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爆完藤堂静的料,整个后院都陷入沉默。
她——
她依旧坐在水盆前的小板凳上,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啊,想起来了。
她思路顺畅仰了下头:就和便利店那天一样!
看似所有人都没反应,其实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反应。
安静本身就是一种催促,催促又是整个环境压迫的一部分。
……
所以要答应吗?
一般情况下,站在这种场景暴风眼上的人,可能会在环境中慢慢凝固掉。
接着,脑子一乱呢,就可能因为【这本身是件好事】,因为【撑不住这样的沉重的氛围了】,因为【大家也都很期待羡慕的样子】等等原因,糊里糊涂的答应下来。
但是她不会的。
她很自在的坐在视线中央,考虑到大家都是好人,老板也是出于关心,所以认真回答问了题。
“我,不当模特。”
但同样,好人也不可以道德绑架她。
所以:“我,不当弟子,可以吗?”
“可以吗”这个疑问词组,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人情世故吧——
不会说敬语,遂使用疑问语气表婉转。
此时,她很坦然的觉得:如果老板怒而翻脸,那她再去找个便利店打工好了:
反正系统记录可以帮忙算结账,再上岗也能算easy模式了。
换工作后多了房租食物的额外支出,攒初始资金可能要多花一点时间,但最长也不过半年八个月的。
代购计划的核心是她的物品栏,明星周边放在那里又不会跑的对吧?
说不定多等半年,这事务所还能再爆红几个新人呢!
她心态很好,肢体看上去意外显出几分放松,几乎是头一次在外表强加的沉稳郑重感外,流露出了点属于本人的自在。
所幸,老板并不是恼羞成怒的人,考察是相互的,考虑是需要时间的——
他只要确定这个孩子不会先行走上岔路,那其它的就先不着急。
于是老板嗯了一声,说:“先继续工作吧。”
说完淡定转身回厨房。
老板娘看着他得背影,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这么严肃的事情,说张口就张口,说算了又算了,怎么能这样草率啊!
她恨恨的一低头,发现被定为“弟子”的那个,也很自然的重新开始干活,正哗啦哗啦的放水,准备清洁洗菜用的盆子。
“……”
老板娘精神恍惚的离开了。
第二天开始,她发现自己工作的内容变了。
明明她没有答应,不,不如说她已经明确拒绝了,但繁重的杂活慢慢开始减少,几天后,老板甚至专门喊她去帮忙杀鱼。
这是件新奇有趣的事情,所以她微妙了一下,依旧去了。
全程很高兴的旁观,中间还认了刀,尝了肉,玩的挺开心。
到晚上睡觉前,还记得油炸到酥脆的鱼骨非常好吃。
这不比扒毛豆有意思?
又过了几天,恭子骑着那辆眼熟的三轮助动车,载着老板去采购。
路过门口时,恭子打招呼说:“大須早上好啊~”
大須才刚刚起床,抬眼看了看蒙蒙亮的天,简直不敢猜测这俩人要拉回来多少蔬菜让她洗!
结果老板咳嗽了一声,说:“没事的话,就一起去吧。”
她想了想,果断说好!
采购确实比洗菜有意思——
这就仿佛是一场主题为走街串巷的科普节目,老板话少,但都很有趣,她依靠系统记录记下了大量资料,参与感拉满的同时,也很有成就感。
接着,回来后。
就,你不想处理一下自己挑选的肉吗?
那复杂的不会做,剃光了肉后炸鱼骨总该会吧,不是觉得好吃,好奇过怎么做的吗?
你试试啊!
