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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结婚了。”
“还背着前男友送的马吉拉么?”
沈黛山一惊,“什么?”
她手忙脚乱地将双肩包从背上解下来看——
遭了。
闯大祸,丢大脸。
早晨起床时,人没睡醒,眼眸昏花,将前男友送的包背出来了。
沈黛山只恨此刻地砖上不能裂出缝隙,将她整个吞进去。
她攥紧了背包的肩带,像溺水者攥紧最后一棵漂泊的浮木,苍白无力地向顾鸿征解释,“我出门时,慌慌张张的,没注意到……”
顾鸿征却似乎对她的解释不感兴趣,“你已经结婚了,你的丈夫不给你买包么?”
沈黛山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否认道:“不。”
她紧张地看看四周。有些班级的学生已经偷溜出来了,坐在花坛边,拿着胖乎乎的勾践剑周边,你捅我一下,我打你一下——总之,离她很远,该是听不见她的说话声。
顾鸿征面色渐渐沉冷下去,有春寒料峭的意味,“他不给你买东西么?”
“你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月收入多少?”
沈黛山连忙摇头,低声道:“我没有结婚。我是单身。”
顾鸿征寒声道:“你在说笑么?”
沈黛山有些局促,却十分认真笃定,她回望他,“没有。”
“戴戒指,是为了伪装已婚身份。”
她眼神飘忽,语焉不详,“防止一些学生……”
顾鸿征收回目光,“哦。”
他缓缓垂眸,春和景明中,睫毛在眼窝里垂落一片鸦色的阴影,语调温和,“抱歉。”
沈黛山松开手里的背包肩带,心中却如释重负,呐呐道:“没关系。”
她忽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我,我把钱还你。”
顾鸿征蹙眉,“什么意思?”
沈黛山说:“当年,你给我买的那些东西,我都带走了。”
她强调,“我把钱还你。”
顾鸿征有些烦躁,“不用了。”
沈黛山着急了,“要还的!”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得还你。这是……分手后的基本道德。”
顾鸿征咬了咬牙,他一字一顿,“不用你还。”
他问:“听明白了么?”
沈黛山固执道:“不行。得还。”
“那些东西太贵了。”
她打开手机,“一只马吉拉双肩包,一双华伦天奴铆钉鞋,一只蔻驰托特包,一只迪奥caro手袋,一只蛇皮的古驰酒神包,两件therow毛衣……”
顾鸿征不想听下去,打断她,“沈黛山。”
沈黛山抬头,问:“微信?”
“还是……支付宝?”
她仔细想了想,“银行卡号?”
顾鸿征说:“把东西退给我就行。”
沈黛山想,不能退物件。八年过去,许多箱包的皮革已经褪色得不成样子,毛衣也有些起球了。以及,顾鸿征给她买的那些化妆品与护肤品,要么过期,要么用尽。
她坚持道:“我给你退钱。”
顾鸿征盯着她,半晌,“微信吧。”
他拿出手机,“先将我加回来。”
当初,沈黛山对他是断崖式分手。
毫无预兆地,突如其来地,沈黛山留下一则短短的分手讯息,然后,在一切相关联的社交媒体与电话号码里,顾鸿征被她拉黑、删除。
在如今的现代社会,沈黛山的这种断联,相当于顷刻里人间蒸发。
沈黛山小心地拒绝,“不用微信,好不好?”
她解释,“微信对转账有限额。”
顾鸿征瞥她一眼,“我不是让你给我微信转账。”
沈黛山迷惘,“啊?”
