久……”他嘴上说着，手里却掏出手机放开投影屏在上面打了一行字：A3区11道5号。

苏察不知道常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隐约觉得常卿背后应该有人指使，这小孩还没这份细心知道在局里说话要防着人。

两人坐苏察的车，一路上随口聊着局里的案子，时不时拉扯几句八卦，气氛颇为轻松。等到了A3区后，苏察便开始扶着方向盘乱逛，然后在28道口和常卿下车，悠悠走了两步后迅速拐了个弯，从一条没有探头的小巷子里穿过去坐上另一辆自动行驶过来的车，之后一口气开到了11道5号。

苏察登进‘天眼系统’，果然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他们方才跑出来的小巷口几个状似‘普通人’的眼线快步追出来，四顾无人后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下车前，苏察终于开口问常卿：“现在可以说了，是谁？”

常卿神色闪烁，做势准备下车，低低道：“他不让说，让你自己来看。”

苏察挑了下眉跟着常卿下车，走进了一间破旧的小酒吧。

酒吧是当下少有的能夜晚开灯的公共场所，虽说是允许开灯，却也只有几盏贴墙小夜灯，在铺天盖地的黑暗里，微弱得可怜。

苏察还是带上了夜视镜，在过分安静的酒吧里寻找费尽心机约他的人。很快，便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人影，偌大的酒吧里只有他没有戴夜视镜，坐在黑漆漆的卡座里，桌上的两杯酒满满当当似是一口未动。

忽然之间他心跳得有些快，来自警察骨子里的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可还没等他摸清那点隐约的信号，夜视仪突然被人从后面摘掉了。

“谁？！”

眼前骤然变黑，苏察在第一时间掏出了枪。可耳边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低笑了一下悠悠然道：“最好别太过依赖这些冰冷的器械，当你习惯黑夜，自然可以看清一切。”

“苏鉴？！”苏察简直活见鬼了：“你怎么回来了？真的假的？”

那声音道：“这是两个问题，你想先听哪个？”

苏察骤然明白为什么常卿下班前要问他有关苏鉴的消息，原来他是怀疑自己遇到了冒牌货。可常卿眼下的所作所为又明显已经摆明了态度，至少在常卿眼里面前这位爷是货真价实的‘苏哥’。

“前一个。”顿了顿苏察说：“至于后一个问题……就算是克隆人也未必有你这么真。”

只听得‘咔哒’一声，眼前倏而亮起来，苏察眯了眯眼短暂的适应过后他终于看清了角落里的人。

苏鉴一袭黑衣安坐在酒吧角落的卡座里，面容苍白略显憔悴，头发胡乱地扎在脑后，额前落下几缕碎发，和出发前比几乎没什么变化。他右手边放着一盏落地灯，温黄光线铺在他身上，描画出轮廓分明的侧脸。

这个人的确是苏鉴，苏察确信。但他心中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只不过短短十来天，苏鉴仿佛沉静了许多，安坐在那里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极了成局开会时的模样，老练稳重，喜怒不形于色，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岁月洗涤后的冷静沉着。

成局五十多岁，进入非防局已经整整三十年了，老练稳重是时间给予他的馈赠，是理所当然；可苏鉴才二十四岁，从他身上看到这种气质，苏察只觉得非常可疑。

“坐。”苏鉴说。

苏察如言坐了，他其实有满心满腹的话想要问，可当他坐下面对苏鉴以后又突然有些不想张口，想等苏鉴自己先说。

苏鉴：“你不想问我什么？”

“当然想问，但问题太多……究竟，发生了什么？”苏察看到对方眉目间浓浓的疲惫与愁思。

苏鉴却不答，转而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苏察皱眉：“什么？”

苏鉴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与另一个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浅饮一口说：“我想要‘观察计划’的所有入册报告，还有霍教授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不可能！”苏察甚至不用问苏鉴要这些的理由就直接拒绝了他。

无论是‘观察计划’还是霍教授相关信息都是一级机密，更别说入册报告和霍教授的地址。它们的重要性值得非防局任何一个知情者用生命来捍卫，这些苏鉴不会不知道。

而对于苏鉴来说，也正是因为知道，凭借他现在自己的能力无法获得，他才来找苏察。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苏鉴仿佛一早就料到了苏察会拒绝。

苏察抱臂靠在卡座靠背上，看向苏鉴，试图从这人面上看出些许真假虚实来，无奈对方如山般岿然不动，于是端起属于自己的那杯酒晃了晃径直说：“不必问我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入册报告全是关于修少钧的记载，你想要无非就是想研究修少钧。而找霍教授的人，十个有九个是为了时间粒子，你想用时间粒子做什么？出发前给你的用完了么……”

“修少钧死了。”苏鉴开口打断。

苏察顿时呆在当场，一时间不能理解苏鉴口中这几个字的意思。过了半晌才木然扭头反问：“你说什么？！”

苏鉴原话又重复了一遍。

‘哐当’手中酒杯掉落，满满一杯酒泼洒一地，玻璃杯沿也摔掉了一块。

“怎么可能？！无稽之谈！他是既定历史！怎么可能死……你拿出证据。”苏察脑中嗡嗡作响，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他就死在我怀里。”苏鉴说：“五六颗激光弹从后心打穿了超感防护服……你要什么证据？要我回去给你录个像？”

“根本不可能！”苏察有些乱了方寸，他反驳道：“如果修少钧死了，为什么历史档案里他还是寿终正寝？为什么非防局发展轨迹没被改写？为什么‘观察计划’还在继续进行？”

苏鉴却一早就想好了答案：“因为对于现在的你们而言，他还没死。但三个月后，属于他的历史就会被改写，我们都不会记得他，非防局会变成什么样也不得而知。也就是所谓的‘结果变更节点’，现在只不过节点还没到。”

“任何因为穿越因素造成的历史结果变更，都存在变更节点。前后变更时间段对应，变更节点前历史依旧存在，节点后则直接变更客观现实。”

这是每个上过‘时间穿越’培训课的警察都听过的一句话，几乎每个讲师都会讲到不止一次。

苏察知道吗？他当然知道，那本‘时间穿越手册’他几乎都要翻烂了。

“可是……”哪怕他知道苏鉴说得都有道理，他还是难以相信。“BLACK居然真的成功了……”

良久，苏察颓然垂首苦笑了一声，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所以呢？你现在找我要入册报告做什么？难道你想……”苏察顿时明白了苏鉴的意图，他这个疯弟弟居然想再一次改写历史！

“对，我要救他。”苏鉴声音冷得像岁九寒冰，锋利而坚定：“哥，你帮帮我。”

苏察看着他，方才的戒备与怀疑在这一声‘哥’里消失殆尽。眼前的苏鉴还是当初那个苏鉴，就只会向他讨要好处的臭小子，只是这一次他没办法给他任何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