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魔女 第16章 钟楼

露兹两手抓起丸子，捏了捏它的肚子，跟之前一样鼓，看不出异样。

“什么脏东西都吃，”露兹揪了把大耳朵，“你会吃坏肚子的！”

“唧！”

六十四欣赏了会被颠来倒去的大老鼠，接着才慢悠悠地说，“你想象的吃尸体不存在，恶魔在进嘴前已经被压缩为纯粹的能量了。”

露兹这才把晕头转向的丸子放下来，但仍旧半信半疑地打量它，“是吗？”

“至少现在我们知道小崽子为什么老吃不饱了，”六十四老神在在地说。

露兹顿时大惊失色，“它要吃尸体！？”

就算是恶魔的尸体也很难弄到啊！

“是能量！”六十四纠正道，“普通食物里含的能量太少，被压缩后恐怕几乎约等于无。”

所以丸子才总是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合着已经一个月没吃饭了。

但露兹想到的是以前买食物的积分，那不是约等于丢水里了吗。这么想，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她抚着胸口在店里转悠起来，打算从恶魔这里回点血。

不过可能是这个小镇和周围实在没什么值钱东西可以搜集，货架上摆的最多的就是废弃的玻璃药剂瓶，小孩玩耍的玻璃弹珠之类。

“这只恶魔大概率是栖息在黑泥沼泽的拉维斯，它们喜欢收集透明的东西，玻璃和宝石在它眼里的价值差不多。”六十四懒洋洋地说。

看起来没什么好东西，露兹随手把进店时看到过的旧式宝石项链丢进黑石空间，失望地走出店门。

经过橱窗时，她看到最开始吸引她的那个圆盘，停下来问，“这块表是什么？这些符号我也在登记处穹顶上看见过。”

当她的手触碰到金属面的时候，慢悠悠匀速转动的指针陡然疯转起来，最后咔哒一声指向一个羊角符号停止不动。

“古代占卜师的玩意，我从以前寄宿过的占卜师脑子里读到过，”六十四说，“以前的人类觉得星星能揭示真理预示未来，所以模仿天空星辰的排布造出了这东西。”

“它现在给我做了个什么预言？”露兹饶有兴趣地问。

“这代表了恶魔，”六十四探头看了眼表盘符号，摸摸下巴，“对一般人来说恶魔降临几乎预示着毁灭性的灾难，但对于你嘛，就很难说了，祸福难料吧。”

“但有件事是肯定的，”六十四说着幸灾乐祸地嘻嘻起来，“它说你会有大麻烦！”

不等露兹细想，广场上的钟声又响了起来。

她本能觉得不对劲。托丸子的进食速度，处理店主加扫荡店铺还没有半个钟头，怎么可能又到点了？

露兹推门出去，发现镇上弥漫的深渊气息更浓郁了，几乎肉眼可见地凝出了雾气，飘散在空气中。

但广场上和周围的人仿佛没注意到这一变化，仍旧继续着原先的活动，即使聊天对象的面孔都几乎隐没进了雾气中。

这让居民看上去仿佛按照预先设定程序运行的仿真机器人，这么想，场面看上去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变化。

不一会有几个人影从广场外围陆续走了过来。

露兹眯起眼仔细看，发现全都是进镇后就分头行动的同学。他们面孔上的表情呆滞茫然，迈开的步子像在梦游一样软绵绵的。

但他们前进的方向都是同一个，钟楼。

露兹和六十四此前一直认为控制整个镇子的是寄宿在店主身上的拉维斯，可现在拉维斯已经死了，钟楼却还是运转无恙，镇民也没有从控制中脱离出来。

这怎么看都像是还有一只恶魔在当操盘手。

现在再去推敲恶魔在哪已经来不及了，露兹不敢赌钟楼把同学吸引过去后想干什么，综合拉维斯之前说的人类魔法师更香之类的话，估计不会是什么和善的结果。

她计算了下17人之间的间距，要控制又不伤人，七元素里相对温和的只有木和水。以露兹对暗系以外元素的把控力，她果断抱起店门口的一盆藤生植物。

有借力会好施展许多。

露兹深吸口气，努力回忆着召唤木系元素时的感觉，掌心里一团嫩绿色的光亮起，然后没入植物中。

在木元素的加持下，藤蔓开始几何倍速地疯长。它像有生命一样扬起长条身体，闪电般地朝着最近的学生扑过去，在他身上绕几圈捆结实后继续蹿向下一个。

终于，藤蔓在最前头的那名男生将将碰到钟楼壁前，将17个人都控制住串了起来。

但钟楼显然不愿意看到到手的肥肉飞走，钟声当当响得更大声，敲击频率也变快了。相应的，露兹感觉藤蔓上的拉扯力瞬间变强了。

所有串在上面的神智不清的人都在铆足劲往钟楼走，带得露兹也往前趔趄了一大步。

这么耗着绝对不行，她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而且眼看最前头的那名男生，鼻子都快碰到钟楼墙壁了。

突然，露兹感觉到手上松了些。她看到陡然变大好几倍的绒鼠丸子伸着两只短小的前爪揪着藤蔓。

没想到它的力气这么大。

露兹惊讶了一秒，接着立即把手上的藤蔓套到它身上，紧紧打了个结。

“站在这里别动。”

“唧！”