他将二维码名片打开,“你按款式,将钱算清楚,以表格形式做成pdf文件,在微信上传给我核对。”
沈黛山没有仔细清点过,却也统计过大致的数额——在二十八万上下。
她扫名片码,“我先转你五万……”
顾鸿征再次打断她,“没必要。”
他的语气里,有绝对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不会收的。”
“我不多收,也绝不少收。”
“我们在微信上,一笔笔账算清楚后,再说别的。”
沈黛山见此,只得无奈妥协,“好的。”
顾鸿征看两人相互在通讯录里添加成功,“沈老师,我这边有工作等着处理。”
他向她颔首,“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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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十七分,春游结束。
沈黛山在一中门口,目送学生们离校,又与班主任与几位领导告别。
今晚,说好去母亲那里探望。沈黛山往地铁走去。
在沈黛山三岁那年,父母离异。
当初,大概因为想更快地离婚,所以,那男人很干脆地让出了沈黛山的抚养权,又将房子留给了前妻与女儿。从此,父亲对于沈黛山而言,杳无音信,只是名词。
她在地铁出入口前,见小摊上的芒果模样很好,便驻足。摊主是一位老婆婆,很热情地剥了一小个儿的,切成块,请她品尝。沈黛山吃过,觉得多汁且甜美,买了一些。
她坐五号线,朝建设二路的方向去。
出地铁站时,见残阳如血,照得天际一片沉沉的猩红。
小区建成已经有较长的时日。电梯运行着,咔吱咔吱地响。
叮。六楼到了。
沈黛山拿出钥匙,开门,“妈妈,我回了。”
施霁红带着妹妹施窈华过来,“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吃膨化食物,不要吃膨化食物。”
沈黛山向施窈华道:“小姨好。”
施霁红尖着嗓子,“结果呢,你房间的垃圾桶里,我照样看见了乐事薯片的包装袋!”
又重重薅了一把沈黛山的头发,“以及,那里头的卫生巾怎么回事?还没接多少血呢,你就将它扔了?”
沈黛山蹙眉。她记起来,上周末,学校临时通知开会,她匆忙自施霁红这里离开,忘记将房间内的垃圾带下楼丢了。
至于卫生巾,沈黛山从来将是用过后,包好包紧,再扔掉。眼下,按施霁红这个说法,这位母亲该是翻了沈黛山的垃圾桶,查她吃些什么零食,又拆了她裹严实的卫生巾,看情况。
沈黛山有些头疼,“妈妈,你又进我的房间,动我的东西?”
也不该说是“又”。沈黛山已经讲不清,这是施霁红第几次进出她的房间、触碰她的物什,却不经过她的同意,甚至没有一则通知。
施霁红充耳不闻,只嫌弃道:“用个卫生巾都这么不节省,过日子大手大脚的。难怪没人跟你谈恋爱,难怪没人要你呢!”
因为春游,没有午休小憩。加之,与顾鸿征重逢,心神消耗。眼下沈黛山只觉疲倦,身体沉,头脑也沉。她听着施霁红的训斥,无力争执,垂头安静地换上拖鞋。
施霁红围着她转了两圈,“最近是不是又长胖了?”
沈黛山沉默无言。她身高170,体重117,称不上如明星一般的纤瘦,但大约也说不上是胖。
果然,施窈华附和道:“黛山,你得好好减肥了。”
施霁红扶额,“你这么大个人了,真是垃圾、废物,连体重都控制不住。”
她唉声叹气,“越胖越丑,往后更没人喜欢你了!”
沈黛山不想同这对姐妹讨论一些无意义的话题,只道:“妈妈,我给你买了芒果。”
施窈华往那沉甸甸的袋中一看,“哎呀,这色泽,这个头……”
她眼珠一转,“你在哪里买的?别是喷什么药了吧?”
沈黛山感到遭了当头一棒,她闭了闭眼,“在地铁口前的小摊上买的。我自己尝过了的,味道很好。”
施霁红上前一看,“路边摊上的这种玩意,指不定被打了多少农药!”
