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盾之后,后丁们自缝隙处观战。赵绯的表现令众人无不受到鼓舞,士气大震。
“你们听着,这小子确是个好样的,我等也不能做孬种!!!等会儿且是要撑住啊!!!”
“是!!!”
瘸子等人互相勉励道。
反观对面。
先头大部的急速败落确是远远出乎他们的料想。
星将后裔三人于赵绯的实力早有预期,只不过确是未曾想过,这人之本领已是高强至了如此地步。以一敌百之下,气息、身法不见任何混乱模样。如此推敲之,当前他所展露出来的,恐怕尚且还并非是他的全力实力。
年纪轻轻,武学修为竟已是抵达如此高度,若是日后再勤加磨砺,无可想象,会是何等的可怖模样。
三人也并非酒囊饭袋之辈,局势正于胜败关键之刻。
万不能生出片分的犹豫与踟蹰来,否则败局即定。
老大大笑,道:“今日便是要看看,一人之强,究竟是能强到何等之地步?小的们,都不要怕!我三兄弟与你等共进退,就让我等一起来会会‘飞天神将’,见识见识他的真本领!!!”
“哦哦哦!!!”
在老大的激励下,众兵士再拾信心,纷纷举起刀剑应和他。
无需过多商议,三人当机立断决定变换策略,重新组织起下一轮攻势。三百之众,三人亲率二百,与赵绯正面交锋。剩余一百,自正面战场后方迂回包抄,待避过赵绯的锋芒后,便直取白色方阵军旗。
届时,赵绯腹背受敌,即要抵挡对手主力的正面强攻,又要顾及后方所承受之奇袭,正是前后失继,四面楚歌。
待到后丁溃散,星将会即刻下达全军聚合的指令,而非是要急于取下军旗。他们就是要赵绯落入到十面埋伏之中,好好地将他玩弄。
再次列阵布兵,在星将后裔三人的指挥下,对面众兵士的行动重拾条理。
城上几人见之,无不欣赏、赞同。
“诚然,赵大人确是武艺高强。可“五军夺魁”的题目即是注定了,这场演武的胜负关键并非是单人实力的强弱。即便他再强,即便他有以一敌千的本领,又如何?后方的那些老弱残兵,能守得住军旗多久呢?除非他赵绯真有通天的本领,否则必败无疑,早晚之别罢了。”
“应是这般。”“不错。”
三大将也都言,“这三位无愧为‘星将后裔’,武艺精湛,领兵作战、运筹兵法亦是娴熟。当是好苗子,该好好培养。”
当前手心手背都是肉,牛犇好不矛盾。哈哈干笑几声,他没有参与谁胜、谁败的讨论。
抛开私心,无论胜负于谁,都不影响这场演武的精彩程度。作为延兴门的主将,他已是完成了应该完成的任务。然而既然为人,谁能做到毫无私心呢?坦白的说,牛犇的私心已是向着赵绯等人的了。他希望后丁们能在赵绯的带领下绝地反击,一举夺魁。若是如此,自是可以大大提升后丁们在神机营之中的地位,改善过往频遭不公之境遇。可牛犇又无比清醒地知道,他所期望之事若想成真,是有多么地困难啊。与登天之难相比,孰者更甚之?
倘如赵绯当真地做到了,那么牛犇愿自今日起,打心眼里信服他赵绯,确是“飞天之神将”。
“贤侄怎么看?”总教头问道。
青司郎道:“鹕不识武艺,不好评判。”
总教头扫他几眼,似笑不笑。
心道,和你老子一个样,口中就没一句实话。当是有其父,定有其子了。
比起演武,青司郎更为在意的是林雪奴。
两只手绞在身前,紧张之意溢于言表。
眼露戚戚,挂心挂意。
林雪奴时时望向演武场上的赵绯,只怕错过了关于他的任何瞬间。
再观司徒麟。打演武开场后,他的左手一直紧紧地握住腰间佩刀的刀鞘,如此蓄势待发,不知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提前让总教头防范之,应非是画蛇添足了。”青司郎暗道。
说完了城上,说回场上。
主军摆阵,将赵绯与后方隔绝开来。奇袭队伍随后出击,将其绕过,直直杀向后方。
赵绯目不转睛,似乎并不关注身后奇袭队伍的动向。
星将后裔三人出列来。
老大执一双山门战斧,一副志得意满模样。
老二则扛了一柄长约八尺的赤月斩/马刀于肩上,看起来漫不经心。
老三怒容满面,一双擂天锤握于两手。
老大先道:“赵大人,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轻轻松松地获得这场演武的胜利。为何非要来淌这趟浑水?难不成,你真将我等弟兄视如蝼蚁,可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践踏之?又或者,当真以为只凭你一人,就能扭转乾坤,化腐朽为神奇吗?”
