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也不至于要躲得老远的程度,怎么就对我不待见。”
陈默琛喝酒,郁闷,重重放下酒杯,靠往沙发背。董林杰坐在他对面,听着他说,“在想什么啊她。她觉得她是什么人,我非要热脸去贴她才行吗?”
醉意憨,董林杰没听出来这个她是谁,半天抱怨了,还说不出个人名,就问,“谁啊。”
谁。
喝了一口酒,更郁结,他还说不出她名字。
“就那么个人。”然后他想起什么,问董林杰,“许彩妮她有没有双胞胎的姐姐或妹妹。”
哦,董林杰这会儿才明白,近些日子去了东滨镇的人,魂被人勾走了,话里话外都在说着许彩妮。
哪里来许彩妮的双胞胎姐姐妹妹,听都没听说过。
董林杰摇头,“没啊,她家一直就她一个小孩,你是喝酒出幻影了?”
陈默琛冷冷啧了声,“说正经的,一个女人怎么也不肯通过你微信,然后通过了没几天,又将你删个干净。什么意思。”
董林杰从花海中也被女人磨砺过,懂得些,就说,“人家许彩妮真转性了,对你没点意思了。”
“我不是说许彩妮,但你说那个人她不是欲擒故纵?”
“行,不是许彩妮。”董林杰就差戳穿他,表情也跟着欲盖弥彰问,“那人家擒哪里了,纵哪里了,还和你藕断丝连吗?”
陈默琛不说话了。
那是一个相当干脆的,不联系,不留暧昧。
董林杰说,“正常,许彩妮以前就喜欢一个人来往,对谁都不太上心。就整天想去大城市做明星。”
喝酒喝得头疼了,陈默琛拍拍董林杰的背,“别再说许彩妮了,艺考压力大,当时不想理人也是正常的。”
董林杰看着身旁人,“怎么一会儿又替她说话,一会儿又说她冷漠的。”
“就......”
就不是同一个人啊。
陈默琛揉揉太阳穴,手指尖微压了指腹,无法和他解释在东滨镇经历的一切,就静了音,嘴边喝完了剩下的酒,只觉得这打完球赛后的酒今晚分外地没了爽利劲。
过了些天,M-studio的作曲组聚会,有人在饭桌上谈起了启明娱乐公司当初女团出道的事情,提起了当时全网被封嘴,是因为旗下练习生闹自杀。
引起了桌上的唏嘘。
“本来计划出道的人,出道前忽然有了黄色绯闻,并且已经在外网公开,公司花了大价钱下架视频,一顿公关操作下来,将这件事情封存了,才没事。”
“剩下的四个女孩子又签给了第三方去运营,和总部脱离干系,才顺利出道。”
席上有认识许彩妮的人,说,“那女孩子挺可惜的,唱跳俱佳,现在回了小乡镇,跟着一个全是夕阳红的老太太老爷爷乐团在跑穴商演,什么红白喜事,偏僻地方都去,前阵子,我朋友还说他们去给财神庆生唱歌呢。”
又有人说,“那是上个月的事了,他们那个南音团生意早都黄了。听说她在曲艺中心表演,被人砸场子了。说她在酒吧不检点,勾搭一个有老婆的,和别人打了一架。”
“这么说,录像带的事情,不是冤枉,她本身就是个爱玩的人咯。”
“那就不知道了,说是她约了别人老公,搞刺激,还约到了警察局去。”
......
听到这,陈默琛已经皱了眉。
“这个我有耳闻,版本不一样啊。我听说的是那女孩子说那个男人就是给她拍黄色视频,是传网站上去的罪魁祸首,才去了警局。但是吧,空口无凭,不被警察采纳。她就天天去骚扰人家,寻刑滋事,被警察教训了,这些天不知道放出来了没有。”
桌子上将这事串起来,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聊,最后还给启明公司总结了,还好当时没让这个女孩出道,不然以后可能有大麻烦。
“真看不出来,这女孩这么会……”
长椅凳一松,同长凳说话的人险些从另一头栽下去。
“咋忽然站起来了?没说一声。”那人哀怨。
陈默琛从中站了起来,听得很不是滋味,翻了下手腕,冷冷道,“抽烟。”
他出了门外,在墙边点了烟抽,另一只手则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再次给许采薇发送好友申请,但是对方没有反应。
路灯下,飞蚊虫子狂撞电灯。
他打了电话,那头也没人接,烦躁四起。
夹着烟的手指快速地在手机界面上移动,发了出去,烟聚了白,落在界面上,他说,“有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我。”
-
东滨镇警察局门口,许采薇其实被关了一会儿,被严厉教训过不准再这样就被放了出来。
“采薇,警察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而不是像你这样,逮着个人说是,就得将他入罪。你妹妹的事情,我们也一直在寻求技术组的帮忙,看能不能再理出点新线索来,再耐心点,好吗。”
远在宜安市的苏警官,给她打了电话,并知道了她这些日子原来到了东滨镇,就多了些安抚,“好好把你妹妹的事情和她家里人说明白,她有个年岁大的外婆,也是你外婆吧。别让她受刺激,啊。”
“知道了,谢谢苏警官。”
挂了电话,她才看到了陈默琛发来的好友申请和短信,但她也只回复了谢谢,没打算叨扰他。
许久没有回过宜安,微信里有很多的人在问她的去向,爸爸许昌也在问,手机不断的震响。
一接通就是批判。
“你到底还要闹多久,什么时候才要回家,够没够,就说了让你妹妹跟着你一起合作上台,也给她个表现的机会,是怎么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值得这样小气嘛。你妹妹也没说什么,你推人家做什么,也没和你计较,多懂事啊。”
许采薇不想再听,回复,“是啊,彩妮可比我懂事多了。”
“彩妮?”
