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少爷俊骑士 第4章 茶杯中的风暴

十二月已时值隆冬，虽说远还没有冷到要见雪的地步，街上的行人们却都纷纷把自己给裹进了棉衣和皮草里。这幅景象在艾特尔努姆早已是奇闻笑谈一桩，南国的住民们倒也没心思在这点小事上证明自己。上到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纷纷围坐在火炉边捧起热茶，凭借着侃便天南海北的嘴皮子功夫打发时间。

譬如说，在一栋属于某位侯爵的宅邸内——

“这件事，我想你们应该已经都知道了。”

一位体态丰满的伯爵夫人抚摸着膝上的小猫，像是期待已久了似地开启了话题：“贝洛娜皇女殿下的生日宴会，维提切少公爵要带的女伴竟只是个骑士的女儿。”

“是贝娅荼丝=符提斯小姐。”话音未落，对面沙发上的女男爵便摇着羽扇说出了那位小姐的芳名，以示自己消息灵通，“听说，拉莫纳夫人正在为她赶制礼服呢。”

她特意强调了“赶制”一词，暗示这一决定绝非只是少公爵自己的一时兴起。

“是星辉大道的那位薇薇安=德=拉莫纳夫人吗？”闻言，女男爵身边的那位子爵小姐直起了倚在沙发扶手上的腰，说话的语调立刻高了一个八度，“我都还没有约上过拉莫纳夫人的档期！”

将众多豪门贵胄拒之门外，却为区区一个骑士家的小丫头破了只接按时预约过期不候的规矩，倒是真不怕自己家的东西掉价……她絮絮叨叨地说道，似乎也没有意识到其他人的脸色越发尴尬，直到火炉中的木柴“噼啪”一声爆开，像是在代替贵妇人们警醒这位小姐的失态。

如梦初醒般僵住了的子爵小姐干笑了两声，虎头蛇尾地以一句“是我失礼了”结束了她的抱怨。她不再说话，转而低头观察起了杯中茶汤的成色。

“唉，真是可怜了你家的小罗莎莉。”伯爵夫人膝上的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踱步到打破了短暂沉默的女伯爵腿上，“按照‘顺序’，这次本该轮到她了吧。”

即便阿尔特斯少公爵不善舞蹈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奈何他天生一副人偶般精致的好皮相，同龄的女孩们自然会像轮流玩洋娃娃一样在这个女伴的位置前排起长队来。无论如何，小淑女们的教养值得嘉奖。

“可不是呢，那孩子收到信后就闹着也要让侍卫的儿子当她的男伴，我和老爷劝了好久才消停。”失去了膝上那柔软的温度的伯爵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也端起了茶杯。“泰莉亚夫人也不管管，居然由着小孩子瞎胡闹。就算是分家，好歹她也是出身于皇族……”

“你也真是的，和孩子较什么真呢。”端坐在单人沙发上、似乎是沙龙主人的侯爵夫人适时地扑哧一笑，“听说那个小姑娘才九岁，少公爵也还不到八岁，泰莉亚夫人会宽容些倒也正常。”

“何止是宽容呐，都把拉莫纳夫人给请来了……”坐在她对面的侯爵小姐漫不经心地往茶杯中加了一块方糖，优雅地搅动起茶匙：“话说回来，符提斯……难道她是那个劳伦斯=符提斯爵士的女儿？”

“符提斯爵士……？”在场的其他人困惑地在脑海中搜寻起了记忆，过了十几秒，还是女男爵率先反应了过来：“您指的是，被逐出圣殿骑士团的那个劳伦斯=符提斯爵士？”

哎呀，这可真是……什么来着？

所有人的表情都这样说道。说来也奇怪，明明在十多年前，这可是个闹到几乎人尽皆知的大事件，事到如今却怎么也回想不起除了这个名字以外的其他细节。果然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吗？毕竟有句“时间能冲淡一切”的老话

“原来如此……”女伯爵再次首先打破沉默，“虽说身份差距大了些，不过难怪泰莉亚夫人会支持那个小姑娘。”

来自艾特尔努姆的泰莉亚=伊斯特拉=卡斯特鲁斯=阿尔特斯与教会素来不睦，这已是贵族社会的常识。教会将加大了炼金术和占星术的引入的泰莉亚视作眼中钉，泰莉亚则更是如同一只雌狮，毫不客气地对试图向她的家人——尤其是孩子——出手染指的教会亮出獠牙。

“那位贝娅荼丝小姐的双胞胎哥哥，菲利克斯=符提斯也在公爵家担任少公爵的贴身护卫呢。”察觉到出场机会的女男爵立刻开口，“少公爵每次参加宴会，身边可都有他在护送。我家的侍从还经常在等候室和他聊天呢。”

“受阿尔特斯家亲睐的小骑士……倒也是个值得关注的人物。”侯爵夫人不置可否地从餐盘上掂起一块饼干，炉火将这点心上的糖粒照耀得晶莹透亮。“说起来，这次的生辰宴被选中作为举办圣愿慈悲礼的场地了呢。”

身份差巨大的男女共同出席皇家舞会这种恋爱小说一样的桥段充其量只能算是前菜，这边的才是重头戏。

“是啊，没想到那个‘圣女大人’居然会选这么个日子，”侯爵小姐把茶杯放回矮桌上，十指交握置于膝上。“二位陛下当时脸都黑了。”

“虽说皇家主办的宴会都可以选择，真的要在生辰礼上做这个吗？。”女伯爵接上话茬，面露担忧之色：“时间上明明还有更合适的冬季祭典……”

“神明在上，但愿这种祭礼真的能办一次少一次，”伯爵夫人叹了口气，脸上也浮现出哀愁的神色。“若是可以，真不想再见到那种场面。”

“如果那位‘天赐的勇者’大人是个真货的话……”终于再次开口的子爵小姐这次长了些为数不多的教训，把爬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教会的认证了。”

贞女怀胎这种只存在于经书上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糊弄小孩和大字不识几个的民众罢了。什么“天赐的勇者”，不过是那个所谓的“圣女”和不知道哪个男人生下的野种罢了。带着这样一个孩子的母亲，竟然还被堂堂卢克斯福德伯爵家收作了养女，也算是那个背靠教会作威作福了两百多年的家族的报应。

“唉，就算那是个真货，‘选定之剑’的封印地可还被魔族占领着呢。”侯爵千金从果盘中提起一颗艳红的樱桃，“托那位‘勇者大人’的福，先帝陛下还曾和马提亚利斯商谈共同出兵一事呢，结果……”

那当然是不了了之。不然，要是等勇者还没长大地就又被夺去，这仗不就白打了？在座的贵妇人们互相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默契地没有把这句话给流于言语。

炉火中的木材噼啪炸响，好让这空间免于名为鸦雀无声的尴尬。侯爵夫人咽下饼干的最后一小块，决定端上主菜后的甜点：

“说起来，你们都准备好要献给贝洛娜殿下的贺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