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人生的那一天 第2章 让他服你

莫郁舟当上高中老师已经一个多月了。起初他以为自己会回到刚出生的时候，但真来到这个世界他才发现自己只是换了个身份，姓名、年龄、相貌都沿用了前世，只是记忆有点残缺，貌似只有他成名之后的一些经历被保存了下来。

尽管他曾经是优秀的演员，但也很难一下子适应这重新的身份，毕竟演戏和真像这样活一次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所幸，他并不是小白，身份的转变附随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至少让他在面对学生的时候不会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很快，他就接受了这个新的自己。

当然，他能适应得如此之快，也不全是这个原因。

“莫老师，听说江畅今天又旷课了。”年级主任把莫郁舟从办公室叫出去，苦口婆心地对他说，“总是这样可不行。别说他自己怎么着，你的学生你负责，将来有什么问题可全都得算到你身上。你年轻，没有什么经验，对付这样的学生得有勇有谋。”

莫郁舟刚下课回到办公室，口干舌燥的，屁股还没坐热乎，听到这番话简直累得不行。

“文老师，”他体面地堆出个笑容，真诚地问道，“请问我怎么才能有勇有谋呢？”

文泰妍是一位有着二十多年教龄的资深教师，平时热心肠得很，对待问题学生更是十足十的黏糊。尽管已经转为行政职务，但她仍然热切关注着每一个名字边上打着红勾的学生，乐此不疲。

莫郁舟很少钦佩一个人，但只来此工作一个月，他就被文泰妍老师结结实实地圈了粉。与他曾经扮演过的角色相比，文老师对待教学，准确地说是问题少年矫正的痴迷程度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莫郁舟偶尔会听到同事们背地里议论文老师的闲言碎语，稍微好听一点的说她大龄未婚，到了更年期闲得腰疼，说得难听的简直不堪入耳。

这就要怪文老师诡异的脾气了。虽然不至于把人都得罪了个遍，但是在职场上，奇妙的疏离感有时就是被孤立的罪魁祸首。

“莫老师，我十年前的班上也有一个像江畅一样的孩子，当时把我给愁的，饭都吃不香！”文老师说起往事，变得性情中人起来，声音抑扬顿挫，还带着几分悬念感，“后来，你知道我是怎么把他弄服的吗？”

莫郁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口渴，他只想喝水。

“他当时把很多胶皮做的虫子带到学校来吓女孩子和胆小的男生，我当着他的面把那些东西收缴上来，摆到他的桌子上让他对着那些东西坐了三天。”

莫郁舟很讨厌昆虫，听到这个故事顿时有了画面，感到隐隐的反胃。

“后来，他耷拉着脑袋跟我道歉。我告诉他，人都有恐惧的东西，消费别人的恐惧是最低贱的举动！直到毕业，他都对我的话百依百顺。”

莫郁舟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努了努嘴，鼓掌应和道：“文老师技高一筹！”

文泰妍满意地笑了笑，继续说：“所以说啊，对付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普通的说教和规训是没有用的。你得让他服你，得看破他的软肋，抓住他的弱点。我那个学生本性不坏，就是家里管教少，想引起注意，有表演欲！他觉得我也害怕那些东西，拿他没办法，实际上我才不怕！他想当班级的中心，我才不让！表面上是个老虎，实际上防线弱得很，我一眼就把他看透了！”

莫郁舟已经快听不下去了，他对文老师的教育理念颇有微词，但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莫老师啊，你总是放着他旷课可是会积攒问题的，至少得想办法和学生见一面。”文老师拍了拍莫郁舟的肩膀，告诫他说。

莫郁舟应了声“哎”，目送文泰妍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和江畅见一面，这谈何容易！

这小子自打开学就没怎么来上学，就算来上学，也很少出现在教室里。他不止一次满学校地找他，好不容易碰到他又不知怎的被他逃脱掉。要不是当老师不能动武，他恨不能抓住他摁在地上狠狠地削上一顿。

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莫郁舟不止一次像这样自言自语。很快，他就麻木了。

“老师，江畅今天没来上学。”

“哦。”

“老师，江畅今天又没来上学。”

“哦。”

“老师，江畅……他今天又没来上学。”

“我知道了，你找几个男生把他的桌子搬到我的办公室。”莫郁舟对班长说，“我看他也不用上课了。”

“老师……”

“照我说的办。”莫郁舟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其实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泄愤。如何对付江畅，尤其是让他老老实实坐到自己的办公室来，莫郁舟完全没有头绪。他唯一有把握的，就是让江畅不情不愿地走进教室之后，再理直气壮地踏出学校的大门。

“摆烂，第一次当班主任，爱咋咋地吧。”