她蠢蠢欲动,真的去试了。
讲道理还挺好玩的,她的生理机能一如既往的吊诡,听觉触觉都比机器还敏锐。
全程没碰到需要手忙脚乱的场景,按部就班,轻易便获得了非常优秀的结果。
所以体验就很好。
“这几乎就是天赐的能力了吧。”
她:……
她看了眼喃喃自语的老板,低头啃着自己炸的鱼骨,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兴致勃勃端菜的样子,怀疑自己被温水煮青蛙了。
她有点想要避讳。
但接下来的几天,老板没再叫她进厨房,反而是老板娘说:“最近,店里准备搞些优惠搞活动,承接宴席类的业务时打折。”
因为本身是挺贵的店,就有很多人想趁着便宜来体验一下。
老板娘说着,把记录本翻给她看:“喏,已经预定出去四席了。”
所以:“备菜的事情,可以集中到前一天做,让恭子负责吧,大須你到前面来,帮忙传菜。”
她正好想躲开厨房,当机立断说:“好哦。”
服务员其实也是个挺新奇的工作。
不倒翁屋的服务员,工作时要穿小袖的和服,承接比较隆重的宴席时,甚至会要求员工穿色无地。
她的衣服是额外定制的(因为需要很大),穿上后原地转了一圈,感觉像在cosplay,于是没忍住,用系统给自己照了两张相。
穿这样的衣服工作,倒是不用保持开朗笑容,并刻意用上扬的语调说话了。
但不论是走路的步伐,还是端盘子的方式,都要另外练习。
怎么说呢。
在前面工作,整体上是一种和机械性重复不同,风风火火琐事一堆的忙乱。
第一次时,感觉跟在打仗一样——
所幸她在系统的帮助下记住了料碗分类,最起码分清了什么是膳席,什么是会席。
第二次呢,因为已经了解了大概的进程,要显得游刃有余一些,又额外记住了一汁三菜的顺序,背下了高汤的配方。
第三次就接近孰能生巧了。
没办法,她的身体机能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走路步伐稳,端盘子手稳,能通过颜色和气味,大概猜出食材为什么这样搭配,甚至在最后,在按照固定额度的15%,收了团建公司给的服务费后,熟练的返了那个会计6%做回扣。
就离谱。
她当时还写着发票呢,手突然微微一顿,心说不好,我不会又被温水煮青蛙了吧?
事后,她慎重思考了一番。
首先,老板和老板娘没有强行要求她做什么,也没有拿解雇来威胁什么——
只是努力激发她兴趣的话,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
那我感兴趣了吗?
感了,但只有一点。
生活中可能会想要自己做饭试试,和(未来可能存在的)朋友一起吃饭时,用风趣的语言给对方科普自己记住了的东西。
但不好意思,投身这一行的冲动,依旧半点没有。
就,好纠结啊。
如果真的是一群很讨厌的人,那摊牌对骂就可以了。
但对方现在也没直说什么,调整工作岗位后还记得给她多发一份奖金——
这种情况下突然嚷嚷起来,会不会很像是她自我意识过剩啊?
月底,第四波客人来了。
某某会社(名字没记住)的某某部门,要举办的一场告别会。
概括点说,就是某个员工要辞职了,临走前请大家吃个饭。
出钱的大头是员工个人,剩下部门同事凑了点份子,所以规模不大。
老板娘当时正在对着菜单算账,无意似的说:“大須也做过几次了,要不要试试单人负责?”
说完,在做的所有人都很默契的看向她,哪怕新人上班不到一个月,也没人提出异议。
她突然意识到:从自己能看到账本、并且给人返回扣的那一天,最起码在这些人眼里,她就已经是隐形的“少东家”了。
她就想,啊,我果然是被温水煮青蛙了。
但怎么说都工作26天了——
再几天就月底,她哪怕要跑路呢,也得先领了应得的那份工资再说吧?
这里,她顿了顿,以“我不太舒服”为借口,不软不硬的把工作推拒掉了。
到了宴席真的承办那天,她清早起来,很独善其身的在后院扫地。
她连菜都不切了,她就一心一意干保洁。
面前开着系统面板,正在放一部她感兴趣的动画电影。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但谨慎起见——
为了防止是老板娘安排人以“正当理由”喊她去帮忙,她全程没有回头多看任何一眼。
等扫完地放好笤帚,一个醉鬼怒气冲冲上来扯住她。
“这选的是什么地方啊……”
穿西装打领带还秃头的醉鬼,大着舌头开始抱怨:
“告别会不想办可以不办,反正在之前,嗝,之前在会社里,也没守过什么规矩,假惺惺的糊弄谁呢!”
她皱眉,看向被扯住的衣角。
看似单手扶住醉鬼顾客的小臂,实则是毫不客气的将其控制在了原地。
然后她看了眼系统。
哦,这人就是刚才隐约发出声音的那个——
他挺含糊的打着嗝问:“那个谁,厕所在哪里?!”
她当时完全没在听的,于是淡定的将其忽视了。
客观来说,是她的错。
她手上的动作几不可查的温和了一点,准备说声抱歉算了。
结果醉鬼再次打了个嗝,很突兀的开始从小声逼逼,转变为了骂骂咧咧——
“……不认识路,也没什么服务意识,你这家伙是新人吧?”
说着嗤笑一声,大概是想摆出嘲讽的表情,但恕她直言,有点丑。
“既然是新人,就乖乖的低下头来学啊!”
“连尊重前辈都做不到的话,根本连做人都还没做好呢,做什么工作啊!装出一副礼貌的样子,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吗?!”
她:……
她有一瞬间迷茫,就,这么真情实感的,确定是在骂我吗?
感觉好像是在公司里,被哪位新人照着脸抽了一顿,眼角眉梢写满了个人恩怨啊。
等等。
所以我这是被迁怒了吗?