她狠狠戳了两下沈黛山的额头,“死丫头,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沈黛山只当自己是一块木头,一声不吭地受了这两下。然后,绕开母亲与小姨,进厨房,准备晚餐。
不出意外的,厨房里一片狼藉。碗碟堆砌,油脂横流,其中凝固者,因为放置过久,已经有些发黑。
沈黛山在心中叹气。不过,从小到大,家务基本由她包揽,对此场景已经习以为常,着手收拾起来。
或许是由于身心俱疲,沈黛山做清洁时,没太注意控制动作的力道,往橱柜里搁盘子,发出的声响有些大。
母亲与小姨立刻横冲直撞地赶到现场,施霁红将她大骂一通,其中夹杂着施窈华几句阴阳怪气的帮腔。
“笨手笨脚的蠢货!洗个盘子都洗不明白,太没出息了!”
沈黛山只当自己聋了。将厨房内清理整洁后,开始做晚饭。
是三菜一汤。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清蒸鲈鱼与肉丸粉丝汤。
沈黛山将荤菜摆到两位长辈的面前。施霁红赞扬道:“挺懂事的。”
又念叨,“注意减肥,多吃蔬菜,少吃些肉。”
施窈华吃了两口,又起身,拿了一叠纸过来,递给沈黛山,“小姨又给你物色了一位对象,你看看。”
沈黛山不想谈这种事。然而,为了避免再将母亲与小姨激起来,她做出相当驯服的模样,将资料接来,又搁下筷子,翻阅。
总结来说。这位相亲对象,第一,学历不如沈黛山;第二,虽然年龄比沈黛山大四岁,但收入与她不相上下;第三,相貌平平;第四,这位先生自称自己身高174,然而,据沈黛山这几年被施窈华安排多次相亲后产生的刻板印象——他的身高应该只有170,或者,更矮。
沈黛山看施窈华一眼,有些想问,这位小姨在促成这桩相亲里,到底收了多少回扣。
“我不去。”她说。
施霁红着急,“为什么不去啊?”
她重重拍了几下桌案,“你今年都二十九岁了,明年都三十岁了,还不结婚么?”
“我同事家的女儿,嫁得那么好,跟丈夫是一对金童玉女。上个月给婆家生了第二个儿子,你再看看你呢?”
啊。
沈黛山看着因桌案颤动而溅出的汤汁,心想。
你的语气,好像女人到了三十岁,如果不结婚,就会毫无体面地死掉,或者,变成魔法师,爱上身边的女同事。
施霁红指着女儿,尖尖的指甲恨不得捅进沈黛山的眼眶。
“你完全不像我!”
她抚了抚头发,有些得意,“我年轻时,特别招男人欢迎。”
这倒是实话实说。施霁红年轻时算是美人,沈黛山的父亲也是仪表堂堂,两人的结合,给了女儿一副好皮囊。
“即使跟你爸爸结婚了,也有不少有钱的男人来向我示好。”
沈黛山不懂,这是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或者说,被几个男人勾搭过,就是女人一生里最该夸耀和传承的事业?
施霁红恨铁不成钢,她教训沈黛山,“你再看看你呢?”
“马上三十岁了,还不结婚,真是不孝、自私又自利!”
“气死我了。我就该在你十八岁时,把你嫁出去、生孩子!我真是后悔让你读那狗屁大学!”
沈黛山忍无可忍了,“到三十岁时,就一定得结婚么?”
“这是人生,并非填涂答题卡——为了让机器扫描时,不是空白,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填上一个答案,即使是蒙的……”
施霁红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在说什么?”
又瞪着她,粗声呵斥道:“做老师做到疯了么?”
沈黛山冷声道:“是我想做高中老师么?”
“当初,导师支持我读博,我自己也想读博。你却威胁我,要闹到学校、闹到导师那里,逼着我考教资,逼着我硕士毕业,立即就业,你……”
施霁红大叫起来,“你这孩子,完全不懂别人对你的爱啊!”
她眼里有了热泪,仿佛遭过莫大的委屈,急声道:“做老师不好么?我一直想做老师的。”
“我的梦想就是当高中老师。只是,出于各种原因没能实现。要我说,我如果能做老师,一定能干得很不错。”
施窈华安抚姐姐,“对呀。”
她语重心长,“黛山,如今你能做老师了,就该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又为姐姐做解释,“以及,黛山,你妈妈不让你读博,也是为你着想。”
“等你做了博士,得多大年纪了?上哪里嫁人呢?”
