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悄无声息地来到杨溪身后,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脸,温柔地询问道:“你身上有一点点树玲的气息,你见过她?你知道她?”
老崖将面具变作镰刀挡开林芝,将杨溪护在怀里。
“你……”
杨溪却抬了抬手打断他的话,接着面对林芝,镇定自若道:“知道啊,想要我帮你什么吗?”
闻言,林芝大喜过望,拉着她的手兴奋道:“我给你机会出去,作为交换,你帮我杀了她,怎么样?”
“你自己不行吗?”
“实际上,我吞噬她的速度还是太慢了,更何况还要一些讨厌的家伙想阻止我,在这么下去可能来不及。”
杨溪很快点头答应了,她接着说:“但她现在离这里有点远,我需要一扇能去到我想去的地方的门,黑域错综复杂变化多端,不过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可以,当然可以!”林芝随便抬一抬手,一扇大门拔地而起。激动地拉着她过来。
“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想过真的会有人愿意帮我。”她滔滔不绝道,“这毕竟太过分了,对吧!自以为是的家伙!”
杨溪拉上一头雾水、下巴贴地的老崖,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叔,一会儿你别插嘴啊,信我的准没事,你看准时机出手就行了。”
“看准时机?什么时机?”
话还没问清楚,这小孩就撒手跑到门边,按着门把手,透过缝隙能听见徐徐风声。
“那个,林芝同学,有个问题我很好奇。”杨溪捏了捏手指,后背紧贴在门上,“你不讨厌这个学校里的其他人吗?为什么只盯着树玲打?”
意外的是,林芝听完她的话只是匪夷所思地歪着头,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因为她杀了我,其他人没有,这是什么很难理解的问题吗?”
不,还是感觉说不通。
“那些同学的行为难道不过分吗?真的一点仇恨都没有吗?”
“可是,学校这个地方,不就是这种生存环境吗?相互敌对,弱肉强食……说起来我确实还有其他很讨厌的人,她背叛了我,用刀划开了我的肚子,不过她好像早就自杀了,亏我还以为她朋友塞过来的钱包真的是她的道歉礼。”她嘟起嘴不满地嘟囔着,“我说,你真的会说到做到,杀了那个狗东西吧?”
杨溪把门推开一条缝,回头盯着她:“如果我骗了你,趁机逃跑了你会怎么办?”
“那我就无论如何都要把跟你一起进来的那个男孩找出来活剥了。”
四周空气骤降,在她如同看死人般冰冷的目光里,杨溪冒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她的嘴角却不合时宜地扬了起来。
“那就是说,我师傅还活着对吧?”
“?”
“你甚至还没找到他!”杨溪露出得逞了的笑容,抓住老崖就钻进了门里。
当然,这扇门可不一定是通向外界的,它只是按照杨溪的要求,通向了她想去的地方——祝青瓷的附近。
还以为黑域的主人能纵观全局呢。杨溪心里想着,看来林芝也没那么厉害。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林芝,她也不藏着掖着了,无数长着尖牙的触手从裙底钻出来向他们袭去。老崖一刀将它们劈开,刀身砍在那东西身上竟只是刮了一道小小的划痕,只能起到微乎其微的阻挡作用。在大门即将关闭之际,他狠狠对那玩意踹了一觉,从正好将它们都隔绝在门的另一边。
老崖没敢歇着,着急忙慌地把门砸了个稀烂才放心。在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嘶吼过后,一切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好在她不知道门对面会通向哪里,既然还没找到女孩的师傅,那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他们。
这只是暂时的,那家伙都被气成那样了,把这里掀开抓出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得抓紧时间找到她师傅在把他俩都丢出去先。
“完了,一不小心忽略了一件事,如果连林芝都没找到师傅在哪,咱还找得到吗?”杨溪嘀咕着站在原地看了一圈,“我还以为直接就到他面前的。”
一低头,又瞅见几个会动的影子,好像没有看见他们。
影人这东西怎么哪哪都有?批发的吗?
“这……嘶……”老崖抓着头发思索起来,“不行,我们之前说好了如果遇到危险,我就马上送你回去。”
他从口袋里翻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黑珠子,解释说这是门戒,在他们那边俗称“通行证”,能凭这个出入黑域等地方,特别贵重。
这珠子破得很,只能用最后一次了,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小女孩的安全最重要。
老崖深吸一口气,靠在“墙上”。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和祝青瓷等人,其实也就一“墙”之隔。门缝被塞上,一点光也没透出来,乍一眼看上去就是一面普通的墙。
离门最近的阿霞听到“咚”的一声轻响,有什么撞到了门上。她警戒起来,问:“影人应该不会敲门吧?”