她还没捋明白呢,这个人又突然大力甩开了她的手,说:“什么啊,犯了错连道歉都不会,我要,我要去投诉你!”
声音非常的大,已经引的包厢内有人往外看了。
她:很好,确定了,我没有被迁怒。
眼前这个人,绝对没有表现出的这么生气——
他大概只是想借酒撒风吧?
把事情闹大后,弄的所有人都不开心,让这场属于某个人的“告别会”,彻底在乌烟瘴气中结束。
至于她本人……
她本人于此处,不承载任何个人情绪,就是个开启闹事前奏的道具。
之后可能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也不在他得考虑范围内。
怎么说呢。
她看着眼前的秃头突发奇想到:
你搞得我很不爽,你来的偏又很巧——
要么直接我打你一顿吧?
你挨打,告别会势必变得一地鸡毛,而我打客人是犯错,不得不被老板娘含泪开除。
你和我都有了光明的未来。
她的神色谨慎了起来,目视眼前的人,准备挑选合适的殴打部位。
剧本是客人醉酒闹事,店员冲动打人,追求一个双方都有错,但双方“罪不至死”,哪怕围观者报警,来了也就只能调解一下那种。
所以打疼可以,打伤就不必——
像是眼睛,腰侧,腹下,后脑勺一类的地方,需要注意避一下。
但紧接着,她又觉得单方面殴打也不行,自己要做出点被撕扯了的样子,这样就算要辞掉她安抚客人,最起码能拿到原有的工资当遣散费。
于是,等醉鬼迫不及待的大声嚷嚷着要去投诉、却一个劲的往包厢方向跑时,她两步便追了上去,用力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剧痛那种。
醉鬼前辈不出意外的发火了,反手要来捏她,她顺势被扯住袖子,然后抬脚踢到了对方的迎面骨上,直接给人踹了个狗吃屎。
重量拉扯下,袖口传来了针线挣开的声音。
很好,这说明我被大力拉扯过了!
醉鬼那边,是真的疼懵了一下,回神时气的好像头发都竖起来了。
等他开始大声呵斥,她又当机立断掰着人的肩膀提起来,然后从他衣服上蹭了把土,抹在自己的衣领上。
如此这般一通操作后,等包厢的客人和店里的人闻声走到回廊下时,看到的,就是一场互相争执到半动手的戏码。
这位前辈看似很有爹味,但在当前的社会风气下,却是理所当然的,自然也有关系很好的同事在。
等同事上来拉人了,她就顺势推得对方一趔趄,做出仿佛很不忿的样子,随时准备迎接责骂。
然而和想象中不同——
老板娘并没有责骂什么的意思,反倒直接挡在了她身前,二话不说开始道歉。
就,没必要。
服务业,本身也不是个让你和顾客掰扯谁对谁错的场合。
老板娘从业三十年,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客人,蛮不讲理的都属于基础款。
——经济泡沫前醉鬼横行的那段日子,还可能会有客人全.裸.着在包厢里跳舞呢(笑)
所以道歉就好了,赠送菜品或打折就好了,总之,一切以平息冲突和怒火为主。
这虽然是麻烦,但也是开店的人必须学会处理的麻烦。
老板娘的心态堪称古井无波,甚至分心思索,觉得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很有必要让大須旁观学习一下应付客人的技巧。
大須:……
草率了。
没想到老板娘心态这么好哦?
这一刹那的怔忪,被当做真的很不忿,所以老板娘又心软了一下——
撒酒疯的客人什么时候都有,孩子本来就对这行不是很感兴趣,以后再慢慢适应吧。
遂放弃了让她旁观,大包大揽的推她先走,转身和扶着醉鬼的同事互相寒暄,商量着多送几个果盘什么的。
这是明晃晃的袒护。
她被推的不重,但心底漫出了奇怪的烦躁,明明印象中只要打了人,心情是会变好的,现在却反而更差了。
走到后面时,遇到了老板。
老板自然的递了个西红柿给她,说:“去外面散散心吧,等下搞定了,我叫恭子去喊你。”
她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从侧面的小门出去了。
走到这里,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声音,她看了看昏暗的小巷,漫无目的的又走了一段。
做在墙边摞起来的纸箱子上,她无所谓的举起西红柿咬了一口,看着外面的灯火开始思考。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真做了“弟子”也不错——
师徒关系虽然严苛,但老板老板娘人真的很好。
“奇幻上班和上班是一样的……”
她重复着这句话,想着自己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国家,开启的是一段半空白的人生,面对社会时,根本没有任何容错率。
天降一份产业,玄学点说,甚至可以看做是金手指报废的补偿。
但怎么说呢。
她默默的嚼西红柿,把嘴巴塞的很满。
奇幻上班虽然也是上班,但可能会更有趣一点——
就系统那个bug遍地的样子,一看就很容易出意外,不像现在这份工作,感觉一眼能看到二十年后。
她也不是反感一成不变吧,只是思考到这里后,下意识把每日的工作内容量化了一下,再乘以二十年。
那个强度,大到她瞬间陷入沉默,感觉人也不是一定就要活着的。
说白了,她是很喜欢自由的那种人,纯粹搞钱可以,需要投入心血长久经营一份事业的话,看着就要望而却步了。
那么,等人死后就卖掉?
