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少爷俊骑士 第5章 光与影

贝娅荼丝从没有觉得，呼吸竟是如此煎熬的一件事。

“别动。”薇薇安夫人板着脸，在衣襟处快速地推入一根细针，把蕾丝给精确地固定在了一个巧妙的角度，——她每次做这个动作都能让见习骑士小姐浑身激灵一下，“我可不想被您的惨叫给打断思路。”

忙着充当**人台的贝娅荼丝哀怨地瞪了一眼悠闲地陪坐在维提切身边喝茶的哥哥，后者则一脸轻松的耸耸肩，回敬给妹妹一个“你活该”的眼神。

“抱歉啊，菲利克斯。”维提切用甜品叉将玛芬蛋糕一分为二，而后把其中一半给泡进了茶杯里，“要是我能为你找到合适的女伴，你到时候就不必一个人在侧厅等着了。”

怎么可能找得到呢，菲利克斯心想。谁让这个这个笨蛋妹妹突然对皇宫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又恰巧碰上维提切这么个好说话还对选女伴能拖就拖的主，这才轮得上给那些夫人小姐们提供谈资。至于少爷原本的那些女伴候补，那哪里是自己能高攀得上的！

“不必在意我，少爷。”用甜品叉捣碎泡在茶水里的蛋糕的做派或许称不上优雅，却能让菲利克斯由衷地感到愉快——在宴会上可见不到这个。“我对那种场合没有什么兴趣。”

再说，就算真的能出席，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维提切同贝娅荼丝一起跳舞，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露出何等失礼的表情。“难道还能比提切少爷邀请我的时候，兄长大人的那个眼神更恐怖吗？”妹妹的话语忽地回响于耳畔，尽管前言有所偏差，却丝毫不影响它正中了红心的事实。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吧。他在心底默默地回答道。

“是这样……吗？”

把叉子放下、换成茶匙，维提切舀起一勺泡足了茶水的蛋糕送进嘴里，脸上随即浮现出满足的表情。“可是，一直都等在侧厅，不会觉得无聊吗？”

“是啊。”菲利克斯诚实地点了点头，“少爷不在身边，多少是会有些寂寞。”

维提切舀起第二勺蛋糕的动作顿住了。

“抱，抱歉……”少公爵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那么，果然下次我还是帮你找一个……”

“不必劳您费心，少爷。我在侧厅等您就好。”菲利克斯的脑海中才刚组装好上半句，口舌就兀自连同下半句一同吐露了出来。“不过，如果能有少爷做伴，那似乎会挺有趣的。”

“当”的一声轻响，茶匙磕到了杯沿，维提切端着杯子的左手微微颤抖，细软的金发间隐约可见泛红的耳尖。

“你是说、”他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做你的……女伴？！”

笨蛋哥哥！贝娅荼丝几乎要当场尖叫起来，却碍于**人台的职责只得作罢。注意到自己一瞬间的破功，她战战兢兢的转动眼珠，准备作为一名（预备役）骑士勇敢地迎接薇薇安夫人斥责的视线，抑或是严厉的呵斥。然而，预料之中的暴风并没有来临，对方依旧在埋头调整蕾丝和钉珠的位置，似乎并没有受到那边的对话的影响。真不愧是专业人士，贝娅荼丝刚在心底里做出如此评价，便注意到薇薇安夫人手上的动作明显比先前要慢上了些许。

事已至此，就只能指望这位夫人的嘴能严一些了。贝娅荼丝有些绝望地想道。

话一出口，菲利克斯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口无遮拦。他的掌心渗出汗液，心脏也被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他的反应够快，还算及时地找到了解释的借口：“我，我的意思是说，您看，我的职责本来就是要保护您嘛……”

他绝不会承认，在看到妹妹身上那件美丽的半成品礼服的瞬间，自己就已经忍不住去想象……

“是，是这样啊。”被给了台阶的维提切立刻就坡下驴，也没有要为难或者问责菲利克斯的意思。“是我不好，平白误会了你。”

看上去松了一口气的他，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低落。惊魂未定的菲利克斯对此没有察觉，却逃不过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贝娅荼丝的眼睛。

我的哥哥果然是个幸福的笨蛋，她这样想着，也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姐，您的肩膀塌下来了。”平稳的女声适时地响起，提醒着贝娅荼丝不要忘记自己此刻的职责。“请把腰挺直。”

“是……是！”

“是的，母亲大人。”

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彩色玻璃，在花岗岩铺就的地面上投下万花筒般绚烂的光影，也为圣坛前的白玫瑰平添了些许色彩。身披白色织金衣袍的女性在花瓣上洒下几滴水珠，便从中抽出一朵，转身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一切都遵照母亲大人的吩咐，已经准备就绪了。”

通往圣坛的几级石阶下，少年站姿笔挺，拷了金边的丝绸圣带顺从地垂在他的胸前，缝于其上的黄水晶和紫水晶排列出祷文的词句，清晰地映照出缓缓向他走来的女性的身形。

“做得很好，奥勒留。”女性稍稍弯下腰，将白玫瑰那被剪短了的茎干插入了男孩胸前的口袋，随后以双手捧起了他的脸蛋。“真不愧是我的勇者大人。”

她的声音不大，混杂着**的气息，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唱诵祷文，抑或是传达来自上天的启示。男孩知道，在这个让人类显得过于渺小了的空间内，她的话语等同于神谕。

“谢谢夸奖。”

男孩顺从地垂下眼帘，阳光点亮了他金红色的睫毛，却无法为他驱散那双灰青色眼瞳中的迷雾。

“奥勒留，我亲爱的孩子。”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迷惘，女性拨开爱子的额发，赐福般地隔着面纱去亲吻他的额头，“你将驱散羔羊们的痛苦，照亮他们的牺牲。因为，你是神所赐予的……”

“因为我是，神所赐予的救世之光。”

少年呢喃般地回应道。天赐的勇者，救世之光，早在他出生前，这两个称号所织就的荆冠就已被牢牢地箍在他的头上。事到如今，若想要将其摘下，定会狠狠地翻出鲜血淋漓的皮肉来。

明明被世人尊为“天赐的勇者”，却连这种程度的勇气都没有，他自嘲地心想。列位于石柱上的圣人们沉默地注视着他，对面前发生的这一切不置可否，就像他们千百年来一直做的那样。

“没错。”女性对儿子的回答感到满意，便紧紧地拥抱了他：“无论如何，你都将把人类拯救。”

越过母亲的肩膀和面纱，圣母怀中的圣婴好似正对他“咯咯”直笑。这究竟是鼓励，还是在讽刺？无论如何，唯一毋庸置疑的是，自己早在出生之前，就已经被迫登上了命运的棋盘。

“是，母亲大人。”奥勒留的声音依旧如同梦呓，“无论如何，我都将拯救人类。”

即便，自己并非那天赐的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