“目中无人,可是不对的喔赵大人。与我等作对,就更更是不对的事了喔。”老二帮腔道。
“和这种杂碎费他娘的什么话?!今日非活撕了他不可!”两只重锤彼此碰撞,老三的耐心当是不多了。
“绯无意与任何人作对。只是曾答应过一位恩人,要像她一样,‘事有不公,当奋起而抗之。苍生有难,当慈悲而救之。心存善念,多行善事。’如此罢了。”
“我呸!好个冠冕堂皇的衣冠禽兽!你连你亲爹、自家满门都能出卖,居然还能厚颜无耻的于大庭广众之下鼓吹‘善心、善行’?!真真是佛口蛇心、无耻龌龊极了!”
老三狠狠啐了一口,大骂道:“老大、老二,我可没空看你们同这厮闲聊!今日无论他是否愿意吐口当年之事,俺手中的大锤都不会放过这个‘天良丧尽’的无耻之辈!”
说完便轮锤杀出,直奔赵绯。
“上!”
老大、老二旋即下令,也带人杀入战场。
一众之敌气势汹汹,前赴后继扑了上来。
手腕一转,剑花绽开。
赵绯手中的丹剑亮出锋芒,随主人迎向诸敌。
寻常兵士在他的剑锋面前,形如喽啰。但凡靠近,便是有来无回。
而星将后裔三人自是非为寻常人等。这三人身怀本家武艺,修为本就很高。再加上三家原本就是世交,一辈辈的子弟们自小就有结尾异性兄弟的规矩,从小养在一起,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久而久之,如自家兄弟一般亲密无间之余,功夫上更是融合互补,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以三人配合为基础的全新功法。三人彼此配合紧密无间,攻与防都得到了大幅提升。
他们的加入给赵绯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削弱敌人数量的计划大为受阻。
三人作为主将缠困赵绯,其他兵士则分散于周围,随时寻找机会偷袭。
不得不说的是,三人的配合非常精妙,老大主攻上盘,老三横扫下盘,老二的斩/马刀则发挥寸长寸强的优势,远程发动攻击。
三人意念相通,一心一体。辅以步伐、阵法,招式与攻守变幻无穷,天衣无缝。
光是防御他们的密集的攻势,已是占了赵绯不少精力。那厢边后丁等人的情况,他其实也在关注着。
瘸子等人按照之前同赵绯商量好的计划,躲在重盾之后据守不出。
由于大意轻敌,选兵器的时候大多数人选的都是刀枪棍棒之类善于攻击的兵器,厚盾这类携带困难、难以移动的兵器无人问津。而恰恰是这些不受重视的后盾,在防御之时起到了奇效。
瘸子等人组成一道道人墙,外围的人全力驾好盾牌,里面的人则紧抱高台下方的立柱,如此以人连人,以台连人,成死守之势。
敌人的木制兵器短时间无法对重盾造成伤害,可要想抵达军旗,除了破除重盾又别无他法。
几个攻防下来,敌人开始逝去耐心,丢掉兵器,徒手抢夺重盾。还有一些试图搭建人梯,跨过重盾阵,直取军旗。
瘸子等人一面与敌人展开一轮一轮的角力,维持重盾阵的完整,一面还有少量体重较轻的人骑在同伴肩上,以长质兵器,专门在空中拦截敌人的人梯。
如此总算能将奇袭大队的攻势给招架下来了。
赵绯也知,当下双方看似打了个平手,可持续消耗下去,后丁那头必然是要失守的。
百十个回合下来,对面三人的功法招式,赵绯已是了如指掌。这三人的修为比起他们的哥哥来,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试探一旦结束,赵绯便决定速战速决。
丹田聚力,吐纳一息。
赵绯步子一点,如飞燕掠影,贴着地面滑向老三。
他转守为攻的节奏完全出乎三人的预想,速度更是快得难以捕捉,三人同时后退躲避,并且老大与老二第一时间扑上,试图帮助老三格挡。
而宝剑藏锋,非是不出,出即锋芒毕露,所向披靡。
赵绯使出一套连招,先是击飞一只重锤,再而击碎一门三斧,进而怒断赤月斩/马刀的刀头。
最后三兄弟各人分别挨了赵绯一脚,皆被踹飞几米开外。
赵绯所立之处,形成一个天然的圆圈。他在圆心之中,周围层层叠叠围了百余人,可无人再敢上前。
三兄弟在跟班们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来。
