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哲别纳闷的是,这三人此时面色均是极差,其中的黄衣女子还在不停地干呕。
“青妹妹。”哲别来到青隼身边,看她在抚着那黄衣女子的后背,一脸的紧张神色。
“这是怎地了?这几位是?”哲别不解地问道。
青隼一边安抚几欲呕吐的郭蓉蓉,一边没好气道:“怎地了,怎地了,你说这是怎地了?!我还想问问你呢!这好好端的,大营门口怎地挂着三个死人啊?”
林雪奴与素心在一旁,听闻青隼讲死人,两人心中也是不住地泛起阵阵恶心。素心忍了忍,却是忍不住,跑到营地外的林子里,扶着一棵树,她呕吐不止。
林雪奴要跟着过去,素心连忙摆手,说什么也不让她靠近。
强压心中泛起的阵阵恶心,林雪奴将头别过去不去看那营地门口挂着的死人。
哲别眨眨眼,扭头看了看营地门口。那里确实有三具死尸被高高地挂在杆子上。连日暴雨,那三具尸体被雨水冲刷浸泡,此时已作巨人之观,面目全非,身型暴肿,散发着阵阵恶臭。
“嗨!青妹妹真是小题大做!”哲别不以为然,说:“我还以为是怎地了,不就是三个死人嘛!平日里见多少死人,也没见青妹妹你如此紧张。”
指了指三具尸体中间的那个,哲别笑说:“这人,青妹妹也认得的。便是那徐州太守,辛守财了。剩下两个,是那辛守财的帮凶。”
“啊???徐州太守???辛守财、辛大人???”郭蓉蓉震惊,她直起腰,顺着哲别的手指,望向那具尸体。
谁料,下一刻她便是真的“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好在连日奔波赶路,她无什么胃口,胃里没什么东西,只吐出些水来。
那辛守财此时哪里还有郭蓉蓉记忆中的模样,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是一具腐烂破败的尸体。
自幼娇生惯养,郭蓉蓉哪里见过真正的死尸,还是这种被水泡烂过的。她自然是承受不住的。
“就你话多!”青隼瞪了哲别一眼。心道,辛守财胆敢在将军不在时放火烧粮,又扰乱赈灾,不死才奇怪呢!
抬手请向林雪奴,为哲别介绍说:“这位是将军没过门的妻子,林氏粮行家的小姐,专程从扬州赶来见将军的。你可好生照看着,少了一根头发,小心将军剥了你的皮!”
“啊???大人未过门的妻子???”哲别挠头,一脸的无法相信。
“嘘,小声点!这事可不敢胡说出去。”
“哦哦。”哲别不敢再乱做张扬。
“我带你出去走走,吹吹风便好了。”青隼轻声劝郭蓉蓉说。
郭蓉蓉被她搀扶着,实在是恶心的不行。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哎呀,你快带林家小姐去见将军呀,杵在这里干嘛?!”见哲别不动,还在一旁看热闹。
“哦哦。”
扶着郭蓉蓉出了营地,青隼临走前仍不忘了瞪眼哲别。
哲别便嘟囔说:“这几日不见,青妹妹对我怎地越发的凶了。倒是对那小娘子好得很。”
他口中的小娘子,自然就是郭蓉蓉了。
林雪奴立在一旁,有些尴尬。她一来确实想赶快见到赵绯,二来便真的不想在尸体旁久留。
阵阵恶臭扑鼻而来,实在是太过令人反胃。
涨红了脸,林雪奴躬身道:“雪奴见过哲别大人。能否劳烦哲别大人引雪奴去见、见赵郎。”
“赵郎”二字一出口,林雪奴就后悔了。心道,这等场合,该是唤他赵大人才是。心中又生出些埋怨,都怪娘亲,让我喊赵郎。。。
一做这般思量,林雪奴白皙的脸蛋更红了。
哲别摆手道:“可不敢当!可不敢当!林家小姐是大人未过门的妻,喊老粗哲别便是,‘大人’二字万万不敢当。大人他现下在伙营帐中用饭,哲别这便引小姐前去寻大人。”
眼前的林家小姐面容姣好,属实是个美人胚子。虽是男装打扮,可这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全是小女儿家的柔媚姿态,瞧着确实让人心动。哲别忍不住想,我的天呐,大人居然喜欢这种小娇娘,难怪赫连楼主百般钟情于大人,却始终换不来大人的另眼相待。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和着那二人是“文不对题”,根本说不到一起去啊。他默默地将赵绯喜欢年岁较小的姑娘家之事,偷偷地记下了。
“多谢哲别大人。”林雪奴乖巧道。口中对哲别的称呼却并未更改,仍是礼节为先。
“好好。请。”
林雪奴的知书达理,让哲别很是受用。猛地,他竟也觉得这位小娘子倒是与“飞天倔将”十分相配了。
哲别前面带路,林雪奴紧随,二人往赵绯处去。
行了会,来到一大帐前。哲别抬手,将帐门捞起。二人点头示意后,林雪奴弯着腰走了进去。
只一眼,她便发现了那在角落里,独自坐在地上吃饭的赵绯。
一见赵绯,林雪奴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心中骤然泛起莫名的酸涩,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此时的赵绯在角落里席地而坐,专心地在吃着碗里饭。
