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
贝尔摩德伸出了那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及川春名的脖颈处,她的指尖微微发力,开始为对方轻柔地揉捏了起来。
及川春名的脖子看起来有些僵硬,这让少女的动作看上去非常怪异,就像上了发条的生锈机器。
贝尔摩德随口说着,嘴角挂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你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欸……?”伴随着疑惑的轻咦声,及川春名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贝尔摩德的手掌下。
少女那原本灵动的眼眸,在此刻也变得有些呆滞了起来,显然是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及川春名像是如梦初醒般地眨了眨眼,但脑海里依旧是一片混沌。
直到窗外的一阵微风轻轻地拂过,带来丝丝的凉意,这风并不猛烈,但使及川春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什么嘛……
当及川春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的时候,一抹红晕已然悄悄爬上了及川春名那张白皙的面庞。
贝尔摩德似乎忘了把头发绑起来,那些白色的长发肆意地飘散着,像被切割、粉碎又重塑的星星,它们看上去坚硬而纯洁。
贝尔摩德对着及川春名弯下腰,用一只冰冷的手抚摸及川春名的脸,及川春名看见那些白色的长发垂下来,轻轻拂过她的肌肤,这时候及川春名便能再次相信———
它们是柔软的。
及川春名看见了贝尔摩德的眼睛,她知道它们偶尔也会变回深蓝的色泽,她时常会在深夜被眼睛的主人更紧地抱住,从很浅的睡眠中睁开眼的时候,她便能看到贝尔摩德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贝尔摩德会抚摸着及川春名的额头和脸颊,深蓝色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游移、滞塞,那些可以被称之为煎熬与痛苦的东西。
“贝尔摩德,你知道吗……”
及川春名不愿看见那些东西,她缓缓地凑近到了贝尔摩德的身旁,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却又在即将说出口的时候戛然而止。
“什么?”贝尔摩德见状,十分默契地配合着微微弯下腰来,眼眸里正荡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及川春名在贝尔摩德的耳畔,说道:
“你不是一个人啦!”
在她那仿佛已经枯竭了许久、如同荒漠一般毫无生机的灵魂最深处,突然间,有一道清澈、透明,且带着丝丝凉意的清泉缓缓地流淌而过。
这股清泉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般,滋润着她那原本已经干裂得不成样子的心灵土壤,让那些早已被岁月和苦难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希望种子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整个灵魂世界都因为她而开始变得明亮起来,那些曾经被黑暗笼罩的角落,也逐渐显露出它们真实而美好的模样。
贝尔摩德缓缓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及川春名那如丝般柔顺的秀发,仿佛对待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
贝尔摩德微微俯下身来,靠近了对方的耳畔,用一种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轻轻说道:“好。”
“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啊!” 及川春名有些气恼,不过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她向前一步,紧紧地贴在了贝尔摩德的身旁。
只见少女微微眯起双眼,用力吸了口气,似乎想要从空气中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一般。
突然间,及川春名的眉头皱了起来,喃喃自语道:“等等……贝尔摩德,你是背着我喝酒了吗?”
说罢,及川春名又凑近了一些,将鼻子几乎都要碰到贝尔摩德的身上了,及川春名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分辨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酒味。
贝尔摩德:……
竟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变得敏感起来了呢。
贝尔摩德有些不自在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留下一句“等一下”后,她便转身离开了,等她再次返回来的时候,贝尔摩德的手上多了一杯水。
她递给了及川春名一杯水,及川春名接过来后,看了一会儿晃动的水纹,仰头一口就喝尽了。
发冷的手探了探及川春名的额头,确保对方没有发烧的迹象,贝尔摩德再次俯身,准备抱着及川春名的时候,那些白色的长发都滑落下来,于是,及川春名对贝尔摩德提了个建议———把那些长发绑起来。
及川春名的话音刚落,贝尔摩德就平淡地应了声。
是啊,贝尔摩德总是这样纵容及川春名,不带任何怀疑与忧虑,温柔而静默,就像天上划过的白色云迹,无风中缓缓扩散、蔓延。
“我想出去!”及川春名微微仰起头,目光中满含期待地望向贝尔摩德,道,“我可以去看看嘛……?”
她那双犹如深邃湖泊般的蓝色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夜空中璀璨的星辰,直直地照向贝尔摩德。
然而,面对及川春名恳切的请求,贝尔摩德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可以。”
贝尔摩德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似乎没有丝毫可以与及川春名商量的余地。
不过紧接着,贝尔摩德又补充上了一句,道:“外面太冷了。”这句话像是一道无情的禁令,及川春名不禁感到了一阵失落和沮丧,那原本充满光彩的眼神也渐渐黯淡下来。
贝尔摩德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心中暗自感叹道,还是无法狠下心来拒绝她呢。
就在这时,贝尔摩德清晰地听到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语,温柔而又坚定:“等这场雪停下来之后,我们再一起出去吧。”
“好!”
回应贝尔摩德的是一声清脆悦耳的回答,这简单的一个字却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一般。
贝尔摩德安静地站在及川春名的身边,看着少女刨自己的坟墓。贝尔摩德静静地伫立在及川春名身旁,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她那深邃而神秘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正在奋力挖掘着自己坟墓的少女。阳光洒落在她们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但这并没有给这个场景带来丝毫温暖与生机。
及川春名双手紧握着铁锹,每一次挥动都显得格外吃力。汗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入脚下那片逐渐被挖开的土地之中。然而,她却毫不在意这些疲惫和辛苦,仿佛心中有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在支撑着她继续前行。
贝尔摩德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或许是怜悯,又或许是好奇。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这位年轻的少女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她也想了解在这看似柔弱的身躯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坚定的意志和决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坟墓渐渐成型。及川春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望向天空。那一刻,贝尔摩德从她眼中看到了绝望、无奈以及对命运的不甘。但与此同时,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在闪烁——也许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摆脱某种束缚或者追寻到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吧……
长发被深蓝色的系带低低地束在一起,及川春名扔下手中发锈的铲子,弯腰从地上捧起一个大理石质的盒子,及川春名在无风的洼地中垂眸,像看一只受伤的小鸟一样看着那盒子的盖顶。
那上面什么也没有,没有悼念的字符,也没有追忆的诗篇,凝固的方状苍白像是将所有云朵揉在一起的产物,像是天空的缩影。
及川春名微微笑起来,咧开嘴角,抬手将装着迷药和致幻粉的石盒用力掀开,让那新琢出的盒盖像被推倒的雕像一样翻跌进湿软的泥士里,一根苍白的骨头在白花花的药粉之间沉睡,贝尔摩德掰过及川春名的头,及时捂住了及川春名的口鼻。
及川春名用一只颤抖的手将盒子抬高,让它与自己的脑袋平齐,卸力时翻转手腕的瞬间,那些药粉像泪水般倾落,某个人临死前在这深坑前哭泣,黑夜到来时,眼泪和骨灰都在湿软的泥土里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