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狂人 第96章 第 96 章

格子男示意周夏走在自己面前，这才挨个敲门，轻声细语地让里面的人出来。

他态度虽客气，大家却被吓得战战兢兢，各个都按照要求，抱头跟在周夏身后，鱼贯从洗手间出来。

周夏故意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好有时间打量洗手间内外。

他留心到，门口并没有枪击发生时该有的那种血色四溅的景象，更没有任何受伤的人。

可之前那声惨叫，以及枪响，又该如何解释？

他下意识地又瞥了眼格子男，只见对方腰间鼓鼓的，看形状应该还掖着另一把枪。

从洗手间出来后，有些人大概以为要被当人质，开始发出抽泣。

哪知道格子男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对他们努了下嘴，示意大家赶快朝停车场方向跑。

有人没想到还能逃生，呆住了，有人却反应很快，立刻撒丫就跑。

等大家都缓过劲儿，走廊上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从第一声枪响到现在，无非才几分钟，莉莉安大厦已人去楼空。

从枪手手中逃脱的人们，此刻除了自己奔跑的脚步声，不绝于耳的只有外面的警车声，救护车声，火警声。

周夏夹杂在人群里，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明白格子男行事的逻辑。

蓦然间，他恍然大悟——格子男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把人都从商厦赶走！

可在警方进来的前，最多也就几分钟，一个人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这人究竟想做什么，需要这么大阵仗，以至于非得把人都赶出来？

万恶的好奇心终于盖过恐惧，并驱使着周夏渐渐放慢步伐。

他先是假装鞋子掉了，趁着弯腰提鞋的时候，伺机中途折回，飞速地朝原路退回。

兴许是跑得太快了，他听见玻璃瓶子被撞到在地上的“劈里啪啦”。

周夏连忙停住脚步观望，可四下并没有什么物件被自己撞翻。

也许是错觉，或者是远处的声音。

他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极有可能撞上格子男，接下来必须小心前行。

迷宫般的商厦里，沿途的商铺门口狼狈一片，商场的背景乐早就消停了。

仅有走廊上的数台抓娃娃机闪烁无休，还在欢快地放声歌唱。

格子男缓缓移动的身影，很容易就映入了眼帘。

他不慌不忙，不时用手中枪指着各类商铺内的人形模特做射击状。

别看他表情狰狞、动作熟练，枪声异常响亮。

但是，那些被瞄准的目标，枪响后都完好无损。

而且，他手里的枪也太神奇了吧，发出的声音一会儿属于霰弹qiang，一会儿又是M4卡宾，还有火箭筒、榴弹发射器，简直应有尽有！

有的连周夏这个军事迷都搞不清楚。

终于，周夏差点跳了起来，他明白了，枪声出自格子男嘴里，原来完全是口技！

至于他手里拿的那把枪，十有**是赝品。

突然，格子男警觉地朝后查看，周夏连忙躲在一扇落地门后。

对方似乎察觉出什么，迅速转弯消失。

周夏连忙踮脚跟上，人还没转过去，先闻到一股刺鼻的鱼腥味。

不用说，他们来到了水族箱附近。

格子男在水族箱前两三米的地方站住，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巨物，眼神里满溢着嫌恶，好像在审视世间最邪恶的东西。

就这样看了几秒，他已缓缓抬高手臂，刚刚瞄准水族箱，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原来枪被人瞬间踢掉了。

周夏也没想到自己的速度和力量竟然大大上了个台阶，一脚就能命中目标。

他可来不及为此欢呼，因为格子男已朝落地的枪扑了过去。

周夏见状连忙侧身卧倒，朝前飞速滑行数米后，仗着腿长，他朝地上滴溜乱转的枪身又来了第二脚。

只听“刺溜”一声，那枪瞬时滑行老远。

格子男发现扑了个空，不由发出一声怒吼。他刚想过去，哪知早有人抢先一步，笑道：“呦，截胡了！”

原来是西门吹牛。

周夏第一个反应是：这人刚才一直在跟踪自己，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吹牛才是那只黄雀。

接下来的一幕更令人想不到，因为吹牛拎起那把枪后，乃是朝着周夏做瞄准状，嘴边泛出阴恻恻的笑意，轻声道：“周队，要不要尝一下滋味？”