一旁的诺塔已经睡了,祝青瓷歪了歪头,思索片刻:“应该……不会吧,影子哎,怎么了,有人敲门?”
“就是……咚的一声,要不要开门看看?”
“别吧,万一是怪物。”
“万一是和咱一样困在这里的人呢?”
“呃……”
祝青瓷有点纠结,左顾右盼,抄起一张凳子站起来以防外一。
阿霞则是抓起了她的万能剪刀诺到门口,就算有危险,两人的嗓门也够喊醒那个“睡美人”了。
此时此刻门外,杨溪面对老崖的一通安全教育,毕竟是之前说好的,只能无可奈何答应他拿着这个通行证出去。
这个扎手的珠子一捏在手里便散发出了五彩斑斓的光芒。老崖引导她说:“首先,你先想象一个出口,也可以是一扇门的形状,然后在那扇门里,是——”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珠子啪嚓一声碎了一地,变成了一堆没用的渣渣。
两个人看了看地上的废渣,干瞪着眼。
“叔,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不对劲,不对劲!见了鬼了,怎么就碎了!明明还能再用一次的啊!”
而在门内,阿霞一推开门,看到的竟然是飞燕中学的教师办公室。
“哎?”她一个猛回头,身后的场景也变成了他们学校的走廊,已经是上课时间,只有几个老师路过。
班主任瞧着她不对劲,便问:“怎么了,要彩排的人都叫齐了?”
“不,我……”阿霞头脑风暴,试图编出一个理由,正巧这时几个同学正扶着昏倒的树玲路过。
“哎!同学帮个忙,搭把手把她抬去医务室。”
她的脸火红一片,眼睛也睁不开,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
“老师,我去帮个忙!”阿霞赶紧关上办公室的门奔向求助的同学们。
“她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发烧了,一下子烧到三十九度多,站都站不稳。”
“走走走快点,请假没有?谁去拿一下她手机……”
“……”
老崖跪下来拢着一地碎渣,里面一点能量都没有了。
“这地方不能待了!”老崖摇身一变,用巨大的喙啄开了天花板,抓起杨溪一飞冲天,“没辙了,真没辙了,小妹妹你抓好闭上眼,咱还是直接把这拆烂,把她的核心啄个稀碎吧。”
屋里的祝青瓷眼看着阿霞在抓住把手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
连诺塔都醒了。
“怎么了?”他问,“咋一觉起来还少了个人?”
说完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了老熟人的气味。
“老崖在附近。”
“真的假的?!”祝青瓷半信半疑挪到门口打开门一瞧——几根羽毛,一地疑似塌方的碎块,几片黑色碎渣。一抬头,顶上不知怎的就被开了个大洞。
倒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祝青瓷的声音微微颤抖:“外面这是……打仗了?”
眼见着烦人的影人还在徘徊,祝青瓷往回退了点,把门缝拉小。
“他又走了,算了,最好还是先等帮手来了先。”诺塔很无所谓地再躺回去,对于现在的困境毫不担心,“别担心阿霞,她出去了,地上的应该是通行证吧,给老崖气死咯——”
该说不愧是神吗?对诺塔他们来讲黑域这种地方走就跟逛街一样吧。这种盲盒式逛街光想想都觉得刺激好玩,哪像咱这些普通人一样。
“这样啊。”祝青瓷把门关上,沉下脸径直走到诺塔面前把他围在角落,“那是该说点私人话题了。”
氛围好像一有点怪……太近了。诺塔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
祝青瓷盯着他,说道:“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瞒了我多少事情,一些连维多利亚都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因为我们的关系其实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好吗?”
诺塔退无可退,把自己缩了起来,脸上就一个字:怂。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心虚道。
“我做了个梦,在你抱着我的时候。虽然是梦,但我感觉得到它是一段记忆,很短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那时你也抱着我。”
“什么……?”诺塔瞬间在自己贫瘠的记忆里找到了自己唯一一次抱起他的片段,在他意识到那是在什么时期发生的时,他缓缓瞪大了眼。
祝青瓷继续说下去:“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记得身上很痛,你的手特别冷,大概是因为你那什么癔毒症。”
“啊……是。应该……没有再梦到什么了吧?”
