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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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吸多了是会死人的!”
那女人在声嘶力竭地吼道,语毕,她转过头看向那个摆在柜子里的少女。
少女的双手乖巧地叠在了胸前,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丝毫的生机,就像是死人躺在棺中时的模样。
随后,她将视线转向站在一旁满脸痴迷的金发女人身上,似乎还想说什么,余光却瞥到了金发女人手里正握着一把刀。
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平静的、精神状态超前的疯感。
一阵清脆而又响亮的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那提醒一声接着一声,隐约有越来越急促的趋势。
女人收住了到嘴边的话,她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纠结。
不过仅仅只是片刻之后,她便做出了决定,只见她转过身,迈着步伐朝远处走去。
临走前,那人留下了一句话。
———“别让她再死去了。”
“怎么会呢,我才舍不得呢。”
在那个女人走了之后,一只手缓缓地抚上了及川春名的脸颊,就像是一条小蛇在吐着鲜红的信子缓慢地梭行,蔓延至全身。
少女的脸颊羞涩而美丽,让人忍不住驻足欣赏,触感摸起来如细腻的丝绸,柔软而光滑。
这是一件由造物主精雕细刻出来的艺术品,也是她苦苦寻找的完美缪斯,任何梦幻的遐想都可以在她身上实现。
当她被人当成疯子对待,在污蔑中为人所不解的时候,她无助的蹲在了角落,而客厅那台许久没用的电视,竟然开始自动播放起了一首歌曲。
少女的声音听了摄人心魄,带上颗粒感、慢慢的声调。在那段时光里,一个过于沉重、残缺的灵魂得到了救赎。
当那个镜头只要一扫到她,特别是对准少女的眼睛的时候,女人就能感觉到心在砰砰地跳动,莫名其妙只能看到她一个人,有时候还会看到走神。
金发女人发出了由衷的赞美:“真是美啊……”
人类是自然界最美丽的形象,更是艺术表现永恒的主题,这种美应该是原始、宁静、不带偏见、超然纯粹的美。*
那把刀刃抵着及川春名的喉咙,金发女人的声音平静的颤抖。她抖着手,将银刀转移了方向,捅入少女的心脏处,银刀穿透了少女的胸膛。
将银刀拔出,金发女人细细地查看了起来,刀尖还携着浓稠的血迹,可那少女看起来依旧面色如常。
及川春名身上流出的鲜血浸染上了金发女人的双手,金发女人看见那些猩红的血液很快就覆满手背,幻象侵染其间。
在视野之中,红玫瑰汲取着鲜血与黄沙,在疯狂的绽放,黑色的茎蔓在猩红的花瓣间蜿蜒,轻轻地垂落到积灰的地上,如悲哀的群鼠,如负伤的虫蛇,缓慢又艰难地爬向了无数个远方。
血液迅速干涸变暗,红玫瑰很快发黑枯萎。
幻境彻底散去,金发女人跪在了一边,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她伸出指尖,轻轻地勾起了及川春名的手指。浓艳的妆容将她衬得妖异、美艳,像一朵红玫瑰在悄然的绽放。
金发女人满眼温柔地注视着病床上身着艳丽红裙的少女,随即轻轻地吻上了少女的面颊,鲜活炽热的心跳在以露骨的方式亲吻着及川春名。
她遇到了她的神明———至此,一颗坚韧而愚钝的心因及川春名而变得鲜活。她生而卑微,事事不顺,终生不弃的,唯有拜谒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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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及川春名再次醒来,入目的是被彩色玻璃窗照亮的屋子,光闪得她晃眼,缓了许久,及川春名才彻底看清这个屋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烛气息,周围随处可见的是历史悠久的壁画以及雕刻。
天花板、墙壁上尽是由人骨串成的装饰品,甚至连烛台和吊灯都是用骨骼制成的。*
及川春名微眯着双眼,有些丧胆地望下看,距离地面一、二、三不知道几米远,但及川春名清楚地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
她被架在了十字架之上。
真是疯了,据她所知,北海道的周围可没有什么人骨教堂,所以她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日本。
把她从日本的北海道,带到了这个不知道那个国度里的教堂。
及川春名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超出她的想象。她必须尝试着自救,至少也要撑到有人赶来营救她之前。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及川春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用绳子捆着,双腿被绑在了柱子上,靠她一个人,根本弄不开。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还不止一个人,及川春名随着声音望去,入目的是一群穿着白色教袍,戴着面具的人群,人群的黑色投影随着火芯的晃动颤颤巍巍地游移。
及川春名听到为首的那个金发女人说,“你醒了啊。”
废话。
她很想反驳,但由于许久未进水的喉咙,沙哑得让及川春名喊不出一点声音。
她只能半睁着眼,蓝色的瞳仁化成了夜色将褪未褪时的色泽,消失了大半的月亮化成小小的光点,深深地嵌进了少女的瞳孔中。
如漩涡一例的浅蓝色眼眸如暗流一般微涌,其中没有诧异也没有欣喜,只是一如既往地注视着。
“嗯……对!就是这种眼神……”
如此的平静,没有喜悦,没有哀伤,也没有暖意。
及川春名循着那道声音的方向看去,抬头时,她看到了那一抹炽热而鲜艳的红。
长裙紧紧包裹着金发女人的身体,凸显出曲线,走在人群中,像一抹最耀眼的光芒,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成为眼中无法移开的焦点。
金发女人从一望无际的台阶步步走下来,站在了女人的身前,她说:“这样才更像我们的神啊!”
