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少爷俊骑士 第6章 圣愿慈悲礼

卢米纳里斯皇子皇女们的生辰，若非逢五逢十，便并不会特地大操大办，以体恤皇家和贵族们的财政。然而，既然被选做了举办圣愿慈悲礼的场地，这就不可能只是一场简单而温馨的家宴了。玫瑰和百合由绿叶与丝绸装点着，早早地自花房中纡尊降贵到宴会厅的烛台旁，侍女们沉默地为它们撒上水珠，献上最后的恭奉。踏入前厅的贵族们将皮草和手套交给侍从，便在净手的同时聊起了礼服——“真是漂亮的刺绣啊。冬季祭典的置装，你也都准备好了？”

上级贵族们都早早地往宴会厅去了，外厅的贵族们大多不甚宽裕，大多便倒也心照不宣地笑起来：“都准备好了，可算是准备好了！话说今年裁缝可真是抢手呐，你家是请的……哎呀，奥罗拉殿下来了。”

十一岁的第一皇女奥罗拉缓缓从大门敞开的宴会厅中走出，外厅的贵族们便匆匆结束了话题，纷纷回到了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上。她郑重地用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质匣子，透过镂空的雕花还能瞥见衬内侧的白色丝绸，就这样在贵族们的注目礼之中缓缓踱出宫殿的大门，走下了几级石阶，最后在漫长地毯的起始处退到了一边，静静地等待着这场晚宴的最后一批来宾。

没有侍从为她那双裸露的肩膀披上皮草，她却也在寒风中站得笔直，不曾有一下瑟缩。好在时间也并不需要她坚持太久：此时教会的两辆马车已经绕过了殿前的喷泉，很快便在阶梯前停了下来，车门与地毯的中线对得整整齐齐。

咔哒一声，车门被打开了。随着一阵扑鼻而来的焚香，身披织金白袍的孩子们像兔子似的，一个接着一个跳下了马车，站在车门边迎接的奥罗拉打开银盒，用右手从中取了一小撮金粉从他们头顶上撒下，以此分发仅限于今夜的权柄——仅此一晚，这些孩子们将享有与她同等的权利。贵族们遵照位阶，依次排列在绣了皇家纹章的红毯边，目送这些大多不知礼数为何物的孩童们或是缩手缩脚，或是东张西望，亦或是蹦蹦跳跳地走向深处的大宴会厅。

孩子们的胸前都垂着深蓝色的圣带，上面装饰着绿松石拼就的教会徽记，以显示他们在这场宴会中的特殊地位——即便他们的言行举止多有不妥之处，看在这个的份上贵族们也都不会、或者说不被允许计较。

领头的孩子已经走到将近红毯的末端，贝娅荼丝挽着维提切的胳膊，逼着自己不去思考这些孩子们数日后即将迎接的悲惨命运。就在她左手边的斜对面，这场宴会原本的主角、刚满六岁的第二皇女贝洛娜正牵着她的幼弟，和父母一起屈居于红毯的一侧。而取代这个帝国的皇室、堂堂正正地站在红毯末端正中央的，则是一个身着类似于神殿骑士礼装的服饰的十岁男孩。

奥勒留=格拉维亚=卢克斯福德。

装饰着巨大吊灯的水晶将光线折射、汇集，而后倾泻在这位上天的宠儿身上，钻石桂冠欣喜地释放出绚烂的虹彩，衬得他如同这个耀日之国的太阳。这光芒点亮了孩童们的眼瞳，让他们纷纷呼喊起“勇者大人”，小跑着奔向这一神迹的结晶。像是生怕被盛夏的艳阳灼伤眼睛，维提切尽量不去看向奥勒留所在的方位，假装对装饰在墙边的鲜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然而，阳光却对他格外的眷顾。奥勒留一边微笑着向跑来的孩子们挥手致意，眼角的余光却装作不经意地从维提切的脸上掠过，当然，没能得到期待中的回应。自己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吧，他不着痕迹地想着，便缓缓摘下手套，优雅地转向身后——头戴面纱的圣女正捧着形似银碗的圣膏器翩然而至。

他恭敬而顺从地从母亲手中接过那个散发出**芬芳的容器，盛于其中的油膏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浮现出虹色的光晕。再度转身，重新面向贵族们的队列，他的左手稳稳地捧着这个对十岁孩子而言的庞然大物，右手则以两指从中蘸取油膏，将其涂抹在面前的一个孩子的额头上。

“以圣光之名，我为你涂抹这芬芳。”

念诵祷文如同歌唱，奥勒留稚嫩的声音在宴会厅中回响。维提切轻咬着自己的舌尖，克制住撇嘴咋舌的冲动。

“愿你的灵魂如白鸽，愿这欢愉如星辰永恒，愿这欣喜滋养大地，愿恩典与你同在。”

被涂油的孩子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勇者大人，如同温顺的羔羊，金粉与油膏在他的额头上闪闪发亮，即便是自出生起便光环加身的奥勒留也被刺痛了眼睛。他极力克制住试图眯起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手臂，在念诵完祷文的同时收回了点在对方额头上的手指。待到冬日祭典结束、新年伊始，这个、以及排在后面等待涂油的那些孩子，都将成为献给恶魔的活祭，而他们的家人之所以能够相对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仅仅是因为相信着自己这个“天赐的勇者”不会让这些牺牲白费罢了。

“希望你今晚能玩得开心。”

这句话并非祷文，也不在仪式或者宴会的环节之内，却是奥勒留由衷的祈愿和祝福。在贝娅荼丝看来，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他并不想是一位圣殿骑士、牧师、或高高在上的圣子，反而倒像是个与那孩子邻家的哥哥。

“嗯，谢谢勇者大人！”

第一个领受完涂油礼的孩子欢快地与奥勒留道了别，兴致盎然地开始观察起了其他贵族。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年纪相仿的维提切，在奥勒留的目光之中几乎是蹦跳着向他走去。第二个孩子向前一步，满怀着不安和期待来到了勇者的身前。其他孩童们则或是踮着脚，或是侧着身子，或是低垂着头，焦急、不安而又憧憬地等候奥勒留亲自为自己赐福。

“以圣光之名……”

奥勒留的声音再次开始回响，郑重而虔信。十二个孩子，那就是十二次涂油礼，十二遍的祷文，即为完整的“圣愿慈悲礼”。每次完成仪式，奥勒留的嗓音都会有些沙哑，因而感念儿子辛苦的圣女则曾提出将祷文的环节略去。然而，这位勇者之雏却坚持要求保留完整的仪式：毕竟，既然油膏承载了祝福，那祷文便是满含歉意的告解。与那些孩子们付出的牺牲相比，自己的这一点点疲劳，根本就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