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便是老人家口中常说的‘夫唱妇随’了?”
林雪奴霎时红了脸,回身就要去打素心。
又羞又恼,道:“好你个素心,敢拿我来寻乐子,是要讨打!”
素心口中说着“不敢、不敢”,避开林雪奴挥来的粉拳。
对她道:“素心是觉得近些日子小姐的心情多有烦闷,才故意和小姐说说笑的。”
林雪奴嘟囔道:“哪有你这样开玩笑的。。。若是被旁人听了去,那还得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和小姐主仆之间的闺房话语怎地会传到旁人耳朵里去了?小姐放心吧。”
“哼,便饶了你这次。下次不许了。”
“好好。不过呀,唉。”素心话说一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平时自来恬淡文静,不是一个容易感怀外露的人。见她这般,林雪奴难免要问问缘由。
“怎地了?长吁短叹的。”
重新回到林雪奴身边,素心一时间是好不感慨。
林雪奴则主动拉起她的手来。
“素心是觉得呀,自打来了长安,我家小姐当真是不容易。府内府外的,姑爷是真不让小姐省心呐。如今,陈嫂那儿也是一笔糊涂账。不知不觉之中,我家小姐当是为了姑爷、为了他赵府已是付出了不少的心血。不光如此,小姐背井离乡,远离亲眷,身边也没个能说说体己话的人。若是往常,近期发生了这般多的事情,老爷和夫人得多心疼小姐呀?可如今,小姐是举目无亲,任何困难都得独自面对。其实除了老爷、夫人之外,哪怕是郭大小姐能在小姐身边,也定是能分忧解难的。奈何素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要文没有,要武更是没地儿说去,只能在一旁看着我家小姐受苦,干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
说着说着,素心的眼睛见红,眼泪也掉了下来。
“好素心,没事的。其实并没有什么的,即便爹和娘不在身边,蓉蓉姐姐也不在,郭伯伯、扬州的大伙都不在。可雪奴身边有素心啊、二狗啊,还有一起从扬州来长安的大伙。你们都是雪奴的亲人,在雪奴的眼中,你们同样的珍贵。况且这一路虽是行来不易,可并非是全无收获。来到了长安,开拓了眼界,更结识了府上的大家,月儿啊、夫子啊、还有几位管事,我分外地珍惜这段缘分。至于说大人,他也有他的不容易吧,虽说我当下还不能完全断言。不过相信日后,他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什么交代嘛。。。小姐总是向着姑爷说话,素心可说不过你。午膳且还要些工夫才好,我先去厨房取些点心来吧。免得有些人熬了一夜,还要白白饿肚子。”
“有劳了。”
林雪奴好说歹说,算是哄好了素心。
如此,素心出门去取点心,林雪奴留在屋中。
枕着胳膊,她伏回到案头小憩。
方才素心的话语确是对她触动颇多,她想她娘了,想她爹了,想念起了故乡。
郭蓉蓉、郭优民的面容也浮现眼前。
到了这个时节,扬州的芍药当是开得正艳。城里随处可见有商贩在买卖各色的花朵。
“扬州芍药冠天下。”林雪奴小声自语道。
上午过去,很快到了午膳的时候。
来到主厅,林雪奴只见到了王婆子与老四。
听王婆子讲,天还没亮,陈嫂就出门去了。
“明白的,是知道她出城探亲去了,路途遥远要赶早出门。不明白的,当是以为她被什么‘鼠仙’上了身,贼头贼脑、鬼鬼祟祟地,偏要赶在天亮之前出门去。也不晓得呀,究竟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亏心事了。”
林雪奴闻声,没有接话。
在她看来,似乎这二人之间仍有不快。王婆子这是在借机拿话头贬抑陈嫂。
但这话听在素心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以为王婆子是掌握了陈嫂贪污的铁证,就要上去追问。
林雪奴怕她沉不住气,反是要败露查账的事。暗地里扯了下素心的袍角,将她制止。
另一头,王婆子见素心先是上前一步,似乎张口要讲话。但又突然中途停在了那里,不动弹了。
“素心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对老身说?”
“额,那个,那个。。。”素心一下子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才能将此事搪塞过去,于是急忙向林雪奴求助。
林雪奴不慌不忙,目光扫了扫桌上的餐食。
而后接话道:“今日的午膳很丰富,竟还有驴肉包子。”
“啊对!驴肉包子!今天居然有驴肉包子!”素心这回也算是顺坡下“驴”了。
王婆子听了这对主仆二人的话,笑逐颜开。
“是了是了。还真亏林家小姐和素心姑娘眼尖,一眼就发现今日午膳加了一例驴肉包子。呵呵,倒不是因为别的,咱家家主素来对驴肉没什么特殊的喜恶,但老身发现呀,前阵子哲别大人送来的驴肉包子,家主很是中意。那日不但早膳用了,还带走两只,说是要午间吃呢。这可是难能可贵啊,家主素来口欲清寡,饮食上从来不挑不捡的,问他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也总是答说‘无甚么’。老身便寻思着,既然近来家主得意驴肉包子,便多去仙溪楼采买,让他吃得欢喜、吃得开心。”
“倒是费心了。”
“哪里话,哪里话。为主家操持,自是老身的份内事。”
王婆子没觉出不妥来,这事算是过去了。
林雪奴却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稍稍用了些吃食,林雪奴便放下了筷子。毕竟才吃了几块点心没多久,现下她并不饿。
老四在门口守着,林雪奴让素心唤他进屋来。
林雪奴问他,可是知晓神机营的午饭一般安排在什么时辰?
