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范闲,让京都开开眼吧。
眼前人的眉眼与记忆中的乞儿相差无几,然着装气度,与那乞儿相去甚远。锦衣华服加身,卸去周身污垢,显出原本的非凡气宇,雍容闲雅,俨然一翩翩贵公子。面容两侧有几缕发丝柔柔散落,垂至双肩,更添些许不羁。
不着调的脾性倒是一如既往。
小范大人,那便让京都开开眼吧。王启年答道。
作为范闲最为忠心的属下,范闲的一言一行,王启年都奉为圭臬。独行维艰,夜路凄迷,总要寻一个同路人。王启年此话,既是安慰,也是承诺,他在告诉范闲,此道不孤。
同一句话,出自徐凤年之口,却平添揶揄。
说话者漫不经心的态度,唇角微勾的轻嘲,不达眼底的笑意,无一不显凛然,冷峻神色间,锋芒毕露。
世传北椋世子风流浪荡,处处留情,宅中美妾不计其数,平日里唯爱混迹青楼,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抢一个,被他糟蹋的女子多如牛毛,因其身份尊贵,百姓敢怒不敢言。人将近及冠,一事无成,文不成武不就,空长一张美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样一个北椋世子,能让京都安心。
旁人未必懂,可范闲懂,自他入京,见过不少达官贵人,逢人做事,莫敢交心,尤其是在庆帝面前,看似真诚坦荡,实则字字皆有扮相。说到这儿,范闲不禁暗骂,庆帝那老东西,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他不懂吗,非要说穿说透,烦人鬼。
盼老东西做人,不如等铁树开花,纯属奢望。
范闲因得知身世而初生的少许狂妄,皆已尾随那块提司腰牌,被庆帝甩手沉湖,再无生还。庆帝发出声声质问,犹如将他的头颅按入水中,经过浸泡,神智回笼,范闲倏然清醒,什么血脉亲缘,在宫城之内,不足挂齿。
范闲一个私生子尚且如此待遇,何况徐凤年区区一个北椋世子?
声色犬马,钟鸣鼎食,都是装给外人看的,装了未必有人信,但不装一定会死。范闲别无选择,徐凤年也一样。
“你我二人,也算同病相怜。”徐凤年叹道。
“是啊,那么世子今日,也是为了装纨绔,才来这抱月楼的?”
徐凤年听出弦外之音,问:“怎么,抱月楼有问题?”
“问题可大了,天子脚下,逼良为娼,”范闲讥笑道,“敢问世子,来前可曾耳闻?”
徐凤年默了一瞬,不甚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若我说不知,你信么?”
范闲面露犹疑,未有言语。
徐凤年心中稍安,正色道:“我初来京都,当真不知。你也清楚,我要装纨绔,免不了流连烟花之地。抱月楼近来以你之死,大做噱头,声名鹊起,被誉为京都第一青楼。我心里琢磨,第一青楼配第一纨绔,绝配啊,我就来了。”说罢,他耸了耸肩,颇为无奈。
范闲思忖须臾,点点头,算是信了。
徐凤年登时破愁为笑,亲亲热热凑到范闲身边,就近坐下,问:“抱月楼什么情况?”
走私也好,党争也罢,都不适合告知北椋世子,范闲含糊其辞,“还在查。”
徐凤年也是人精,见此不再多问,他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数数,空出的另一只手则提着水果,间或微微昂首,边嚼边数。
范闲事先从桑文口中探得消息,知道抱月楼东家今日会来查账,与王启年商议过后,孤身前来,悄然闯入。按他的身手,原不该惊动旁人,只因从房顶上踩过时多瞄了一眼,瞥见一副熟悉的面容,不小心晃了心神,这才露了踪迹。
范闲无法,踏过窗棂,第一时间打晕数位歌妓,塌上位置不够,只能挑了一处铺着毯子的软地,将她们好生摆在一起。
徐凤年的目光随指尖而动,落在歌妓身上,左右轮转,循环往复,好似隔空点穴,数来数去也就这点人数,他却一脸认真,像是在打算盘,又像是沙场点兵,有种说不出的天真、执拗,令范闲忆起那场初见。
四年前,澹州。
附近人家皆知,凡有闲暇,小范公子都会坐在范府门口,等他心心念念的红甲骑士。
计较得失,衡量利弊,乃人之本能。为一件看不见影的事情而耗时耗力,愚蠢至极。
认得小范公子的人途径府门,大多礼貌问询:“小范公子,还在等红甲骑士呢?”表面看着,人人和蔼可亲,不知背地里如何腹诽。
范闲从不在意,温和回话:“是呢。”尔后与路人友好寒暄一番,彼此尽欢。
徐凤年的首度亮相,颇为狼狈,他与老黄牵着一匹老马,正被当地恶霸撵着跑。两人一马,皆蓬头垢面,浑身脏污,无怪乎恶霸把他们当成了街边乞儿。
“谁准你们来这儿行乞的?滚滚滚,别脏了老子的眼。”
徐凤年不乐意了,反驳道:“你说什么呢,莫说我不是乞丐,就算我真是在街边乞讨的,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澹州在庆国版图上,仅是小小一处海港,天高皇帝远,历来如此。谢氏一族延续多年,盘踞已久,与其余几家把控澹州经济,颇有威名。那恶霸名为谢辉,成日不务正业,伙同数位猪朋狗友,惯来仗势欺人,欺软怕硬。
范闲见不得这样的事,挺身而出,“姓谢的,这是范府门前,你闹什么?”
