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欣宇看着自己生的儿子,悄悄地伸手到他背后捏了一把,陈新元吃痛,嘶了一声。她使了使眼色,陈新元知道她在想什么,没理,转头坐到了哥哥陈默琛的身边。
“哥,这广东新会的小青柑不错,你试试。”
他的哥能处,创了个工作室,还有新行业轻资产人脉,善于投资,时不时还给他分红。
陈新元看得清楚,认知也清晰。
与其陈家家产放他这没了。
还不如当个闲散富二代,领领家族基金就好。
所以陈新元不太理会自个妈黄欣宇表面一套,内里一套的小九九。
“爸,股份你看着办,不给也行,但一碗水还是得端平,得给我买辆跑车。”
黄欣宇闻言转而掐自己大腿,被气得真是够呛。
怎么会生出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陈默琛喝着茶,笑笑,他经济独立于陈家外,只有陈风裕几次三番地想让他掌管公司的份,根本落不进暗地旋涡,过了会儿,聊了会儿天,这些琐事他也就没管,驱车回了自己的公寓。
宜安的公寓落在市中心,旁边就是市地标,景色不算开阔,但是寸土寸金。是他在工作两年后买下的,一梯两户,内里够宽敞,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只是节假日的时候就会分外的显得空荡冷清。
本来屋子里还有只缅因猫,但是上回吴希娜来带走了。他才忙完工作,也刚从东滨镇回来,被前女友砸烂的酒墙还没有重新填充,一瓶能喝的红酒也没有。
坐在沙发上,他习惯性地打开许采薇的朋友圈。
是的,自从那天她夸赞了一番纪嘉禾之后,不知怎么就愿意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了。
她每天都更新。
和外婆在院子里又种上了雪山玫瑰,整个园子生机勃勃的,繁花葳蕤。
她还把水仙养成了大葱,被外婆调侃了一番。
过年时候出去表演,穿着齐胸襦裙,脸上是浓厚金灿的彩妆,抱着二胡和一众南音团的人一起合影,也抱着纪希莹,笑容灿灿,天天都活力十足,在拥抱生命。
看着看着,他都不自觉能跟着笑。
陈默琛放了手机在身侧,说不清到底是中了她什么邪,本来想着是一时悸动,几天也就过去了,现在却上了瘾,还饮鸩止渴。
历任女朋友里,有谁让他那么在意过的吗?
好像并没有。
连朋友约着出去夜店,穿着妖冶妩媚的女人站在台上热舞,他坐在下方,却想,她在东滨镇到底有没有收敛去酒吧的事情,想着想着,不管夜店里声音多嘈闹,借着醉意,就给许采薇打去视频电话。
电话嘟嘟几声。
和着夜店的激烈乐曲和心跳一起,他喝下了酒,敲着指尖等。
而对方很是干脆,直接按断。
陈默琛看着手机,心里冷嗤。
朋友揽肩碰杯问,“默琛,你这一脸吃瘪的,是做什么了。来夜店玩,光坐着打电话?刚刚多少个美女来找你,你咋都没动静。前女友还没放过你,不敢玩?”
他弯弯笑,又喝了杯酒,敲了烟抽,答,“不是。”
只是觉得这一切没了意思。
“给你介绍个人,你就觉得有意思了。那边那个,宜安音乐学院国乐系许昌教授的女儿,你不是在找二胡手吗?国手培养出来的,不会差。”
来人在昏暗的光线里应了招呼,过来碰杯。
陈默琛晃了眼,眼前女孩,她的穿着和东滨镇的那人很像,短黑裙,高马尾,脖子上带着垂坠珍珠的颈链。
七八成的相似。
可,人却是热情很多。
“你好,我叫许一诺。久仰大名,很高兴能和你合作。”对方积极,一过来,就坐在身侧,将手机二维码也递了过来。
连加微信这事,也是一蹴而就。
她笑着晃晃手机,“我的微信名是个图案,你给我备注,一诺就行。也叫我一诺,就可以了。”
陈默琛不在意这种小事,没动她原先的微信名称,加了好友后,谈了相关细节,第二天便也邀请了她去了录音棚。
许一诺背着自己的乐器提早来,像个乖乖学生,也不立即进录音棚,而是拿了乐谱,找了个M-studio的琴房,练习了几遍再进来。
进录音棚的时候,她表情有些紧张。
“没事,你状态可以了,准备开始就喊我们。”
许一诺深深呼了几口气,点了头,“开始吧。”
按下工作键,一首曲子录着,他们没有打断,由着许一诺发挥,她的水平的确不错,技巧很娴熟,对得起二胡国手女儿的称呼。