施霁红敲敲桌子,砰砰响,“而且,你当初休学。这事说出去,谁不觉得你有病呢?”
“甚至,会觉得是精神病!”
施窈华长吁短叹,“黛山,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一户不嫌弃你休学过的人家跟你相亲,找得是多么辛苦?”
“人家一听你休过学,都问——‘是不是抑郁症啊?’,‘是不是有精神病啊?’,‘还能生育吗?影响不影响子宫和卵巢啊?以后是不是没孩子啊?’”
施霁红在妹妹的话后续道:“再说,又有多少男孩希望自己的妻子是博士呢?”
她指点沈黛山,“你太强势了,这样不好。去社会上,迟早得吃亏的。”
沈黛山不想这事继续发展成烈度更大的争端。她妥协了,听见自己对施窈华说:“再将资料给我看看。”
施霁红催促道:“快吃!一边吃,一边看!吃完饭后,立刻给我转钱,我看中了迪奥的一款香水,你小姨想要一个新的蔻驰包。”
“还有,给我扫地、拖地,把床单换洗掉,晾起来。”
沈黛山答:“好的。”
晚上八点五十七分。
沈黛山做完清洁,转完钱款,拖着身体,离开施霁红家。
明早得上班,她要返回自己的出租屋,方便去学校。
等地铁时,想起施霁红翻她房间里垃圾桶的事情,下单了两个无线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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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山出地铁站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半。
小区内,路边的灯已经大多数坏掉了,树木也少修剪,交织着,如蛛网在漆黑的半空蔓延。墙体斑驳,让岁月中的风雨屠戮过太久,已看不出原色。
沈黛山快步走着,忽然听斜前方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霎时间,冷汗浸透衣襟,她发抖着,站在原地,开手电筒——树影婆娑,是一条黄鼠狼,正吃一只老鼠,满嘴的血与碎肉。
这生灵与她对视,而后,又低头去细嚼慢咽了,嘎吱嘎吱。
沈黛山稍稍松一口气。
她住在这老旧小区内的一处单间。房东将房子隔断成六个小块,然后廉价出租。
上楼时,见隔断间里,相邻房间的女孩,正一边往外清理快递纸箱,一边打电话,“对,我明早就走,八点十四分的高铁。”
“嗯,嗯,好的,再见。”她挂掉电话。
沈黛山愣住,“搬家么?”
女孩点点头,“嗯。”
她侧着脸,沈黛山看不清她的神色,“父母让我回老家考公务员,准备结婚生子。”
话毕,她便钻入自己的屋里,合上门。
沈黛山与这姑娘做了将近两年的邻居,平日相互多有照拂,几月前,一起去光谷步行街跨年。烟火璀璨,人间喜乐,她们都放飞了许愿气球,要岁岁平安,要财源广进。
沈黛山去了一趟附近的银行,取了四千块钱,放进信封里。
她再次敲响了那扇门,“是我。”
女孩开门,眼睛湿润,有些肿,血丝在眼白上蔓延,犹似勾住飞虫的、无法挣脱的网,“怎么了?”
沈黛山将信封递出去,“给你。”
信封并未封口。女孩下意识看了一眼,她霍然抬头看沈黛山,“我不能……”
沈黛山微笑着,“收下吧。总有地方要用钱的,希望能多少给你帮些忙。”
女孩哭起来,“我们能不能抱一下?”