方才那一个回合,若不是这三人不要命了一般护住了红色方巾,那么刚刚他们就已是被淘汰了的。
赵绯的出招便是冲着他们身上的方巾去的。
“不过是一场演武而已。绯奉劝三位,无益多做抵抗。拳脚无眼,若是有所损伤,岂非是得不偿失。”
三人脱离搀扶,眼神互相交流二三。重新自跟班的手中换来了完好的兵器,准备再与赵绯交手。
“赵大人,你有你要获胜的理由。我们兄弟三人当然也有我们的理由。”老大吐掉了口中的血沫。
城上惊呼阵阵,三大将这下彻底被赵绯超强的武艺所折服。扪心问己,若是方才对阵星将后裔的不是赵绯,换成他们三人当中的任何一个,谁也无有把握说他能如赵绯一样,做到以一敌三。
林雪奴小声称好,小声鼓掌。她激动得脸蛋通红。和素心主仆两人别提是有多高兴。
牛犇则扯着嗓门,大声喊了无数个“好”。
“这家伙,藏得倒是很深啊。”总教头笑道。
又问青司郎道,“只不过...若只是如此而已,似乎并不值得老夫出手?”
“...”青司郎不答话,只默默注视着场上的变化。
在他的演算之中,这场演武进行到了当下,方才是图穷匕见之时。
“赵大人,有人日前告诉我兄弟三人,你知晓当年二十八星将阵亡的真相。我家三位哥哥十五从军,十八官拜正四品云川少郎将。虽比不得你‘飞天神将’名满天下,可也是少年成名,名就功成,是我族人的骄傲!怎知后来得召天恩入选‘二十八星将’,两年后竟突传噩耗,说我家三位哥哥‘护驾有功,力战而死’,只八个字草草交代。至今却是尸骨不见,无法入土为安。我一族几番求告京畿府、神机营,然无有回讯。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人来到赵绯面前,老大对他道。
当年入选二十八星将的其中三人,正是眼前这三人的亲哥哥。几年前,不知因何,二十八星将一夜之间殒没了二十七位,只幸存一位司徒麟,听说也是身负重伤,侥幸得活。军中讣告,只说他们是‘护驾有功,力战而死’,此外再无其他。家眷们自是不认,告了好些年,想知道星将们阵亡的真实情况。然而朝廷、军中皆置若罔闻,不予解答。这三人投身从军,目的便是查清当年的真相,还哥哥们一个公道。
“...”
这一番话带给赵绯的震撼,无异于巨浪拍岸,青空霹雳。
他的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
地面上的黑影无限生长,人的影子、城的影子、甚至旗帜的影子,它们从四面八方狞笑着、膨胀着,直至覆盖天日,将赵绯重新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
“赵绯。”“赵绯。”“赵绯。”
三个熟悉的身体仿似自地狱而来,与面前的三人重叠在了一起。
它们伏在赵绯耳边低语着:
“你还记得我们吗?”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我们死的好惨、好惨啊。”
“...”
那三个黑影时而哭泣,时而尖叫,时而大笑,时而狂怒。它们诉说着过往,也诉说着不幸。
句句啜血,字字悲凉。
这一切犹如一把锐利无比的刃,挖入人心。
彼时的情景,与今日是何其相似?
赵绯天灵激荡,视听大乱。
恍惚之间他竟一下模糊了昨日与今日的区别,令气血逆流,经脉混行。
强压下暴走的内力,他差点就要走火入魔。
对面三人见他不言不语,但面上已有变化。愈发认定,赵绯对当年的事确是知晓。
于是三人再次杀入战场,企图趁着赵绯陷入混乱之际将他击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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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二十八将只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