其余两个人都愣住了，周夏脱口道：“咱们有仇吗？”

这时候他想再故技重施，一脚踢翻对方手里的玩意，却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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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牛不紧不慢道：“摄像头还有网络都被我关掉了，即便警方想查，也不会知道是谁做的，周队你更无法能自救，因为你的金手指，派不上用途。”

听上去早有预谋，而且和格子男并非一伙。

万籁俱寂中，画面凝滞。

只有水族箱游来游去的鱼，提示着眼前的一切尚伴有时间的流逝。

格子男突然发出尖利的笑声：“哈哈哈哈，你们两个都上当了，刚才发现被人跟踪时，我就把真枪调包了！”

犹如魔法般，格子男手中随即出现了另一支枪。

不等其余人等发出惊呼，“砰”的一声，枪管已冒出阵袅袅青烟。

与此同时，半空中传来一**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小山高的波浪从天而降，夹着碎玻璃渣、各类的鱼、水草铺天盖地而来。

几个人受到强大的水波撞击，瞬间就飞了出去。

莉莉安百货外，警车救护车把几个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特警还没来得及进去，只听见里面发出惊天动地的几声巨响。

大家都以为是炸药爆炸，本能地抱头蹲下。

轰隆隆几声响后，商厦里面寂静一片，看上去也并没有硝烟弥漫散开。

诸人这才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有人尖叫道：“鱼，有鱼冒出来了！”

还有人道：“好多水在朝外淌！”

有反应敏捷的警察，已猜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开始安排封锁整条街，并命令附近的电车停运或者改道。

另一部分防爆特警这才小心步入商厦。

莉莉安百货的“水族箱炸裂事件”，迅速登上马里亚纳州新闻热搜。

一直到这件事发生了好几天，周夏还忘不了那种海啸般的场景。

幸好他离得远，只受了点外伤，格子男因为距离最近，当场就被坍塌的建筑石材压死。

吹牛则不见了踪迹，无论是海德拉的客户还是星河，都联系不上他。

至于莉莉安则歇业修整，至少要大半年才能缓过劲儿。

然整件事令周夏印象最为深刻的，并非崩裂现场的山呼海啸，而是吹牛眼中的恨意。

那不是玩笑，更不是恶作剧，那是确凿无误的恨。

周夏努力回忆，也想不起两人来往的过程里，自己究竟哪里开罪过对方。

锦山行之后，他确实能感觉到对方不友好的态度，也从没放心上。

周夏有种直觉：这事儿没完。

对方就像潜伏在阴影中的怪物，随时能打来一记冷枪。

为此，他还特意找到星河，想了解吹牛的来历。

星河道：“这人比较孤僻，很少和同行来往。听说最早他很喜欢去废墟探险，后来受了重伤，所以才改行当骑手。”

锦山行时陆世风这个废墟联盟的队长也在，看上去和吹牛并不熟，更没提及对方也有做斥候的经历。

按说不该啊，马里亚纳州不算大，废墟探险又是个很小的圈子，里面都是熟人。

说话间，星河从对话框里发来一张照片，道：“我能找到的仅有这一张，是吹牛受伤前的照片，据说是毁容了。”

周夏点开照片，只看到一张俊秀的脸。

他吃惊地问：“这是吹牛？”

星河大笑：“对啊，人家之前也是大帅哥，当然和你比还是差远了。”

星河这家伙，现在对他一直很谄媚，活像个佞臣。

这事儿过去没多久，周夏就收到了丽莎的来电，让他去趟宠物医院，亲妈接见。

她还特意来了句：“他不在。”也就是说邵先生不在。

周夏兴冲冲赶过去，简要叙述了自己的遭遇，问邵太太为什么自己的战斗力突然会有提高。

邵太太笃定道：“这和你上线到虚拟宇宙救霍华德有关，在里面你应该有无数次武力值爆表的经历。”

周夏道：“停，您老人家怎么知道那么多细节？”