沈黛山说:“好。”
她们在这狭小的、昏暗的空间里相拥,像在泥泞中等待化蝶的、报团的毛毛虫,又像冬日里两只挤在一起取暖的穴居小动物。
沈黛山松开她,翻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如果,实在觉得老家无法忍受,就不要结婚、不要生孩子,不要让贫瘠的、落后的土地束缚你,找准时机,逃跑去大城市。”
女孩破涕为笑,“好。我回江城,找你。”
沈黛山也笑,“可以。回江城,吃热干面、三鲜豆皮、油饼包烧麦,喝热乎乎的蛋酒,身子暖了、有劲儿了,就没有什么坎过不去。”
女孩点头,“碳水就是最好的。”
沈黛山赞同,“碳水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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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邻居告别后,沈黛山回到自己的出租房。
她租的这一间,共十二个平米,月租金七百元。
沈黛山做高中数学老师,收入不算特别多,但也能过得去。只是开销大,便有些拮据,能省则省。
开销,一是给施霁红,二是给顾鸿征。
施霁红总爱打牌,常常一晚上一千多的输出去,又爱充面子,每当施窈华输了,她这个做姐姐的,总要多多少少帮忙垫一些。
施霁红有工作时,勉强还能维系这种花销。而沈黛山从小到大,没有零花钱可用。沈黛山上大学后,施霁红是一分不给。
“人家外国人养孩子,只管到18岁,18岁后全凭孩子自己的本事!”她如是说。
于是,学费、书本费、生活费……都靠沈黛山自己挣。
退休后,施霁红的退休金,根本不够挥霍,便找沈黛山要,沈黛山不给或者给得少了,她就大喊大叫地吵闹,骂女儿不孝,又哭诉自己将沈黛山拉扯大是多么不易、多么辛苦,错过了多少有钱男人云云。
沈黛山抗争过,施霁红便将她推到门外,扇她的耳光,辱骂她,街坊邻里都来看热闹、看笑话。也躲避过,施霁红便到学校里吵嚷,校领导立即派沈黛山出去了事。
到如今,沈黛山筋疲力竭,已经惯于沉默着,按照施霁红的要求进行转账——母亲只有在拿到钱时,才会安宁一些。
沈黛山坐到书桌前,打开灯,按照白日里顾鸿征的意思,来做整理,“我算算这账……”
沈黛山承认,大学的恋爱中,大多数时候,她被顾鸿征养得很娇纵。
AA制对她是浮云一样的东西。她默认顾鸿征为两人的每一次聚餐结账,一如默认顾鸿征每次为她准备的惊喜,都美丽且昂贵。
箱包,高跟鞋,化妆品……沈黛山将它们作为礼物接受时,只觉让恋爱里粉色的泡泡簇拥,浪漫、幸福且喜悦。等到情热冷却下去,她回头细看,才意识这些物什的价格,有多么令她高不可攀,有多么令她咋舌。
当年,她分手时,冲动地删掉并拉黑了手机里与顾鸿征所有的联系方式,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无处找寻。后来,在高中同学群里看见他的账号,却也不敢主动联系——
一是,彼时,她没什么钱去还给他。
二是,她害怕,他问她当初分手的真正原因。
将近晚上十一点时,沈黛山完成那份word文档,揉揉酸痛的手腕,长舒一口气,“好了。”
她又算了算自己目前的存款,意识到,刨除必要的支出,距离还清欠顾鸿征的所有款项,还有94765.8元。
“没关系。”沈黛山已经打定主意,最晚三十五岁,她一定去读博。三十五岁前,必须还完顾鸿征的钱,并做足与施霁红长期断联的准备。
她将word转成pdf,发给顾鸿征。
沈黛山:你看看,有什么漏掉的么?
她去卫生间洗漱,等一切完毕,再看手机,顾鸿征那边却依旧全无应答。沈黛山已生出困意,便将手机充电,钻进被窝,准备入睡。
沈黛山:我这边先歇了。
顾鸿征:嗯。
顾鸿征:你睡吧。
啊?
沈黛山又手忙脚乱地坐起来。
沈黛山:不了,我等你看完。
顾鸿征:明天再说吧。现在,我要休息了。
顾鸿征:晚安。
沈黛山叹息,只得放弃。
她回复:好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