莫郁舟软绵绵地趴到桌子上，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不知何时，环境里的喧嚣逐渐减弱，他疲惫地抬起头，发现办公桌前面立了一个人影。

他刚要叫出这个人的名字，不料被他抢先一句：“我的桌子为什么在你这？”

莫郁舟一下子就不困了，他的火气“噌”地窜出三尺高，带着洪亮的怒音高声质问：“你有脸问我？！！”

莫郁舟是专业演员，声线中气十足，吐字异常清晰。他上一次用这样的声音说话，是在舞台上作为警察怒斥罪犯的时候。

办公室彻底安静了下来。有位正在写教案的老师吓得直接定在原位，笔掉了都没敢蹲下来捡。

江畅也被吓了一跳，他的身躯不经意地哆嗦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淡定。

“哦，是因为我不来上学，你替我把桌子收了吗？谢谢你。”

说罢，转身要离开。莫郁舟气血上涌，伸手一把拎住他的后脖领子，将他狠狠地扯了回来。

“坐下思过！”莫郁舟命令他。

江畅不以为意。

“坐下！”莫郁舟又怒喝道。

江畅把头扭向一边。

“江畅啊，你快坐下吧，别让莫老师生气。”有老师说话替二人解围。奈何江畅如听耳边风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莫郁舟被他气笑了：“江畅，你别以为我没办法治你，你最好不要惹我。老老实实地坐在我这，写一封检讨书给我。”

江畅轻蔑地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锦囊妙计能让我悬崖勒马呢，原来就是写个破检讨。你告诉我几个字，我让我下面的弟兄们一人凑点给你交回来。”

“弟兄们……”莫郁舟这下真笑了。他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转身回来就给了江畅一个大脚。江畅站立不稳，直接倒在自己的桌子上。

这一下，触痛了青春期少年最大的逆鳞。

江畅如同一只受惊的狮子，猛然起身，将莫郁舟反身扑按在墙上。这一个动作吓坏了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赶紧跑来拉架。有人劝江畅，有人劝莫郁舟。

“江畅啊，莫老师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不能这么打老师啊！”

“莫老师，江畅说到底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在办公室和他打成一团呢？”

七嘴八舌的劝阻让莫郁舟冷静下来，他现在是老师，不是刑警，不能在办公室里和学生打架。

“江畅，我给你三个数，你把手给我松开。”他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

“需要我替你数吗？”江畅挑衅地笑道，“一，二，二点五？二点六？二点八？”

莫郁舟咬牙说服自己不能动手。在确定自己不会做出下一步肢体行动之后，他从江畅的控制下脱身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莫郁舟撇撇嘴，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想把舞台剧演员给按住？我们那武打戏份可都是拳拳到肉的。

江畅也愣在原地，他在外打架几乎从未输过，但放到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这简直可以说稚嫩。

“你刚才怎么出来的？”他问。

莫郁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斜视了他一眼，指着他的座位说：“给我到那站着去。”

江畅抿抿嘴唇，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让你站着。”

“你刚才不是让我坐着吗？”

“现在让你站着。”

“哦。”

江畅就这样在莫郁舟的办公室站了一下午。

整个下午莫郁舟都在后怕。幸亏这小子看着刚实里头软，能被打服，不然就今天这个动静，他不用想继续当老师了。好在人是压制住了，这下子只能算他教育方法失当，挨主任一顿骂就得了。

莫郁舟佯装镇定地写了一下午教案，江畅在他身后盯了他一下午，什么都没有干。

整个共处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交流。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江畅才用他桀骜不驯的口吻小心翼翼地问莫郁舟：“刚才那个是放学铃吧？”

莫郁舟烦得要命，没理他。他又挺直身板说：“放学了，你不能关我禁闭，不然我就举报你。”

莫郁舟忍不住笑了，环顾了一圈，见老师们大多都下班了，才回头对他说：“就举报了？你中午那个架势不是应该把我揍一顿吗？”

江畅被他呛得怒目圆瞪，又自知理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下午反思了不少吧？”莫郁舟说，“说说，合格了就放你回去。”

江畅被问住了。他这一下午净顾着发呆了，哪里有半点反思。

莫郁舟太清楚这类货色，他知道一次小诫根本按不住他，便说：“江畅，你给我记住了。要么你就永远别来学校，要么你就每天按时坐到我办公室里。我实话告诉你，今天这事对我来说就像演了个武打戏。我不会真在学校里打你，但是我有办法让你服我。”

江畅的脸红一阵绿一阵。

莫郁舟继续用警告的口气对他说：“告诉你校外的弟兄们，别出现在学校里，最重要的是，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