舆情风险其实可以无视,不能出国,找个乡下地方当咸鱼也是可以的,反正有钱肯定不会让自己憋死。
这就等于是“上班”二十年,换一个经济自由的未来。
但怎么说呢——
好心是相互的,期待是可以堆积的。
只是一个月而已,她就已经会因为辜负对方的好意而烦躁了,相处的越久,做出“卖掉店铺”的决定时,感觉就越不好。
真到了二十年后,她不一定能狠得下心卖掉这份传承两代的心血退休。
但舍不得的另外一面,是她不止要繁忙二十年,还要被不喜欢的事情,消耗掉自己整个后半辈子。
好烦啊。
明明是很好的事情,感情也是很好的感情,刚才甚至有一瞬间很感动,但现在再去回忆,却有种正在被慢慢捆住的感觉。
恶心并且厌烦。
更糟心的是,老板和老板娘只是捧出好意而非强求,于是就连自己产生厌烦,都好像是在辜负什么。
“啧。”
她咂了下舌,猛地倒在了成堆的纸箱子上。
巷口有两个小混混。
看着像是染了头发的不良学生,态度流里流气,似乎在分享什么东西。
这会儿突然听到“噗嗤”的声音,瞬间露出戒备的神情,色厉内荏的大声说着什么。
她听不太懂,也没心情看记录,就说:“滚。”
小混混:“哈?”
她懒得浪费时间,混混不滚,她滚好了。
结果这个态度似乎挑衅到了对方——
这个年纪的男性倒是不会喝酒变醉鬼,但体内做主的是荷尔蒙,本身也不怎么用脑子的。
两个人先后发出奇怪的弹舌音,上来就想推搡她。
她发现这里的人真的好喜欢这个动作啊。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长的比她矮那么多,推肩膀就变成了拂手臂,居高临下时只能看到个发顶,很有种“跳起来踢你膝盖”的袖珍美感。
哦,错了。
穿越第一天遇到的那位上班族小姐,大概是有些美感的,之后这几位,单纯就只是烦而已。
于是她再次冷静的想:要么我打他们一顿吧?
这周围是没有监控的——
一个月下来,她已经很解这个国家的常识了:
监控比自己印象中少的多的多,而且【常规社会】和【边缘社会】的界限,非常的分明。
和流浪的离家出走少女发生性.关系,哪怕事后给了钱和食物,也不算是嫖.娼;
同理,打主动挑事的流浪汉和小混混,只要不超过界限且被抓包当场,基本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临动手前,她几不可查的顿了一下,冷静的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想要迁怒什么——
甚至于专门钻小巷子,可能都是第一天落地时形成的刻板印象,正隐隐期待着,能在这里遇到一个或几个欠打的醉鬼。
想清楚的一瞬间,她是有考虑要收手的。
但小混混可能是第一次没推动人有点丢脸吧,第二次动手时,直接挥臂打人。
那一巴掌,拍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慢半拍的低头,看到了被打掉到地上的半个番茄,就觉得:
“果然啊,我还是打你们一顿算了。”
小混混显然听不懂中文,就很大声很挑衅的说:“哈?你在说什么怪话——”
下一秒就被揍了。
她终于实践了自己和流浪汉团体打架时积攒的经验,靠体型直接撞倒了一个,然后毫不留情在屁股上跺了一脚。
跺的劲确实比踢大。
另外一个应该是吓傻了吧?
她呼吸频率异常的平和,从旁边捞起一根废弃的pvc管子,然后极富技巧的,将其抡到了第二个人的肩膀上。
就和当初女流浪者抱住她的手臂一样,痛,且能限制行动和还手路线。
小混混开始大叫:“啊啊啊啊——”
她啧了一声,在混混二号也跟着喊出来前,一棍子抡到了他脸上。
她有注意力道,打的也是嘴而非脸侧,防止耳膜穿孔什么的。
其实第一下没注意时,声音传出去了挺远,巷子外能看到人影闪动,但很快就离开了。
——和她了解的一样,事不关己时,基本都会选择无视。
默默呼了口气后,她握着管子的手晃了晃,居然有股奇妙的酣畅感。
可能是刚才她踩到哪里,真的太痛了吧,小混混意外咬到了舌头,吐了点血,但年纪是真的不大,所以被吓住后,完全不敢再大喊了。
她杵着管子低头看,目光慢慢放空,不自觉的走起了神。
巷子口,阴影中有个人影动了一下。
“……请问打完了吗?”