范家与京都关系密切,澹州无人不晓,谢辉内心瞧不起范闲私生子的身份,却也不敢与范府公开叫嚣,于是陪笑道:“小范公子,我不过是看那贱民不顺眼,叫他们吃点教训,免得他日冲撞了贵人。”
“贱民?贵人?你一个谢家旁支,也好意思教训别人?”范闲素来不喜人分贵贱那一套,话中带刺,尽往痛处扎。
谢辉恼羞成怒,“你竟敢嘲讽我?我再不堪,也比你这个被藏在澹州,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强!”
“骂,你尽管骂,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会如实转达祖母,我治不了你,但祖母能。”
谢辉闻言,身形微僵,手脚发颤。澹州各个家族的家训千差万别,唯有一条相同,那便是不能随意招惹范家主母,据说她与京都那位也有来往。他犹在嘴硬,实则心生退意,“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且言且退,身影拐进另一条巷子,随即消失无踪。
徐凤年朝范闲作揖,“徐某在此谢过小范公子,这份恩情,我记下了,若小范公子有需要,来日可去北椋王府寻我。”
“北椋王府?你是?”
“北椋世子,徐凤年。”
徐凤年做好了面临少年质疑反问的准备,毕竟他的形象过于寒酸落魄,的确难以取信于人。
偏偏范闲不是普通人,连胎穿重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发生在他身上,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听罢,随性颔首,以示应下。
此番轮到徐凤年茫然不解,“你信我?”
“为何不信,你我之间没有牵连,你没有必要骗我,”范闲冲徐凤年展颜一笑,“人和人之间相处,得悉心提防,但也不能缺了信任,不然,日子过得多没意思。”
“你很有趣。”是我游历这一年里所遇到的最有趣的人。徐凤年心想。
“彼此彼此。”
范闲惯来嬉皮笑脸,油嘴滑舌,卖乖打诨,样样齐全,可偏生不会令人生厌,许是得益于他那真心的态度,一双明眸亮晶晶的,会说话,且全是甜言蜜语,讨人喜欢。
“我叫徐凤年,凤凰降世的凤,年年有余的年,你呢?”
“范闲,悠闲自在、富贵闲人的闲。”
“我记住了,我在北椋王府等你。”
范闲不曾应声,挥手作别。
聚也匆匆,散也匆匆,互报姓名过后,两人再未会面。四载光阴转眼即过,徐凤年在外游历三年,终于得以归家,没过几日,便被庆帝召入京都。再相逢,即是此时。
“小范大人诗才过人,震惊文坛,又是未来内库、鉴查院的主人,风头无两,凤年在此先行道喜。”
范闲脸色莫名,狐疑开口:“你应当知晓,假死乃欺君,虽然陛下暂时不同我追究,但举世皆知,范安之已死,我若赶不及返还使团,从此便真是死人了,喜从何来?”
“都是小事,我相信小范大人的能力。”
范闲撇嘴,“我谢谢你啊。”
徐凤年瞟了范闲一眼,话题陡转,“假若让你查到抱月楼的幕后之人,你打算怎么做?为那些无端受害的百姓讨回公道?”
范闲冷下脸来,“怎么,连你也想告诉我,他们生来命贱,我这么做不值得?”同样的话,他听过太多。滕梓荆死后,人人都说,死的只是一个护卫,护卫的命,不值钱。可是,凭什么?人的性命,怎能用出身、身份来衡量?他不能接受,永远不能。
徐凤年缓缓摇头,“不,其实我更想为你扯大旗,呐喊助威,像你在北齐国都那样,站在马车上,沿途叫喊,多威风啊。”
范闲呆愣半晌,眨了眨眼,道:“哦,拉拉队。”
“拉,什么?”
