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人生的那一天 第4章 我是你的教父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江畅每天按时来办公室打坐。起初他无事可做，莫郁舟也不管他，他就整天盯着莫郁舟看。后来，莫郁舟叫他把课本都带过来，他才勉强读上了书。

莫郁舟以为这小子让自己管回正途了，谁想到一把他的课桌搬回教室里，又开始找不着人，气得莫郁舟一连几天都睡不着觉，黑眼圈顶了一个多星期。

在江畅连续失踪第七天的时候，莫郁舟终于忍不住了。他拿起手机，一连拨了三十几次江畅家的号码，打通后破口大骂：“你这小子该还魂了吧！给我滚回来上课！别等我去捉你！”

电话对面有人接听，却无人应答。莫郁舟更生气了：“我之前不打电话给你，是相信你会自己来。现在我对你的信任在一点点消失，你不要逼得我懒得管你！”

电话被挂断了。如果是平时，莫郁舟会气得发疯。但这通电话被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电话挂断之前，他听到里面传来吸鼻子的声音，虽然细小，但瞒不住他的耳朵。

他立刻就想到关于江畅的坊间传闻。江畅不来学校的时候，莫郁舟听到那些老师和学生到处议论他，有人说他精神不太好有暴力倾向，有人说他是到处打架的小混混，有人说他是差点杀人的□□，还有人说他跟着一群不三不四的败类吸毒，邪乎其邪。

莫郁舟到联络簿里找到江畅父母的电话，一个也打不通。他赶紧巡视了一下班级，从地址簿里抄下江畅家的地址，亲自打车去找他。

莫郁舟的内心忐忑不安，他觉得江畅这个孩子很奇怪。看着不像家境不好，却瘦得像营养不良。衣服有人给洗得干干净净，却愣是像没人管教。就连鞋子穿旧了，都没人给换一双。越是想到这些，莫郁舟就越感到脊背发冷。他隐约猜到了几分，却不敢再细想。那个吸鼻子的声音，细细想来倒真是像……

千万别！莫郁舟焦急万分，他大概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家庭环境可能相对复杂，尽管有人照顾日常起居，却缺少管教，这才结识了几个不三不四的家伙。但真要是到那个地步，不要说他，就连神仙来了，都难把他拉回正轨。

江畅的家距离学校不算近，出租车开了半小时才到。莫郁舟一下车就奔向那个地址，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周围的环境。

莫郁舟敲门，没人应答，急得他在门外大喊：“江畅，你再不开门，我就把门踹开！”

他这么说了足足有一分钟，门才缓缓打开，江畅吸着鼻子在里面悠悠地说：“密码锁你还能踹开，铁蹄子啊。”

莫郁舟冲进去拉住他，森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江畅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指着自己的鼻子，又吸了一下：“你说呢？”

“你别跟我打哑谜！从实招来！”

“我感冒了！在床上躺着！”

莫郁舟跟他到房间里，见他床上乱糟糟的，房间里也没有异常的芳香，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不是吸……”

听到莫郁舟这么说，江畅愣了一下，转过身愤怒地打断他，“吸什么？！你想说我吸什么？！！”

“不是……”莫郁舟快没力气了，“老师错了，老师也是怕你不学好。”

“你就是为了这事才来找我的？我像是那种人？外面说我几句，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江畅是真的气急了，一连抛出三个问题，连珠炮似的差点让莫郁舟招架不住。

“江畅，你感冒生病不会请个假吗？再说了，你烧到几度能连续一个星期不来上学？”

“我烧着了跟你有关系吗？你不就是怕我在这吸毒，影响你前途吗？”

莫郁舟本来不想和他吵，听到这话彻底火了。自己一腔好意被当成这种驴肝肺！

“你要是没病我非得给你俩耳刮子！我是你的老师，我有责任把你管好。你知道你不来学校的时候，人们对你都是什么难听说什么！我怕你让我来得太晚，误入歧途，在车上吓得胆都要跳出来了。结果我到这来了，你说我是怕影响自己前途。狗屁！你在学校外面怎么着，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你就是真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要不在学校的地界，就算不到我这里！你听懂了吗？！”

莫郁舟的怒音听起来十分吓人，江畅被慑住了，低头坐到了自己的床上，不语。

“混小子，不知好歹！”莫郁舟一顿输出还不解气，补了这一句才消下火。

江畅垂着头坐着，又开始抽起了鼻子。

莫郁舟这次听对了，这小子抹上眼油了。

“哎呦我的天——我真拿你没办法了，你这小子怎么这么难管。”

“不用管我，我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江畅倒在床上，一只胳膊挡住眼睛，扭曲着声音说。

莫郁舟照着他的肚皮“叭”地拍了一下：“你知道好赖还不来上学。”

江畅没有立刻回答他，隔了好一会才小声责问：“我也就这样了，你还来管我干什么？放过我，也是放过你，不好吗？”

“放了你？”莫郁舟冷笑，“不可能，你可是我的命。”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要是放着你不管，到时候你真误入歧途了……”莫郁舟停顿了一下，“我会后悔没能把你管教好。”

“你是我爹吗？”这次换江畅冷笑了。

“我是你的教父。”莫郁舟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把他的腿搬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发烧了就别出来晃。”