他思如电转，迅速分析了一番：

陆世风肯定不会多嘴。其余知道这事儿的，只有须叔和保尔，十有**是后者。

“对啊，就是他，”邵太太一眼看穿儿子的疑问：“保尔向我交了投名状，作为自己被洛克岛庇护的条件。”

她继续解释道：“虽然你上线后的经历是虚拟的，但大脑感受却是千真万确，人的意识不停重复类似动作，会导致大脑发生物理层面的变化，因为人体四肢和肌肉的习惯就是基于频率。当某类行为内化为定势后，相当于神经网络中的小路升级为高速公路，会涌现出‘自发性’。”

丽莎插嘴说：“这就像很多华人可以一边用筷子吃饭一边聊天，另一只手还在那里刷手机。这种日常行为在我们看来不算什么，然而在那些仅会用刀叉的西人看来，简直和一边踩独轮车一边玩剪纸的杂技大师一样牛掰！”

周夏一拍大腿：“懂了！可是，母上大人，为什么那天在莉莉安现场，我一旦察觉到身上武力值爆表，战斗力马上又会降低？就像，就像——”

他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儿。

丽莎接口道：“就像量子的世界，一经观测便会引发塌缩。”

对于这个精确的形容，周夏只能再一次痛拍大腿以示赞美。

邵太太困惑地说：“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想通原因，估计上帝想让你继续充值才会一直提供VIP待遇吧？话又说回来——”

万能句式“话又说回来”，能帮人把一切跑太远、不相干的话题，引回初衷。

只见她清清嗓子，脸上弥漫出一种严肃、端庄的神态道：“儿子别看你又能打，还能跑，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能开，数学好，编程也行，简直十项全能。但实际上，你没一样精通。”

周夏心说，哎呀，这真是亲妈才会说的话。

邵太太和蔼可亲的慈母阶段已过，现在正式进入孟母阶段。

只听她又问：“老周没教你格斗擒拿吗？”周夏讪讪道：“没正式教。”

邵太太忿忿道：“这老东西还真是会守拙！我最擅长巴西柔术，咱们就从这个开始，以后你每周抽出两个半天到这里。”

柔术是很适合女人的格斗术，周夏从没想过要学。

他还没发表意见，邵太太又道：“你个子虽高，却偏瘦削，爆发力欠缺，学柔术很合适。”

周夏道：“这个不够阳刚啊，我又不是姑娘。”

邵太太不满道：“真是穷讲究，姑娘又怎么了！丽莎，给他点颜色看看！”

没有接触过柔术的人，完全不能想象这个武术有多恐怖。

总之，周夏一分钟不到，就被丽莎摁在了地上。

他根本都不知道她干了什么，然后就动不了了！

邵太太抱肘而立，冷冷道：“柔术中有相当一部分战斗是在地面完成的，这种缠斗可以把两人间的力量以及体重带来的差距降到最低，学吗？”

周夏这一趟探亲，来的时候生龙活虎，走得时候恨不能手脚并用，爬回车上。

他车子都发动了，丽莎突然又叫住他，从车窗里递来一条皮带。

就在他以为邵太太终于想起来儿子是要疼的这才送礼物给自己，哪知道丽莎道：“这跟皮带两头是淬火钢扣，太太叫你闲下来就拿它抽蚊虫，虫子打准了，打人就没问题。”

就在周夏都快要忘记莉莉安的事件时，他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那个声音他一听就认了出来，正是吹牛。

即使隔着电话线，他也能猜出来那家伙的恶毒表情。

只听对方道：”我想和你谈一个人，你的枕边人陆世风。之前我一直搞不明白，他到底有没有心，才能对为他掏心掏肺的人那么的心狠手辣。现在我明白了，他根本不能和人建立深度连接，更无法进行感情积累。周队啊，你对他长年累月的好是没有意义的，他有的只是实时的情绪爆发和随机抽取的心情。”

周夏冷冷道：“你的话要是说完了，我就挂了。”

吹牛笑道：“你已经被他迷住了，对吧？我也能理解，两个人之间那点激情有时全靠外表，哎，长相真是无价之宝，不能买、不能抢、不能学、不能造。可惜陆世风不仅遗传了他父亲的长相，也和他一样是彻头彻尾的人渣。你不会还不知道他父亲是谁吧？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肯定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