是个挺有礼貌的男声。
她警觉回头。
拐角的垃圾桶后面,发出了一阵叮铃桄榔的声音,又几秒后,默默走出了一个略显眼熟的黄毛。
是在醉鬼的前辈的同事堆里吗?
她歪头想。
对面,黄毛谨慎的调整了一下语气,道:“这位,嗯,他正在流鼻血——”
这说的是小混混二号。
“看似不严重,但这个姿势躺着的话,等下就要呛到了,严重会导致肺破裂、或直接者窒息死的。”
她瞄了眼系统,根据语言内容,将眼前的黄毛,粗略归类为“见义勇为先生”。
和最上恭子那个“见义勇为小姐”对应吧。
她本身也没想过打死人,听到这话,便无声的将管子挪开,站回了墙边靠住。
小混混呢,原本跟死了似的,眼见管子挪开了,火速开始往出跑——
其中一人腿还是瘸的,扑到巷口,就痛哭流涕的抱住了黄毛的胳膊,几乎携裹一般,两人三足式离开了。
她无可无不可的把视线转回来。
此时,她纠结的问题并没有变少,但运动一下,心情确实开阔了点。
她决定放过自己——
不喜欢的事情就不要做,如果需要找很多很好的理由才能说服自己,那本身就意味着接踵而来的【妥协】和【委屈】。
干到月底,领了工资,直接不告而别吧!
这边的住房,短租也是要交押金的,如果钱不够,那她就按最初的计划,去睡几天公园吧……
回神时再次听见脚步声,她心说不好——
这次打人是有目击证人的,她一走神还忘跑了,别不是带着巡警来逮她了吧?
转头去看,果然是黄毛!
但也只有黄毛。
她仗着一般人看不见她的脸,几乎是不控制表情的,结果黄毛却跟会读心术似的,清了清嗓子,跟她解释说:
“我把人交给巡岗亭的巡警了。”
她:……
没报警抓我吗?
黄毛说:“没有啊,小混混先闹事的吧?我可以提供证词,证明您是正当防卫哦。”
她:……
她不确定的歪了下头,说:“谢谢?”
黄毛沉着冷静的点头,继续试图和她搭话——
这并不是没事找事。
黄毛,也即是灵幻新隆本人,现年24岁,是那个她记不住名字的,XX会社XX部门的一员。
今天“告别会”告别的就是他。
而借酒撒风的酒鬼前辈呢,辞职前姑且算是他的上司——
他那个行为模式,在大公司还挺常见的,但倒霉催的遇到了个精通向上管理的新人,职场体验顿时一落千丈。
灵幻新隆本人反而无感。
就,上司什么的,也就那样吧,应付起来和喂流浪狗难度差不多,他辞职,主要是因为没意思。
但怎么说呢。
他无所谓,不代表因为他牵连到了别人后,也能无所谓——
店家是真的倒霉哦?
他原本追出来呢,是想跟这位店员小姐道个歉什么的,结果发现问题啊,远比他想象中严重!
就,她居然打人唉(那种语气)。
打人前毫无预兆,打人时也没有波动——
看着真的很像那种压抑到极致后,猝不及防就要发癫的人。
讲道理,一般情况下,他来道个歉就算了,真计较起来,闹事的那个垃圾本人都还没道歉呢。
但现在这算什么啊?
灵幻新隆简直【呐喊.jpg】——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他啊,保不齐要变成压到店员小姐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啊喂!
想到这里,前·上班族鼓起勇气,试图稍微靠近点。
她听到了动静,侧头看了一眼。
黄毛顿时出了一头冷汗。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会儿,黄毛再次再靠近一步——
跟碰流浪猫似的,突出一个循序渐进。
他走了五步后,慢慢伸一只手,想先接过她手中的凶器(就是那pvc管子)。
结果发现对方正在用妈的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灵幻新隆:……
不,等等,哪里不对——
我有看到她的眼神吗?
但他又想:现在这个不重要了!
就她这个沉默对抗的态度,看这个厌世的气场,分明已经刻不容缓了啊!
口才出众的前上班族深吸一口气,当即开始论述【一般人社会】和【边缘人社会】的区别。
她……
她觉得吵死了。
但黄毛是真的喜欢说话,三分钟后,依旧还在还在侃侃而谈——
“这就是场大逃杀,一旦放弃向上,是真的会在社会底层无声枯萎的!”