老四默算一二,回说一般在午时以后了,要比寻常人家的午饭晚上半个时辰左右。
“如此算来,还赶得上。”林雪奴自言自语道。
“小姐,赶上什么?”素心问道。
“我们去给大人送驴肉包子,可好?也有时日没出门了,刚好出去走走。”
“啊?”素心大为震撼。
林雪奴自来是个不爱出门的,这还是素心头一遭听说她家小姐竟然主动要求“出去走走”。
“也好也好!原是想着家主晚膳能用上驴肉包子,若是午膳就能用上,那自是更好的了。”
王婆子心想,林家小姐还未过门,已是和家主如此恩爱。赵家当是走起了鸿运,遇上了这么个知道疼人儿的好媳妇。
紧忙地吆喝下面的人,拿来食盒装上几只包子、几样小菜、几样点心。又命人去喊小胡,安排好出行。
素心还未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林雪奴已是起身准备回小院去换衣裳了。
“怎地了?”
“啊?没。。。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家小姐竟然主动要出门,莫不是、素心在做梦了?”
素心的一番话惹得屋里的人都忍不住笑。
“贫嘴,不理你了!”林雪奴不禁红了脸,提起裙摆,自顾自往外去。
“诶,小姐,等等我!”
素心后脚追了去。
没花费多长工夫,林雪奴换好了一身衣裳。
她和素心出门来,门口小胡已是坐在马车上等着二人了。
见是二人来了,小胡跳下马车。
放好马凳,他伺候二人上了马车。
食盒早一步已是放置在了车内。
确认二人坐稳了,小胡甩开马鞭,马车动了起来。
出了巷子,步入主街后,人声渐沸。
林雪奴与素心掀开车窗的遮帘一脚,分别望向左右街边。
午间的长安也是热闹非凡。往来络绎不绝,商旅行人如鱼腹细鳞一般,接排严密。
主路上八排车马往返反复,间或有骑行者交叉其中。
街边的商铺鼎盛异常,叫卖讨还,如于耳畔。
这些景象固然新鲜,但林雪奴的心思却不在这些上面。
她有些许的忐忑,只怕因着换衣裳耽搁了,要错过赵绯用饭的时辰。
从赵府出发,行了几刻钟后,终是到了赵绯当值的延兴门。
小胡提前寻了附近的小巷子停好马车,让林雪奴二人等在车里,他前往城门口去喊赵绯来。
这条巷子藏在城墙根附近,很是宁静。平日多为城中人家到访神机营时,作人员马车稍驻之用。
等待是煎熬的,林雪奴开始胡思乱想,若是错过了怎么办?若是没有错过,赵绯又会不会因为她的任性妄为而同她生气了?明明近些时日,他二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下来。若是再生龃龉。。。
“咚、咚、咚。”
车外不知是什么的声音传了进来,这在原本宁静的巷子里面显得尤其突兀。
素心撩开门帘,往外探头去找声音的来源。
巷子里本就没什么行人,她迅速地找到了声音的由来。
竟是一个孩童在耍着一颗藤球玩。那些咚咚声,是藤球碰撞墙壁发出的声响。
“诶,是这个小孩?”素心却认出了那个孩子。
回去车里,她兴奋地告诉林雪奴,外面玩球的孩子便是先前在城门口被黄二郎欺负的小孩。
二人下车来,也不打扰,只在一旁看着。
小孩没有其他玩伴,就自己个儿老实地地玩一颗球。
林雪奴见他行动自如,手脚灵活。心下宽慰不少。
那天这个小孩和他的母亲被黄二郎打伤,林雪奴是想帮二人医治的。奈何那场混乱过后,怎地也寻不到他母子二人的身影,赵绯又急着进城,便只能作罢。如今见小孩没什么大碍,也算免去了林雪奴心中的一件小遗憾。
“大哥哥!”忽然小孩停下玩耍,向远处喊道。
林雪奴抬眼望去,巷口远远走来两个人。
赵绯走在前面,小胡走在后面。
林雪奴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定定地望着那二人。
心头瞬时闪过了无数种猜想,难道小胡管事和这个小孩是旧相识?又或者说,这二人原本就是亲戚?
但很快,这些猜想都被她否认掉了。因为迎着小孩的呼喊声,小胡先是愣了一下,进而下意识地左顾右盼起来。
显然小孩口中的“大哥哥”,并不是他。可若不是小胡,那剩下的,就只有赵绯了。
难道,那日他打伤黄二郎,并非是因为。。。而是。。。
越是这般去想,林雪奴的心跳得便越发地快。
抱起藤球,小孩跑向二人。
在林雪奴的期盼下,他停在了赵绯的面前。
“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