露兹对丸子嘱咐完，往最前面跑去。

她拽住走在最前面的人的胳膊，看到他转过来的面孔时，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一早分别的金系男生。

短暂讶异过后，露兹拉住他往后拖，试图让他离钟楼更远一些。

但就在这时候，注意力却陡然被一股香味吸引。

当店主描述露兹身上很香时，她是完全没有概念的。直到现在，她明白了。

想象在数九寒天的深冬，饿了好几月后看到一盘烤得表皮酥脆的烤鸡摆在面前。露兹忍不住地吞咽了下口水，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钟楼上。

视线无法穿透岩石的表层，但顺着香味，她能感觉到那样美味的东西就藏在钟楼中。

胃控制不住地咕噜噜响了起来。

“清醒点，”六十四叫道，“不值得为了一口吃的犯险。”

“但是好饿，”露兹呆呆地说。

“快醒醒！”但只能待在石头里的六十四也只能干着急。

一晃神的工夫，露兹感觉手下抓着的胳膊猛地向前，她被金系男生带着一同向前撞去。

可预料中的撞击没有出现，期间，眼前一暗一亮，他们双双穿过墙壁跌进了钟楼里面。

露兹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香味的引诱力也没有像刚才那么强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打量四周，眼前是个狭窄的圆形空间，像个放大版的水井，他们就站在井底，唯一的光线来自顶上。

她抬起头，心脏瞬间被恐惧攫住。

圆柱形的空间里，许多像血管一样的肉管从墙壁中伸出了，蛛丝一般交织在狭窄的头顶空间。

它们最终都连接着中心鼓鼓囊囊的水球。巨大的，漆黑的水球，露兹甚至还能听见血管中不断汩汩地流过某种液往里面输送。一想起她刚才对这鬼东西起了食欲，胃就不由自主地翻江倒海起来。

“没想到它竟然生出了魔核。”六十四小声惊讶道。

“魔核是什么？”露兹捂着嘴巴，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你不是之前还吞过一颗吗？”六十四不怀好意地提醒，“树林，考试，撕拉托。”

露兹深吸口气，“你说它生出魔核是什么意思？”

“就像你有天发现自己的床活了过来，还能自主觅食的意思。”六十四言简意赅地解释，“我们之前恐怕都被它骗过去了。以为店主是控制镇上的恶魔，但事实上，恐怕是这座生出魔核的钟楼。”

“镇民就像它圈养起来的家畜，不定时地给自己投喂。”露兹分析道，“我们到来后，魔法师的味道让它忍不住嘴馋，提前开饭暴露了马脚。”

“算不得马脚，”六十四说，“因为看样子没打算再让你们出去。”

露兹闻到一股像发酵了好几天的呕吐物的酸臭味，接着看见墙壁上渗出绿色的粘液，顺着石砖缝隙淌下来。绿液在墙角越积越多，眨眼间，它开始有往露兹两人蔓延的趋势。

露兹从地上昏迷不醒的金系男生头上拔下几根头发丢到绿液上。瞬间，头发像遇火的雪片那样瞬间消融。

如果按照类人生物的身体构造来分析钟楼，他们大概是位于它的胃部，这些粘液是它的胃液。

“唔，”金系男生被拔头发的痛觉弄醒，慢慢爬起啦，“这是哪里？”

“恶魔的胃里，”露兹直截了当地介绍。

男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同时也看到了绿液和头顶的血管魔核。他二话不说轻念咒语，金色的光闪现，半空中凝聚出一把水果刀大小的刀刃扎向墙壁。

铿一声，刀刃应声折断。

“按照生物知识来说，胃一般是内脏中最耐扛的。”露兹分析。

“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金系男生眼看绿液逼近，崩溃地喊道，“没看到我们就快被消化掉了吗？”

“像你这么大呼小叫也不妨碍它消化你。”露兹抬头看向悬挂在半空中的魔核，抬起手，漆黑的锁链几乎瞬间出现在手上，尖端的三角刺径直朝黑水球扎去。

金系男生吃惊地看向露兹，光凝聚出一把水果刀大小的元素刃就几乎用去了他一半的魔力，更何况这么长的锁链。

每一个环扣都需要压缩凝聚元素实现，控制这上百个元素环扣动起来不但意味着要巨大的魔力支持，同时也意味着对元素把控的高精确度。

此前月中月末考试结果公布，每次都见唯一的暗系生堪堪扣在及格线上，他一直以为她跟传闻中说的一样是个只会肉搏的法师。

不怪男生这么想，因为一般人往往都是理论拿分，实践操作扣分。毕竟理论只要肯花时间背书，多少能写出几句话，但实际施法，那可是实打实，操控不了就是操控不了。

金系男生呆呆地看着露兹，灵魂发问，“你的理论分是有多低啊？”

露兹脸上难得露出羞涩的表情，“主要我还不太会写字。”

那头黑锁链果然被层层血管挡了下来。

露兹早就预料到它不会将弱点毫无防护地显露，心念一动，锁链转而缠上血管。

她一扯链条往头顶横亘着的最低的血管爬去。

“别傻站着，快点上来！”露兹一边爬，一边朝呆愣的男生喊道。

后者一激灵，赶紧抓住锁链跟在露兹下面。

在他鞋底离地的前后，迅速朝中心蔓延的绿液淹没了两人原本站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