“我们可是资本主义社会哦,资本主义是什么?是你就算变成了泥土,还要继续被人当路踩,提供可悲的剩余价值。”
巴拉巴拉巴。
她本身就烦,听碎碎念还吵,说的又尽是些负能量的内容……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pvc管子,她心说我要么也打他两下吧?
反正就他这个反应,自己在他眼里,大概率是个疯子。
假装稍发下癫的话,她完全有自信做到吓走而不伤人。
结果黄毛出乎意料的敏锐。
他甚至在看不清脸的前提下,做到了逐帧判断她的情绪变化——
她刚想打人,黄毛就警觉的一哆嗦。
半晌后,他说:“哟西,看来要进行谈话,需要先消除我们之间心的壁障。”
说完拿出一包糖。
她心说吃糖可以,甜味剂舒缓心情。
遂准备先接了糖,再吓唬人。
然而黄毛清了清嗓子吼,原地凹了个造型,唰的一下,把糖粉往半空一撒——
她愣住,伸出舌头舔到了一点飘在脸上的。
柠檬味,还是跳跳糖。
又过五分钟。
她手上依旧杵着那根pvc管,但整个人已经挪到了小巷子里纸箱壳上坐着,背后,一个汗流浃背的黄毛,正情深亢奋的给她做肩膀马杀鸡。
“没有办法啊……”
黄毛深沉感叹,“手边也没有香薰蜡烛,只能拿工业甜味剂代替——”
“怎么样,闻起来效果还不错吧?”
她没有回答,因为临张口前,被火速捏住了斜方肌,并大力按揉肩井穴。
是一种夹杂着酸爽的剧痛。
她正想嘶嘶两声呢,就听到黄毛激情彭拜的问:“怎么样,舒服吗?能感受到来世界陌生人的善意吗?”
她:……妈的智障。
但再怎么智障,舒服就是舒服。
马杀鸡一刻钟后,黄毛还顺便给她梳了下头发,甚至摸出创可贴,给她小指上的伤口做了包扎。
就,挺离谱的,但她没说话。
黄毛把垃圾装进兜里,复又掏出一盒名片,小拇指哗哗一勾,递出一张到她眼前。
“敝姓灵幻,灵幻新隆——”
“啊,”他补充了一下,“目前已经在走辞的职程序了,上面标明的通讯地址不作数了,不过号码没变,还是可以打通的。”
她无所谓的瞟了一眼。
灵幻新隆也不在乎。
因为事发和自己相关,所以他不能放着这位小姐不管。
但本身不算是普度众生型的超级大善人,所以他其实也没有长久帮忙的意思。
想自杀的人,冲动大概只有三分钟,他觉得想堕落的,应该也就是激情三分钟的事。
灵幻新隆现在,是试图通过话疗让她想开,然后自己救自己这样。
想到这里,他又顺便问了下:“这种程度的对谈开解,如果是你的话,你愿意付多少钱?”
她盯着系统看黄毛说话,一边觉得他话多,一边又觉得挺好玩的。
灵幻没等来回答也不气馁,就说:“那带附加项目呢?”
“其实我辞职之后想靠这个吃饭的,做万事屋那种酷炫的职业——”
他浅尝辄止的说了两句,然后开始问她的梦想是什么。
她刚刚结束一场按摩,身上懒洋洋的,鉴于黄毛不碎碎念好好说话后,声音还蛮好听的,不自觉思路就跟着他走了。
至于梦想……
上辈子的真·梦想,她早就不记得了,单只参考最近苦恼的问题——
她默默丢开关于“厨子”的部分,想起了自己只能拿来干代购的金手指,不确定的说:
“画漫画吧?”
灵幻新隆:……
这个梦想真是又中二又普通,配合她刚才打人的画面,居然很有几分别致。
但是——
“这不是很好吗?”
黄毛发出了鼓励的声音:“人生有梦想,就还有希望!”
“虽然大部分人的梦想,其实都没办法实现,但为之努力的过程,本身也是收获啊!”
“要是一副作品都不去画,那梦想就真的只是幻影——”
灵幻新隆信心满满的一抚胸口,鼓动道:“现在就可以,试着去画一副作品吧,我会做你的第一个读者的!”