张应瑶没什么要紧事,来得晚,来上班的时候顺手买了些咖啡过来,进了录音室,她放下东西,看着里头正在录音的人诧异,“这不是李一诺吗?我的初中同学。”
里头听不见外头聊天的声音。
调音师在旁边,搭话,“人家姓许,许昌教授的女儿,许一诺。”
“不是啊,她是我小学同学,她爸是干工地的,不姓许,姓李。”
张应瑶接过资料卡,还以为认错了人,仔细再看,当着小八卦在聊,笑说,“就是李一诺啊。小脸蛋,狐狸眼,还有谁。怎么就改姓了,我问问人去。”
八卦的雷达一开启,没人探究,她也主动去寻。
录音棚里红色的灯还在亮着,悠扬的曲调流转,配合着电影配乐的**,曲调快而且充满中式诡异,变调多。许一诺到了中间段**部分,变了bpm(拍子数)的位置,她就卡住了。
“对不起。我再试一次。”
“没事,再来。”
180bpm,对于国手都是挑战,会出错卡壳也正常,许一诺主动说再试一次,可能也紧张,又卡壳。
如此了三回后,她逐渐没有了松弛感,陈默琛也指导了她三遍,让她再放开些,放松些,但是越指导就越拘谨。
她垂下拉弓,更茫然,抿着唇,和自己较着劲,“再一次。”
“休息下吧,不急。”
于是陈默琛没再提,耳边也没再跟着听演奏,让里头的人出来歇口气,里头的人却也不出来,倔强着再尝试。
陈默琛让调音师暂停了录音,他愿意等,但他也一向严格,事不过三,已经三次是这样,就证明她现在的状态不合适了。
再等,能有变化吗?
张应瑶正点着外卖,问他吃什么。
陈默琛这时已经没戴耳机,习惯性查看信息,手机里点进去,第一张就是许采薇今日的朋友圈更新,她当做电子日记,记录着东滨镇上的一切。
照片是凌晨五点发的,戴着草帽,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坐在一艘渔船上,标题,“抓章鱼去。”
他唇边温润了下,随口答,“吃凉拌章鱼吧。”
张应瑶比了手势表示ok,又转身开了录音棚的门,探头进去问里头还在练习的人,中午吃什么。
许一诺也认出她,“你是张应瑶?”
两人寒暄后,张应瑶出来确认,就说是她的小学同学,“她家二婚,才改姓。老大,今天可能得加班了,她是初中才学的二胡,比起之前我们喊来的几个从小学开始学的演奏家基础差些。而且她是处女座,一旦较上劲,肯定得录到完美为止。”
调音师说,“不应该啊,好歹也有国手二爸指导。”
“她姐倒厉害。”说起这个,张应瑶说,“就是我们上次去参加的那场二胡独奏会啊,不是说食物中毒取消了吗?就是她姐。”
“许采薇?”
陈默琛说,已经不止一次,有人向他推荐这个获得金钟奖项的演奏家了。
“对,老大,你还记得。”张应瑶挑挑眉,又是说八卦的小表情,低声说,“刚刚,我还从知情人士那里知道了,根本就不是食物中毒。而是许昌教授和许采薇在后台争吵,教授气急打了人,结果她就从演奏会上跑了,就此消失。”
调音师不信,“怎么可能,现在什么年代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你当讲鬼故事呢?”
张应瑶说,“那我怎么知道,她就真不见了。为了老大音乐采样的事情,我还特意去音乐学院想找她,都找不着。”
这时候,录音棚里的人打手势示意可以了,陈默琛便打断了他们,“有时候,只要有心,也不是办不到。”
他放下了手机,回归工作状态,“收心吧,录音。”
收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星星月亮高挂了天空,磨了一天,效果还可以。许一诺是个能吃苦的,手指头拉颤了,也笑着说如果需要调整,她随时可以来。
按照着惯例,合作完后,他们合影。
陈默琛是个万年也不发一条朋友圈的人,可能也受了东滨镇的人感染,就难得地发了一条。
也忽然就想问问在东滨看着快快乐乐的人,是不是也曾经碰见了不开心的事,才宁愿躲在东滨镇不出来。
回了家,他扬了车钥匙在玄关的托盘上,洗完澡,肩上搭着毛巾,湿漉漉水滴落入线条流畅的颈肩。
他再去看朋友圈。
皱了眉。
查看的朋友圈下方变成了一条横线,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扬了手机在身侧。
这是被她删了?
敢情是他发了条朋友圈后,许采薇发现意外通过了他,就把他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