“你不来吵我，我自己都快好了。”江畅的嘴不饶人。

“那明天来上学。你不来，我就来你家捉你。”莫郁舟不稀罕搭理他，转身要走，被他拉住手腕。

“莫哥，以后还让我坐你办公室呗。”

“你让我请各科老师到办公室给你开小灶吗？”

“那你给我上课。”

“我只会教语文。”

“……”

莫郁舟只道他是小孩耍赖皮，不想听他废话：“你要是明天不能来上学，就给我发条短信请请假。要是能来，就乖乖来给我上课。还有，你给我时刻记住，我是你班主任，不是你莫哥。我的办公室也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我还没下班，你自己晚上吃点东西。”

说完，莫郁舟就走出了江畅家。

虽然跟这小子生气，但莫郁舟也是真担心他。学校里的人都把他当校霸头子，真见了面，就是一个没什么心眼和眼力见的小屁孩，个子倒是高，瘦得像根杆子，那拳头跟豆芽比都不一定有多粗。说他能打架，真不知道打到人身上是谁疼。

下了班，莫郁舟回家做饭，闻到香味的时候想起江畅，打通了他家的电话。

“江畅，你吃了吗？”

“没吃，你吃了吗，莫哥？”

“谁是你莫哥，你怎么还不吃饭？想把自己饿出毛病，明天不用上学？”

“不会做饭。”

“不会做饭不会点外卖吗？”

“手机里没钱。”

“放屁，手机里没钱你药哪来的？”

“买完药没钱了。”

“你那药金子做的？几板感冒药要你贷款？”

江畅笑了，愉快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入莫郁舟耳中。莫郁舟也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逗你老师玩是吧？”

“莫哥，你那好香啊，是不是做什么好吃的了？”

莫郁舟又笑了：“你狗鼻子是吧，隔着信号都能闻到香味，气味还能顺着电磁波传播是吧。”

江畅诶嘿一笑，用近乎撒娇的口吻对他说：“也让我尝尝呗，上次的牛肉面我觉得没你做得好吃。”

莫郁舟真拿他没辙：“我什么时候给你做牛肉面了？”

“没做过啊，但感觉那老板手艺不如你。”

“你在这拿我开涮是吧？我是你老师。”

“莫老师，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江畅说。

莫郁舟看了看锅，又看了看表：“那你在那等着吧。”

江畅特别高兴，莫郁舟听到电话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想必是他床头的杯子。

莫郁舟情不自禁地觉得江畅单纯可爱，想到他的成长环境，又摇摇头：

缺爱的孩子，你对他好一点，他就真把你当自己人，跟你掏心掏肺。

莫郁舟的家在学校的另一个方向，其实到江畅家不算近。但莫郁舟想着，现在时间不晚，到他家也就七点钟，既能管他一顿饭，又能督促他明天上学，一举两得。

莫郁舟发短信告诉他饭前别吃药，就带着锅来了。

“莫哥。”江畅开门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和下午的样子判若两人。

“吼呦，恢复得这么快。明天可以上学吧？”莫郁舟问。

“我还发烧呢。”江畅耍赖道。

“看着不像。”莫郁舟翻了他一眼，把锅放到餐厅的桌子上，打开盖子，顿时满屋飘香。

江畅闻着味就来了：“什么什么什么啊？这是什么啊？”

“炒饭。”莫郁舟说，“酱油炒饭。”

江畅的眼睛闪闪发光。莫郁舟瞧见他这副样子，又是可怜，又是想笑。他让江畅拿了两副碗筷出来，二人坐在桌前准备吃饭。

“莫哥，加道菜。”江畅从厨房里出来，端出一盘切成片的叉烧，上面散落着细碎的葱花。

“这是哪来的？”莫郁舟纳闷。

“我刚煮的。”江畅红着脸笑着答道。

“我说进门怎么有股味，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会……一小点。”江畅边说边用手比划“一小点”，“我对着网上的菜谱学的。”

“一小点啊，好家伙叉烧都弄得出来，我看你别在我面前装病了，叉烧都能做，就算是发烧也能上学。”

听到“上学”，江畅明显面露不快，嘟囔着嘴说：“莫哥，我不想上学，真的不想上学。”

“不上学你以后怎么办？自己不工作在家里像现在一样啃老啊。”

“那我上学到你办公室来，不上教室。”

“你不上教室怎么上课啊？”

“你给我上语文课好不，其他课我自己学。”

“你给我上一边站着去！”莫郁舟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劝都不管用，这孩子怎么这么顽固！

“江畅我警告你，我对你说几句软话是因为我心疼你。但是你不要给我蹬鼻子上脸。你叫我莫哥这个事我还没跟你算账，明天给我老老实实上学，不上学我就来你家捉你！”

江畅又不说话了。

莫郁舟无可奈何，哭笑不得：“我这个班主任当的像你的管家。”

“莫哥……”

“嗯？！”莫郁舟狠狠地瞪他。

“莫老师……”

“干嘛？”

“能吃饭了吗？”江畅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小声问，“它说要饿扁了。”

莫郁舟冷冷地抬了下嘴角，猛然起身叮当给了他俩棒槌，才说：“吃饭！”

对于莫郁舟来说，管教江畅可以说是顶级难题，这一点他已经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