她:……
她就看着系统记录页蹭蹭的往下刷,觉得黄毛话是真的很多。
而且比起读者什么的……
她想起了刚才的跳跳糖,想说你真要安慰人,那不如去买瓶巧克力牛奶给我。
说真的,甜味剂产生多巴胺,能平复内分泌呢。
但也就在这一人滔滔不绝,一人默默走神的时刻,系统突然冒出了条提示。
【提示:您获得了第一位真心读者。】
【提示:您已触发[成就任务·Ⅳ]】
接着【成就任务Ⅳ】显示出了一长串——
她大致一扫,居然是【获得一位真心读者】【获得十位真心读者】和【获得一百位真心读者】这种递进式的任务。
目前第一条是完成状态,奖励为【签字笔x1】。
后面具体有多少条,她没看清,因为系统立刻又跳出了一条提示。
【已激活相关成就奖励附属任务】
【附属编号001·来自作者的爱与回应】
【备注:请为你的第一个读者,画一副专属于他的签绘吧~】
她默默的看了系统一会儿,借掏兜的动作,取出系统奖励的签字笔。
这个笔,是为了配合任务的恒定奖励——
具有墨水量永远不变,笔型永远不变,且可在任何材质上进行流畅书写的能力。
就,签绘嘛。
作者可能在任何场景中,遇到需要签绘的情况,最终不得不在气球上、杯子上、人类内衣带,又或是前胸后背的皮肤本身上画画。
这个笔专业对口的!
她看着手上的笔,思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两张餐巾纸,然后抬眼去看眼前的黄毛。
黄毛逐渐僵硬。
她说:“我,现在,画签绘,你。”
说完期待的看黄毛——
黄毛眼见着她拿出了一根质感极佳的修长墨水笔,等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是我先说了要当她的读者的!
当下立刻露出期待笑容,一点都看不出营业成分的说:“当然可以,我很期待的!”
她点了点头,沉着冷静的酝酿了一下,抬笔,嗖嗖嗖,在纸上画了个火柴人。
她看系统。
系统没反应。
——是还不够明确吗?
她又抬眼看黄毛:是很利落的中短发呢。
下一秒。
脑子:我要加个指向性明确的元素,试试看够不够“专属”!
手:给火柴人脑袋上画了个锅盖。
又是漫长的沉默。
她转换思路——
我画点更标志性的东西?
就比如他刚才撒糖时凹出来的造型,简笔画正好方便画造型啊!
但是怎么说呢。
画线是会抖的,画错了是要改的,画偏了是要描的。
脑子想:我要画四个姿势不同的火柴人!
手:涂了四个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毛线团。
画完她自己都沉默了。
试图补救。
她给四个毛线团画上方形的边框,加五角星,小花,爱心和Q版感叹号——
画完了这些,她才想起签绘主题:
签名。
但名字不会写唉?
她啧了一声,又掏兜,取出那张摩托车驾驶证。
【持有人:大須明日香】
她其实已经被用人这个名字,叫了差不多一个月了,至今依旧无感——
因为对不上具体的字,她本质记住的,是一个简短的音节。
但此时此刻,时隔一个月,再看这一行日式汉字,她居然有种奇怪到恐慌的陌生感。
下意识皱眉。
对面,灵幻新隆肯定猜不到她是想不起名字才看证的——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好好的做着一件事情呢,突然停下去做另一件事情,代表逻辑秩序上存在一定混乱,可能是脑内出现闯入性记忆。
简单点说,就是本身有精神焦虑症状的人,突然想起了糟心的事情,紧接着被挑起对应的情绪变化,不受控制的再次陷入悲伤。
灵幻新隆瞬间死鱼眼——
他冒着被抡水管的风险劝到现在,结果一个闪神的功夫,居然就要删档了吗?
讲道理她打人时呼吸频率都不带变的,一看就癫的很极端,别是下一秒就要打我了吧?
但很快啊,自诩敏锐又体贴的成年人,注意到这个人在看向自己的名字时,气场变得格外的厌恶。
“……”
这个倒是不算少见啦。
灵幻想:无非是原生家庭,童年阴影一类的东西——
东亚家庭啊,就是很擅长在孩子的身体上留下持续一生的烙印!
此时,pvc管子就在她手边放着,灵幻免不了有点子在意。
他哈哈的干笑两声,就想说:“其实假名的拼法很多,同音转换后,可以写成的汉字也很多的。”
说完试图举例。
“大須明日香……”
他脑内开始疯狂运动:“大須,大須,啊,三代川?”
不,这个读音是一样了,但很像是老家门前好几条小溪里排第三的那个啊!
心虚之下变了个音:
要么读御代川吧?
明日香倒是不算少见,少女漫画里用的挺多,他念啊念的,顺着老家门前的三条小溪,想到了停驻溪边的水鸟。
此时,仿佛恰到好处的灵光倏尔一闪——
他想说:“飞鸟”这个词,是不是也读ASUKA(明日香)来着?
御代川……飞鸟?
灵幻新隆读完自己也是一愣。
我好厉害唉。
准备辞职后去干万事屋的前·上班族默默的想:
就,虽然好像在极短的时间内,穷进了自己一生的文学造诣,但这真要是开事务所后收到的委托——
他能取出这种水平的名字,多少也能从甲方那坑个三五千円的吧?”