“没什么,陛下忌惮北椋已久,你要是与我往来,怕是没命走出京都。”
“我知道。”徐凤年扼腕叹息,似是极为遗憾。
范闲不明所以,懒得理会,他在这儿耽搁够久了,“我走了,今日权当你我从未见过。”话毕,他转身即走,被徐凤年喊住。
“范闲,鉴查院门口那块石碑,我去看过,理想远大,但不切实际,”见范闲不满蹙眉,徐凤年连忙补充,“不过,如果叶轻眉的追随者是你,我愿意尝试去相信,你和他们不一样。”
“范闲,让京都开开眼吧,也让我开开眼,让世人看看,小范大人,能走多远。”
言辞真挚,心意恳切,不似作假。
范闲被一片赤诚直直击中心尖柔软,心神激荡。
徐凤年这话说得不对,陈萍萍才是叶轻眉最忠诚的追随者,按常理来说,他们本该同行,可陈萍萍此人城府太深,心思莫测,范闲看不透,自然不敢坦然交付所有,从前他身边仅有一个王启年,如今多了一位北椋世子。
此道不孤。真好。
有些人相处再久,也难亲近,而有些人,一见如故。范闲和徐凤年便属于后者。
“我希望能看到你活着离开京都。”
“承你吉言。”
2.
有徐骁从中斡旋,徐凤年与之打配合,加上老黄舍身博取一线生机,徐凤年得以安然离开京都,作为交换,徐龙象被送往龙虎山。
龙虎山隶属皇家,徐龙象名为拜师,实为质子,幸好徐龙象的师父赵希传是真心想要寻一个传人,他待徐龙象很好,只要北椋不出乱子,不妨碍京都利益,徐龙象不会出事。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徐骁如此安慰他。
徐凤年颇觉可笑。为了他这个世子,大姐远嫁江南,二姐在上阴学宫求学,眼下连唯一留在身边的弟弟也被送往龙虎山。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是啊,若非老黄,徐龙象如今已被留在京都,任人拿捏。
前段时间,徐凤年不愿跟随徐晓的安排行事,徐骁与他争辩,“没有哪一条路不是用鲜血浇灌出来的,新路,往往也是死路。”
徐凤年转过脸,执拗反驳,“我会找出第三条路。”
徐晓听了,双手扶着腰带,轻笑道:“行,我倒要看看,我儿子有多大的本事。”
话说得漂亮,信誓旦旦,结果还是靠老黄以命相博,换得一条生路。老黄死在了武帝城。徐凤年记得,当日他送老黄出城,他们还约好了,等老黄回来,他们再一起喝酒、吃肉,大快朵颐,而今,皆成空。
人不经事,难以成长,徐凤年看明白了,唯有他接掌北椋,才有机会接亲人归家。
徐凤年归去期间,范闲这边也发生了不少事,朝堂查贪、春闱舞弊、库债诞生、悬空庙刺杀等事件,纷至沓来。范闲命悬一线,死里逃生,而后摇身一变,从户部尚书的私生子变成皇子,从范建的儿子变成叶轻眉与庆帝的儿子,此事震惊天下。
当事人范闲内心毫无波澜,携王启年、史阐立、李承平等人,悠然下江南去了,他娘留下的产业,他得拿回来。
恰巧,徐凤年来江南探亲。
江南近来不甚太平,一是小范大人驾临,明家恐要生变,二是北椋世子初来乍到,纵马行街,活活将刘黎廷拖死。
街头巷尾皆在谈论,传入范闲耳中。范闲顾及身份,并未前去拜访,只让王启年留意徐凤年的消息,若有要事,第一时间来报,而后专心于处理明家事宜。明家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先是派人公然劫官船,拿人命逼他退让,后是把亲兄弟丢出来做替死鬼,再是三大坊起火,前前后后,数十条人命。
在范闲派人留意徐凤年的同时,徐凤年也在注意范闲的一举一动,当魏叔阳提起三大坊起火,他便料到范闲心情不妙,于是抛开随从,孤身潜入范闲的落脚处。
果不其然,范闲正静坐房中,暗自发怔。
“小范大人~”徐凤年倚着窗,朝范闲打招呼,笑意吟吟。
失焦的黑眸闻声回神,落到徐凤年身上。
“你怎么来了?不怕被人发现?”
“没事,我偷偷来的,应该没人看见。”
范闲微微颔首,“你会武了?不是说文武双全的世子死得快?”
“没办法,老黄的剑匣在武帝城,我得亲自取回来,不学武不行啊。”
徐凤年无奈摊手,状似轻松,然而范闲眼尖,没错过那一闪而过的怀念与落寞。
老黄与徐凤年在外游历三年,自然感情深厚,范闲心里清楚,“学武的事,就这么告诉我了?”
“你不是说过么,人与人之间,须得提防,但也应当信任,不然多没意思,再说了,要是你真泄密,辜负我的信任,我也不会手软。”
范闲顿时失笑,暗含零星自嘲。他们是同一类人,心善,不愿见血,弱点显而易见,却也不缺心机手段。能在权力漩涡中挣扎求存的,有哪个是善茬?