“有,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抱着我的是你吗?”祝青瓷抬起头,眉毛直抖,“我听到火焰燃烧,建筑物倒塌,还有你的声音,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
“……好了不用说了。”诺塔脸色苍白,挂着冷汗,干笑着推了推他,“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别回忆了。”
“……然后你就抓狂了,你一直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还说了一句——”
诺塔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最后像认命一样低下头,小声替他补完了那句话:“我说,‘你骗我。’,然后呢,这个梦告诉你什么了?”
“其实你讨厌我,因为我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祝青瓷心如死灰地退开,“那你为什么要装得像跟我一直很要好的样子。”
“不是,没有。”诺塔坐起来,“那个时候情况有点复杂……”
祝青瓷双手捂住耳朵,特地拉开了距离背对他蹲在地上。
诺塔追上去,祝青瓷转开头不看他。他只好解释:“我那时候发病了,不受控制。”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不受控制地说出这些话?”
“……”诺塔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尽管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想告诉我也能理解,那我想绝交也能理解吧?”祝青瓷冷不丁地撇出这句话。
这句话直接给了诺塔当头一棒,他忙说:“等等等等,别那么果断啊,我真的是因为一些特别原因现在不能告诉你而已,之后你就会知道的,晚些。”
祝青瓷脸色缓和了些:“那你总能告诉我,你费尽心思盯着我长大,靠近我的主要目的吧?仔细一想,只是希望我平凡过完一生这个理由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搭边。如果只是这样,你大可以从一开始就不告诉我任何跟你们这边有关的东西,就算骗我说我看得见神迹是阴阳眼我也会信的。”
诺塔搓了搓手指,答道:“呃……好吧,这个说法确实是骗你的,你无论如何总会被卷入这些事情里,根本不可能平凡过完一生。我接近你一是因为我确实跟你很要好,我很想你。”
“二呢?”
“二是……你的身份有些特殊,是除了人间神以外,唯一可以吸收和使用罗伊的人,在各种方面上我都需要你帮忙。本来想之后把偷藏的罗伊给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就拿到了。”
祝青瓷总算转过身看着他,问:“罗伊?”
“就是现在在你身体里,流进血液里的那个东西,你应该能感觉到。”
“那个啊,那个叫罗伊啊。好像是在见到夜莺之后就有了。”
“对。”诺塔戳了戳他的胸口,“你现在用的就是祂的罗伊,你会看到祂应该是这股力量形成的残象。但是这点不够,你还需要更多,反正你也要阻止纳雷斯消除人类吧,不依赖点强大的力量做不到的哦。”
“有一种在打首领之前刷副本升级的感觉。”祝青瓷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到罗伊流动过指尖,终于笑起来,“嗯,挺有意思。”
“最重要的一点,你得当我身体里的怪物的储备粮。”诺塔脸上挂着笑。
空气沉默了三秒。
“凭啥?”祝青瓷鄙夷地看着他。
“我的癔毒症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如果不能给它吃到香喷喷的好吃的罗伊,它就会发疯,发疯就会抢身体主权为所欲为,然后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好奇的那些我们俩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你就再也不知道啦——”
祝青瓷一脚把他踹开,道:“哟,还想拿捏我,谁惯着你啊,绝交两分钟。”
此时,校医室的大门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成破烂。只见一个拎着强光手电筒,穿着华丽得体的黑皮帅哥站在门口,耳朵上还淌着血,把肩上的衣料都染红一片。
这就是诺塔的哥哥派来帮忙的家伙。
他只是望着他俩挑了挑眉,眯起眼睛嗤笑道:“吵架啊?继续啊,看着我干嘛。”
“索菲啊。”诺塔盯着他,抄起桌上的药瓶直扔他脸上,被其一抬手接住了。“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