林雪奴瞧着,那人相比初见之时,着实瘦了不少。
双颊微微凹下去,脸色也泛黄。眼底的一双乌青,更是扎眼。
联想到今日黄淮灾情更重,而扬州府后续的粮食却是迟到了。林雪奴猜测,这人定是吃不好又睡不好,忧思过重,加上劳疾辛苦,这是伤了心神了。又见他身上的墨蓝色官袍沾满了泥泞尘土,额前的发丝也有些凌乱。这等落魄模样,哪里还寻得见初见时半点的风流倜傥与潇洒不羁。而赵绯捧在手中的碗里,只零星看得到些许米粒,更是让林雪奴心疼。
林雪奴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为眼前的这个人感到莫名的酸辛与苦楚,身为堂堂的国之重臣,怎地能落到这等衣衫污损、形容憔悴的田地。
又暗暗责怪起天公不美,令扬州府的运量队白白耽误了行程。
更是苦恼,心里头原本想见着赵绯,就要问个清楚的果敢利索劲儿,现在也消失不见了。
站在踟蹰原地,她的一双脚像是生出了钉子,牢牢地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虽与赵绯只得几步之遥,可她却踏不出那前行的第一步。
谁知,正在专心吃饭的赵绯,突然间停下了动作,将头转向了林雪奴。
就像是二人初见时那般,林雪奴先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一惊,一颗心狂跳不止。
等二人视线碰撞到了一起,林雪奴更是呆呆立在原地,只傻傻地看着赵绯,全然不知道自己此时已是羞得满脸通红。她两只小手绞缠在身前,诉说着主人此时的张皇失措。
赵绯的一双眸子虽是深邃,然而总给林雪奴一种十分清澈之感,让林雪奴不知不觉间陷入进去。就像是在品读一本古扎,书上言语虽极为简洁,但是只要你用心去研琢,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会发生。
林雪奴也不知道自己沉溺于赵绯的眸色之中,到底是在寻找些什么。只是这种寻找行为本身,似乎就能为她带来前所未有的愉悦之感,让她只是浅尝玩味稍稍,便有些欲罢不能了。
哲别这时也进帐篷,便看见那彼此凝望的二人。
那二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一人捧着饭碗,一人绞缠着手指;
却是,你不言,我也不语,只是默默地对视。
哲别看了看赵绯,发现赵绯还好,他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模样。
又去看了看林雪奴,这一看,可是不得了,哲别发现林家小姐已是呆若木鸡,面红耳赤,只痴痴然地盯着赵绯看。
此等情景看在哲别眼中,只觉得这二人当真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哲别欣慰非常,“飞天倔将”终于也食了回人间烟火,也懂得男欢女爱了呀。
余光扫到林雪奴身后的哲别,赵绯便把头低下,同时也把视线从林雪奴处不动声色地收回。
见那人不再看向自己,林雪奴偷偷松了口气。她感激赵绯主动把视线移开,解开了刚刚二人对视的尴尬局面。可随之而来的,便又是失望与落寞。
“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了?”如此一想,林雪奴如坠冰窖。
只是短短一面,那人的身姿形容便被自己刻画于心中,难以忘怀。每每思及,那人便在眼前浮现。
可今日一见,那人似乎对于自己并没有什么印象。
林雪奴万般思量。
如此一来,我与他之间的事,要如何说给他听呢?赵家的旧事,又要我如何开口去问呢?是否于他而言,雪奴只是爹爹于他筹借粮食的愁急之际,强塞过去的包袱。他又岂会知道,雪奴是为来见他,才忍受旅途颠簸,来到了这荒凉贫苦的灾区呢。
思及于此,林雪奴只觉得心中分外委屈,心里胀得疼痛难忍。鼻子一酸,眼睛又红了去。
偷偷地,林雪奴将袖子里藏着的白玉龙鱼捻在手里。
这些时日,那条龙鱼就藏在林雪奴的袖口。时不时,她会将那玉攥在手心里把玩摩挲。那玉上总带着暖人的温度,总能在她陷入胡思乱想之时,给予她一些微薄的暖意。这暖意虽是微薄,可足以给一颗不安的心带来宝贵的安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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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惩恶官奸佞伏法,大帐里二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