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魔女 第15章 河谷镇

清晨的河谷镇看起来一派欣欣向荣。

说是镇子，实际上规模更像村落。它坐落在一个植被茂盛的山谷，一条很窄的小河从镇子中央穿过。

风像鞭子一样打着露兹的长发和外衣，她穿过古桥踏上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路，街道两边摆满了晨市摊子。

现在正是早晨赶集的时候，镇上居民大多聚集在这里，放眼望去满是攒动的人头。

露兹一边艰难地在人群中穿行，一边好奇地打量四周。摊位上有出售鲜红的石榴、苹果，刚摘的鲜花，还有在竹筐里扑腾的鱼，甚至还有木头玩具，花纹奇特的毛毯。

总之这里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被深渊气息侵蚀的模样。

但河谷镇确实就是本次的考试场所。露兹想起刚刚队伍解散前带队老师说的话。

“不要被恶魔营造出的假象欺骗，根据审判庭的评估，基本所有的镇民都已经被深渊气息感染，只会听从这片区域的恶魔。你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这只恶魔的宿主，”

“为期一周，截止日前没有线索不及格，评分会按照所用时间、准确度来评判。”来自水系的男老师说。

“记住你们只需要找出目标，之后会有审判庭的人来清理，”他着重叮嘱道，“绝对不要单独同恶魔对峙，即使只是低级恶魔，也绝对不是你们能应对的。期间我会一直待在镇上的旅馆。明白了的话，各自按分好的小组解散。”

大家应了声是，但显然都没有将老师的嘱咐放在心上，大部分人看上去都带着放假了似的兴奋雀跃。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个镇子看上去实在太平常了，如果不是带着任务，连露兹都觉得是来度假而不是考试。

新生按照随机抽取，6人一队，三队一个考场，露兹分到的组里是四女两男。但还不等开始探索，小队就开始出现分歧。

“队伍里肯定得有个队长，”一个褐红色头发的女孩首先说，“我提议我来当队长。”

“凭什么？”金系男生立即反对，谁不知道队长最后能分到更多分？

“火系是仅次于光系能对对付恶魔的魔法，”红发女孩双手抱胸，理所当然地说，“既然贡献最大，作为队伍里唯一的火系，我来当队长是最合适的。要不然，碰见恶魔可别指望我帮你们。”

“不帮就不帮，”金系男生冷笑声，转头朝向另外四人，“你们说呢？支持她当队长吗？”

队伍里的两个木系相互对视了眼，似乎在交换信息，接着女生上前半步说道，“这次考试只是搜集和分析信息，听老师的意思，我们不会正面对上恶魔，危险也不大，所以我建议分头行动。”

看他俩的样子，明摆着是只想跟同系同学组队行动了。

火系女生和金系男生默契地略过露兹，把目光投向剩下的水系女生。

她咬着下唇，目光在两人间游移了下，小声说道，“我想跟薇薇安一起。女生在一起比较方便。”

话是这么说，但明眼人都知道水系女生是认为跟火系同伴组队更有安全感。

露兹看着开始分头行动的组员，怀疑他们是不是忘了队伍里还有第六个人。

但她也没叫住选择性失明的四人，毕竟单独行动对她来说绝对利大于弊。

不止是身上的秘密太多，更是因为拖着六十四和丸子两只魔，有外人在本身就不方便。

露兹无队一身轻，跟在其他人后面一同走进镇口。接触到弥漫在镇子里的薄雾时，胸口的徽章立即热了起来，这是上面的防护咒开始起效的体现，防止佩戴者直接暴露在深渊气息中。

深渊气息对恶魔来说，就像氧气对人类一样重要的，虽然恶魔也可以在没有它的地区行动，但那会大幅度地削弱它们的实力。所以往往判断这片区域内是否存在恶魔的一个标准，就是深渊气息的浓度。

“人类说得没错，占据这片区域的确实是只低级恶魔，”六十四嗡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为了方便交流，露兹把石头镶嵌在了一个耳钉上。

但托她半生不熟的金系魔法所赐，固定石头的金属咬嘴做得歪歪扭扭，整个耳钉看上去像是一颗丑石头陷在一坨扭曲的金属上。

露兹尝试修改了几遍，但金系元素固执地一动不动。没辙，她索性把长发放下来，正好能遮挡住耳钉。

“你能找出它寄宿的人吗？”露兹满怀期待地问，要是六十四能来个恶魔间的相互感应，那她这次不就等于开卷考了吗，还能顺便在这个镇子上度个假。

学院和岛上只能用积分，但这里可不是。他们已经一早通过传送阵离开了海岛，目前所在的区域大概是接近深渊的边陲。

这也意味着露兹手上抢来的金币终于可以花出去了！

“当然不能，恶魔不主动显现时，人类的躯壳会掩盖住它的气息，”六十四望着露兹和丸子各捧着一个大石榴啃，语气酸得跟翻了缸醋一样，“别老是想着作弊！”

“我只是问问，万一有捷径不走，岂不是亏大了，”露兹在跟六十四聊天的工夫，又买了一堆食物，这时候已经吃完香肠，正捧着热可可一点点啜饮。

这么多食物换算成积分也将近十分了，四舍五入就是赚了十分。

她心满意足地想着，一边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随着街道变宽，拥挤的人群得到大大的缓解，视野少了遮挡也变得开阔起来。

露兹发现自己来到了镇中央的广场，地面铺砌的小石头有些凹凸不平。广场中心是一个老式钟楼，高高地耸立着，她猜想它响起时，声音能传到镇上的每一处。

以钟楼为圆心，广场边缘零星地开着几家店铺，门头一家比一家破旧。

其中一家的橱窗吸引了露兹，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陈旧的炼金术品，有自转着的像表面一样的金属圆盘，但上面标记的是她看不懂的符号。