索菲瞧了眼,是碘酒,整好打开来擦了擦耳朵的伤。他一脸无所畏惧道:“长话短说,你哥发火拧了我的耳朵,店里没人,他有事忙,只有我被无情地取消了约会计划过来帮你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忙。你颠了吗?直接把核心结晶破坏不就行了,晃悠那么久连本体都没找到真是丢死人了。”
“没开玩笑真的找不到,我没见到任何一个有结晶的,大概是本体不愿意出现。既然你来了,另一个人也安全出去了,我们就直接动手,见一个杀一个吧,这总能找到。”诺塔站起来,拿出了他的长刀。
青瓷尴尬地环顾四周,一手抓了瓶酒精,一手从病床上拆下来一根铁棍,表示自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这个举动逗笑了索菲。
“有意思。”他指了指门外,“但是我们不用费心去找了,这个怪物已经癫了。”
紧接着他抬手敲了敲墙壁,墙面便裂开一条大缝。祝青瓷清楚地看见他衣摆下伸出一条章鱼触须往墙上一拍,直接将整面墙拍了个稀碎,冷风直往里灌。
月下,群鸦飞舞,追逐,啄咬着一个凝聚了强大力量的黑影。黑影一抬手,血花四溅,尸体如雨般落下。
此时巨鸦从高空俯冲下来,两抓一抬抓着这个黑影撞向地面,只听一声轻笑,黑影融化。一只大手抓住鸟爪,将它整个摔了出去。正当它要飞起,巨兔却将它扑了下来。
“那老乌鸦已经在打了哦。”索菲甩下这句话,一跃而起,落在兔子身上。触手将兔子的脖子一拧,咔嚓一声,它嘶吼着倒下了。
老崖扑着翅膀飞起来,躲开飞来的钢管。他问:“索菲,你怎么在这?”
“别问,问就是被迫自愿的。”索菲说着,接住林芝扔过来的钢管,一个大转身扔了回去。林芝见了也不躲,任由钢管扎穿她的身体,然后若无其事地抬了抬手。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惊喜吧?没有核心。
“什么鬼?!”索菲大骂。还没等他反应,成千上万双眼睛已然盯着他们。已经遭过罪老崖率先认出来这是什么,他腾空而起,警告道:“快走!这些学生杀不完!”
“学生?”索菲刚一回头,黑暗中就窜出来个人抓住触手一口咬了上去。这一口差点没给这根触手扯断。索菲卷起她一头砸爆在地上。很快又有更多人扑上来欺负他这个不会飞的海洋生物。
“滚开啊!我对你们没兴趣!”
老崖没时间管他,再次冲向林芝,用爪子撕扯她,用喙啄她,可无论怎么折腾,哪怕是将她整个吃掉。
她还会再恢复,再活过来,再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然后再对他们发起攻击。
这根本不可能,核心从来都是在黑域之主的身体里的,尤其洑鬼,根本不可能在其他地方。
杨溪从一大片羽毛里探出头换了口气,担心地问:“搞不定吗?”
“没事,你躲好。”老崖说着,逐渐转攻为守。
场面一度混乱,大家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杨溪扶了扶眼镜,在破楼里瞧见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祝青瓷。
“索菲是海怪?诺塔你的朋友都是动物吗?”祝青瓷和诺塔闲聊着,正往高处赶,不像老崖那样会飞就只能用这种麻烦的方法接近林芝了。
“首先,索菲不算朋友。”诺塔反驳道。
杨溪生怕一不留神祝青瓷又不见了,想喊他一声。而就是这一下没留神,在老崖翻身闪躲时没抓稳,失重从他身上掉了下去。
老崖慌了神,急着去接她,很快就被林芝抓住破绽一根长钉穿过翅膀固定在了墙上。
“杨溪——!!”他大喊一声,无意间让这个名字刺进了祝青瓷的耳朵里。
祝青瓷一转头就看见了她,一个急转跑过去接她。可即便到了楼房的最边缘,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余光中一个身影闪了出去,诺塔二话不说飞跃了大半个操场的距离接住杨溪,抽出围在腰上的触鞭缠住一根突出的钢筋,两人悬在空中。杨溪的心脏狂跳不止,险些昏过去。诺塔相对就冷静很多,正在寻找能落脚的地方。
林芝自然是不会给他们机会,伸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姿势。两人所在的楼房开始极速坍塌。诺塔心一紧,却无处可逃。随着支撑点的消失,两人再次下落。诺塔闭上眼,护好怀里的女孩。
应该不会死,我命大,还是神,没事的。诺塔不断安慰自己,身体却对于即将到来的剧痛恐惧得发抖。
然而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他只觉得背部接触到了什么很柔软的东西。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空中的一扇写着“爱心社”的大门,包括林芝。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出现了。
一条鲜艳漂亮的黄白格子围巾将两人包起来,将他们拉进了门里,随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