她从及川春名的眼眸中看到了无尽的宇宙和星辰。
及川春名微微皱起眉头,她认得这个女人。
这并不是及川春名第一次见到她,但这次见面的方式却与以往不同。自从她记事起,她就常常在梦中见到这个金发女人。
而现在,这个金发女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及川春名为此感到惊讶,因为她一直以为这个金发女人只是她梦境中的虚构形象。
然而,眼前的事实让及川春名不得不相信,她,是真实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
那个身穿红裙的金发女人拿出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对着及川春名在不停的咔咔咔拍着照,语气都带上了点狂热:“那样的———不近人情、生人勿近。”
听着金发女人说的话,及川春名并没有理会,而是睁大了眼睛,企图看清黑暗中的另一道人影。
那个女人的身影,让及川春名觉得有点熟悉,她需要确认一下。
“她们那边已经知道及川春名失踪了。”
“哈?那群废物怎么知道的那么快?”
“及川春名发了一封求救短信,我们不用换个地方吗?”
“放心,这里很安全,而且她们也没有私闯私人岛屿的权利。”
……
两人谈话的声音隔着玻璃窗,清晰地落进了及川春名的耳朵里,及川春名猛的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少女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是你?真的是你!怎么会是你呢……”
及川春名认出了那个人。
喜多小百合,她的经纪人。
教堂到了每正点就会敲钟,穿着白袍的信徒开始唱起颂赞诗,一起在午夜,用悠扬的歌声歌颂光明。
及川春名的叫喊声就这么被一点一点地吞没。
“
我这支蜡烛在两头燃烧
My candle burns at both ends;
它终究撑不到拂晓;
It will not last the night;
可是,我的对头们,还有,我的朋友们———
But ah, my foes, and oh, my friends———
它发出的光是多么美妙!
It gives a lovely light!
”*
从今天过后,每一天的白昼都更长一些。
仿佛光明就在未来。
及川春名在拼命地挣扎着,可惜没人能听见她绝望的怒吼声。清楚没办法的少女露出了个悲哀的笑容,眼眸中溢出悲哀的泪水,而后闭上了明亮而疲倦的眼眸。
等待着耳边传来的圣咏结束,前来祈祷的人群脚步声如退潮般散去。
她再次听见了一声钟响,及川春名睁开眼,她看到了无数飞鸟的影子掠过了彩窗,钟声的余音悠悠地回荡在耳边。
及川春名低头看了一眼地面,那些原本应该散去的人,此时依旧乌泱泱的,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隐隐约约间,及川春名还瞥见了那个金发女人,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巨大的白色神像前,她对着及川春名抬起一只手,指向门外,似乎也指向螺旋向上的阶梯。
但及川春名怎么也理解不了。
什么意思?
还在疑惑中的及川春名被人放了下来,喜多小百合上前将绑在及川春名手腕上的麻绳都解开,并在及川春名的耳边轻声说着些什么。
及川春名听见了。
她在说:“对不起。”
“谁要你的道歉啊!”
及川春名挣开了喜多小百合的靠近,而后轻轻地揉了揉手脚。因为之前被尼龙绳紧紧勒住的原因,已经显出了一些暗红和淤肿。
少女活动了一下无力的身体,小声地呼了口气,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顶着被包围的人群,及川春名咽了下口水,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跑吧,永远也不回头、不放弃。”
在金发女人说完这句话之后,站在原地身穿着白色教袍,戴着面具的人群竟然听话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及川春名不解的看向了那个金发女人。
明明那个金发的女人就站在及川春名的面前,明明只隔着一段并不远的距离,但及川春名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女人的脸眉眼、鼻尖、嘴唇,任何一个器官都完美地融进不知从哪个角度投映进来的强光里。
金发女人似乎是看穿了及川春名的心思,她朝及川春名点了点头。
及川春名一开始还在人群中慢慢地穿行,直到她确认身穿白色教袍,戴面具的人群并没有什么动作之后,少女才放下心来,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先是沿着阶梯向上走,然后一直向上,在看不见尽头的阶梯上,最后越跑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