还有个永远也漏不完的沙漏，一个脸颊脏兮兮的金属发条玩偶，吱吱嘎嘎地开合着嘴巴，就好像是在跟行人说话似的。

“别忘了，你是来度假的，而不是来考试的，”眼看露兹逛街上头，六十四幽幽地出声嘲讽。

“我没忘记，这家店摆的东西这么可疑，很适合进去调查一下，”露兹光明正大地为自己逛大街的行为找补，一边把手按到店门上。

就在这时，钟楼开始整点报时，浑厚的钟声像涟漪似的在空气中荡漾开来。随着一声又一声当当当，露兹感觉胸口更热了，最后甚至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这钟声有问题。

露兹用手握住徽章，感觉到它在掌心细微地震颤，似乎在努力抵御钟声对它的攻击。

“我想起来了，难怪觉得眼熟，”六十四叫道，接着狐疑地说，“但这个钟不是应该在深渊一层吗？”

“这钟有什么来头吗？”露兹能感觉到徽章的震颤停止了，同时温度也在迅速冷却。

这意味着学院设在上面的防护法阵失效，也意味着佩戴者将彻底暴露在深渊气息中。

“没什么大来头。因为深渊一层太靠近地表，是个深渊气息稀薄的贫困区，”六十四摊摊手说，“它唯一的功能就是从其他层抽取深渊气息释放到所在的区域。你不觉得现在的气息浓度更高了吗？”

可不是吗，浓度越大侵蚀越强，防护法阵就越要加大力气防御，但它也不是没有上限的，现在超支了可不就停摆了吗？

但有没有防御对露兹来说基本没影响，有问题的是其他人。假如没有即时发现防护咒失效，很可能迷失在深渊气息引发的幻象里。

但这会是巧合吗？以前镇上的气息浓度一直都稳定偏低，偏偏在他们进来后，钟楼就突然开始起作用了。

这不得不让露兹怀疑，这个镇子是不是个陷阱，为了捕到更多的猎物而一直伪装着。

叮叮当当的铃声响起，是她背后的店门开了。

露兹转过身，看见一个老得像根佝偻的木头一样的店主站在门后面，他脸上的皮皱得像树皮。

“小姑娘，要不要进来看看？”店主提着沙哑的声音说，“里面有很多有趣的小东西，我猜你会喜欢的。”

他让开身，露出灯光昏暗的店铺，里面塞着满满当当的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种或精美或破烂的货物。

一堆碎掉的琉璃瓦片下面垫着绘制精美的宫殿图，满是污渍的药剂瓶旁边挤着只美轮美奂的雕花玻璃瓶瓶，还有条老式珠宝项链随意扔在浸水潮湿的地图本上。

怎么看这家店的店主都不像是很爱惜自己货品的样子，又或者说眼前这个店主还是原装的店主吗？

露兹看着老头眯起眼，想了下还是决定进去逛逛。

考试需要提交足够多的证据线索来作证推论。即使她凭着第六感确定这家挨着钟楼的店百分之九十九有问题，但光交上一个名字可拿不了几分。

“小姑娘是外面来的吧？”店主在露兹进来后关上门。

“是啊，”露兹轻快地说，看上去仿佛真是个单纯的小丫头，“镇上外来的人多吗？”

“多也不多，”店主低低笑了声，像逗弄猎物似的打着哑谜，“看是从上面来还是下面来。”

“上面？下面？”露兹明知故问，“上面是哪，下面又是哪，来的多吗？”

“很多，”他想了想说。

店主瞅着满脸困惑的女孩不作声，接着突然问道，“你是魔法师吧？”

“你怎么知道？”露兹露出适时的戒备，他们为了不引起恶魔注意，来时都换了平民的常服。

“之前也来过许多跟你味道差不多的人，”店主舔舔嘴唇说，眼看猎物已经走到店铺深处，没有逃脱可能，它也不再费心伪装，“但他们都没有你香。”

店主含糊不清地念了几句。与此同时，露兹背在身后的手上已经凝聚起元素。她看见店主的嘴巴张大，嘴角撕裂到耳朵根部，漆黑的嘴洞里长着两排鲨鱼般的牙齿，当即朝她的脑袋扣下来。

他是想一口把她吞掉！

暗元素出现在露兹掌心，随即黑雾挤压变形成长长的鞭子抽在张大嘴巴的店主脑袋上，但这不痛不痒的还击只是更加激怒了对方。

店主的嘴巴张得更大了，甚至伸出了又长又细的舌头，血红色的舌尖像蛇似的分叉。

暗元素对天生抗侵蚀的恶魔来说确实疲乏无力，露兹心念一动，手心凝聚起橘红色的火焰，正要将它拧成长鞭再抽一顿试试

突然，一道黑影从身后笼罩住了恶魔店主，它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只看到满眼的黑，接着铺天盖地朝他压下来。

快逃！

店主瞪着越来越近的黑色，但不管怎么想，身体都无法动弹。有股恐怖的威压攫住了他，刻在血脉里的惊惧将它的脚牢牢地钉在了原处。

嗷呜一声。

一眨眼店主不见了，露出后面站着的绒鼠模样的丸子。

它短小的前爪握在一起，望过来的眼神满是无辜和可怜，然后忍不住地打了个饱嗝。

露兹目瞪口呆地看着它。

试题被吃掉了，她要怎么通过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