“不然你说和我没半点关系的许一诺吗?”
“采薇......”许昌被气,旁边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谢依兰接过了电话说,“采薇,你爸他都喘不上气了,你少气些他吧。挂了,你先冷静了,再打来和他说吧。一诺,一诺,快去书房帮你爸爸将药拿过来。你爸爸又被你姐气得喘不上了。”
电话还没关,就听见手机里不远处的许一诺着急忙慌跑过来,叫着许昌,“爸爸,怎么了。我马上去拿药啊,等着。”
而许昌则是将人劝了回来,“爸爸没事,诺诺,你乖,不用拿,我缓一会儿,喝口水就行了。”
随即许一诺立刻就说,“那我现在去给您倒杯水。”
您?
接下来,他们一家子该怎么和乐融融。
许采薇能想象得到,她挂了电话,本来要关心一句的话,就消散在嘴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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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的尾声,许州书祭拜了先祖,又到了道观里和一众师父同修告别,终于是要去宜安了。
她还叫了陈默琛回来,她岁数大了,打算先将老宅的房子更名给他,这样,东滨镇以后没啥要紧事也不会回来了。
下午,她提着东西在院子里等。
而陈默琛回来,这次却还带了她的另一个孙子,陈新元。
人一下了车,都不管她给不给脸色,上来就是一个拥抱,大大方方地还喊了声奶奶。
许州书脸色不太悦,看了陈默琛一眼,“你爸让你带他来的?”
“他自己跟来的。”
陈新元国外做派,对乡镇的一切都新奇,看着满是南方风情的古宅子,露着白齿,笑意足,绅士地提走了许州书手上要去给爷爷祭拜的东西,挽过了她的手,亲切要同行。
许州书老太太拍了他的手,“我可没原谅你妈当初做的事。”
陈新元则说,“奶奶,我妈做的事和我没关系啊,你怪罪我干嘛。一件事归一件事,我也不妨碍你讨厌她。”他脸皮是厚的,继续跟人后头。
“……”
倒是把许州书说得反驳不了。
于是三人就这么“友好”地去往了南村的后山,沿着种植着菜心的绿油田地,又经过了芒草深的小溪边,走过一片白沙地,上了个小山坡,到了许州书老伴的墓地。
临要出发宜安前,她来找老伴唠唠嗑,也交代些手尾事。一来就跪坐着,嘴里絮絮叨叨地吩咐。
因为许昌之前生意不错,墓修得壮丽又讲究,许州书让陈默琛将去年墓体上褪色彩纸清理干净,重新添加。
他们兄弟俩弯腰做着。
周围风声轻过,早上刚下了雨,现在太阳一晒都是泥土味。
“姐姐,你看,有蚂蚱!”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默琛手里捏着石子,抬了头。在不远处,许采薇带着纪家的小女孩提着个红色的篮子也在清理自家祖先坟墓周边的杂草。
人明明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干活一点也不马虎。
林丽华老太太不知为何不在,就她一个人清理了大半,然后看着纪希莹在抓着蚂蚱玩。
但也可能没做过,不知道杂草看起来易除,但实际隐藏危险,很锋利,被草刺了伤口。她咬着伤口,清秀的眉目都凝在了一起。
纪希莹帮着看,肉里头扎了根小刺,“流血了,姐姐。”
许采薇说,“没事,篮子里有水,你帮我倒,我用清水处理一下就好了。”
纪希莹赶紧去篮子里找水,可他们刚刚用了水清理了墓碑上的污泥,已经没有了,她看了四周,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就摆手对外喊道,“大哥哥,你回来啦?你那里有水吗?”
许采薇转了身,也看了过去。
两人视线交汇了下。
她无波无澜,心想,这是他最后一次回东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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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结伴一起回去,经过了南村村口的小卖部,陈默琛碰了碰许采薇手肘,让她别走。他则进去,买了个创可贴给她贴上。
许采薇陌陌生生地看了他一眼,触了目光,移开眼,然后说了声谢谢后,又打算跟上前头的脚步,不与他并排。
陈默琛不太满意她的态度,拉了她的头发。
许采薇脚步顿了下,转头,提醒陈默琛,“现在最好不要和我走在一起,有些闲言闲语,村里传得快都知道了。你回来一趟,也很快要走的,别惹村里人口舌了。”
他跨了一步,走在她前头,转了身,直直看着她,就这样一停二停地早就和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
他们站都站在了一起。
还要分那么清干嘛。
“我无所谓。也不在这边生活,口诛笔伐我没用,也传不到我耳边。再说,在宜安被自媒体攻击多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许采薇闻言,这才笑了笑,消除了多日不见的青涩感,继续和他并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