“听说你要走第三条路?”
“你怎么知道?”
“陈院长告诉我的。”
徐凤年了然,嘴边扬起些许弧度,似笑非笑,“鉴查院果真,手眼通天。”
“过奖,”范闲不理徐凤年言语间的嘲讽,被人监视监听,不高兴很正常,“上回你还说石碑上的话不切实际,可我看你做的事,也不遑多让,老路不愿走,非要开拓新路,新路要是不通,你怎么办?”
“不会的,我一定会找出第三条路。”徐凤年握紧腰间的刀柄,眸光坚定。
范闲认真凝望徐凤年的脸,那是九死不悔的神情,他蓦然明悟自己为何会因一个仅有过两面之缘的人而慨叹此道不孤,且久违地产生了诉说的念头。
“你知道滕梓荆吗?”
“听说过,他是你的护卫,你为了给他报仇,还当街诛杀程巨树。”
“不,他是我的朋友。”
室外雨声淅沥,打湿院落内的绿植,丝丝缕缕的雨落在叶面,汇聚成珠,当叶子难以承受那重量之后,它缓缓往地面滑落,啪嗒啪嗒,敲打人的心间。
徐凤年分不清哪一滴属于范闲,只听闻耳边的叙述仍在继续。
“滕梓荆、老金头死在我面前的情景,我这辈子都忘不掉,我很生气,更让我生气的是,他们都觉得无所谓,好像死去的不过是屠刀下的寻常家畜。
“今天我去过三大坊,眼前横陈着那么多具尸体,我还是很生气,但你知道吗,除了生气,我还在想,果然,又有人死了。
“我没有我娘那么大的本事,可我来这世上,还是想做点什么,让自己的良心得以安宁。结果今天我发现,我竟然有点习惯了,滕梓荆死的时候,我难以置信,我不明白,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到了如今,心里只有果然二字,这算什么事?”
范闲满面颓然,平素发亮的两眼被乌云遮盖,灰蒙蒙一片。
徐凤年徐步走近,在范闲对面落座,郑重道:“你只是看透了他们的手段,习惯他们的手段,这不丢人,而你陷入死胡同,也只是一时怅惘。范闲,醒醒。”
徐凤年的手掌轻轻刮过范闲的侧脸,无声且不留痕迹。浓雾霎时被驱散,天穹重现皎洁月光。
范闲每每为迷惘所困,陈萍萍都会出现,他就像一盏昼夜不息的烛火,火光燎人,却静默如山,岿然不动,又似一柄长剑,无声雕刻,稳稳将范闲推向他要走的道路。
陈萍萍说:“如果你不冷静,还会有很多个史家镇消失。”
而今夜,徐凤年坐在他跟前,低声细语,范闲,醒醒,将他从自设的迷障中拉扯出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接掌北椋吗?一个世袭罔替,无数人为此前仆后继,他们因我而送命,而我连他们的名姓、容貌都不知道。那么多条人命啊,我担不起。直到有人对我说,你若什么都不做,那他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我不愿接掌北椋,是因为我不想变成徐骁那样的人,如若我连亲人都护不住,谈何护天下?可我弟弟能够安然无恙地待在龙虎山,是老黄用命换来的。现在我明白了,只有我接掌北椋,日渐强大,才有资格护住我想护住的人。
“范闲,是你让我看见了另一种可能。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唯你不同。
“我赌我能赢,我会找出第三条路。我也赌你能赢,赌你小范大人,能改天换地。”
窗外电闪雷鸣,照亮半边天,映在徐凤年面颊,那个瞬间,范闲好似窥见菩萨低眉。
“天地为炉,万民为薪,世代烹煎,绵绵不息。范闲,你想翻了这天地吗?”
此言一出,雷声愈发大作,隆隆作响,一道接一道,划破天际,仿佛要劈碎世间所有邪魅。
徐凤年道出此言,与魑魅魍魉无异。
奈何范闲不是寻常人,他知道,徐凤年也知道。
相视一笑。
“这个时代的沉疴过多,我能做的很少。他们的命没了,活人能为死人争取什么?除了公道,再无其他。至于在世的,假如将三大坊的技术公之于众,我想,大概能让这些不被重视的性命,多少有些分量。”
徐凤年安静倾听,浅笑不言,范闲聪慧,自有思量,他无需干涉,不过推心置腹讲究一个双方坦白,于是他也将自己的打算直言托出,“接下来,我要为我娘报仇,我已查清楚了,杀我娘的人,久居深宫。”
“那么我预祝你,马到成功。”
“我也祝你,大获全胜。”
天边雨声渐息,重归寂静,唯有祝辞响亮,近似雷鸣。
房内笑声渐起,惊动一片黑夜,鸟雀展翅远飞,与苍穹齐肩。
此道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