不,等等,这种事情之后再想!
灵幻新隆猛的摇了下头,语气严谨的说:“漫画家是可以有笔名的……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他随身带了笔和便签本,笔走龙蛇间,甚至进行了艺术字设计。
对面,她慢了几拍后,才把视线从证件上挪开,转而站起身来,看向他的手心。
【御代川·飞鸟】
是她已经熟悉了的音节,但是全然不同的汉字。
更下一行,是一排完全看不出相似点的假名。
她怔怔的看了几眼,又抬眼看黄毛。
黄毛手一抖,险些把字条甩飞。
她于是没忍住笑了一下,平平淡淡的伸手,扶住了黄毛的手腕。
“你,不要晃。”
黄毛身体很僵硬,但笑容得体。
“好的哟。”
语气也很得体。
她忍不住又有点想笑,低头慢慢看那几个字,花了足以看完几百个字的时间——
可能因为不是系统既定,睁眼就仿佛确定好了,最终不得不接受的缘故吧。
此时看着这个名字,她只是感觉到单纯的陌生,意外的没那么讨厌了。
水边飞鸟,确实还挺悠远的哦?
不知道第几分钟后,在灵幻新隆觉得自己胳膊就要抽筋了的前一秒,眼前这位小姐利落的接过了纸条,说:
“就这个了。”
她拿着那支修长的墨水笔,在纸上写:【赠与者·御代川飞鸟】。
写完把纸递了过去。
“……”
“这是什么?”
灵幻新隆握着那张崭新的餐巾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问:“是什么……即时创作的四格搞笑漫画吗?”
结果她还没生气呢,系统再一次承认了这个黄毛——
在【恭喜,完成了您的第一幅签绘】外,又冒出了一个新的成就。
【提示:您已触发[成就奖励·III]】
【恭喜,您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幅四格漫画~】
接着是【成就奖励·III】的详情和奖励。
但她的重点是——
这通知哪里不对吧?
客观上,她觉得自己完成了一副签绘。
但主观上呢,黄毛觉得他从漫画家这里得到的,是一副四格?
这种算是认知差异吧,解释清楚就好了,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完全不介意别人直说她画画难看!
但系统这算什么反应啊?
它——
她歪头想:它刚才是不是对一件事情,做了两次判定啊?
还两次都合格了?
“……”
就,【不会吧(白岩松.jpg)】
这种任务,系统没有唯一解释权就算了,连统一解释权都没有吗?
她在某种奇妙预感的驱使下,打开了新出现的成就任务列表。
【成就任务III】要比之前那个长好多——
完成四格漫画。
完成短篇漫画。
后面还有讽刺漫画、绘本漫画、电影漫画、商业漫画、实验漫画等等。
再然后是分支页面:
等玩家正式开始连载正式的长篇漫画后,连载一话,十话和一百话,都有奖励可以拿。
最下方,甚至有跨行画设计图的分支任务可以做!
她:……
她一想也对哦——
系统只说成就模块不能刷分,但没说成就模块没有保底啊!
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什么的,想想确实很难为人,真要都是这种难度,没几个玩家能有耐心刷成就吧?
此时,成就列表中亮着两个栏目。
【被崇敬的神之手(即成就任务Ⅳ·要求读者数量)】
【全能者的领域(即成就任务Ⅲ·要求作品数量)】
读者这个系列的先不说,她之前扫过了,基本都是送超能画具的——
理念大概是“读者的期盼,是您能画出更好的作品”这样。
所以奖励是【翻不完的速写本】【永不磨损的勾线笔】和【灵感固化相机】一类的东西。
听着很像哆啦A梦的道具有没有?
但【全能者领域】不一样。
她眼神微动,直勾勾的盯上奖励栏——
【分支任务·1·完成您的第一幅四格漫画】
【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工作室模块开启】
下方的其他分支任务都还灰着,但这个系列没什么先后顺序,是完成一条,拿一级奖励,完成两条后,拿二级奖励那种,比较固定。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第一级奖励,是开启这个工作室模块,但第二级——
她的目光顺势下移:【获得您的专属工作室】。
她:……
怎么隐隐感觉它像是要给我发房子了呢?
她集中精力,有意提高了自己和系统精神共鸣的程度,透过后台的一排排乱码,居然真的看到了一个半透明的房屋模型。
就,不会真的发房子吧?
……
沉默了既短暂又漫长的十秒钟后,她的第一反应,是:
太好了,提桶跑路我也不用睡公园了!
第二个就是:笔来!
但纯粹的画画也不行。
就好像之前的四格漫画,是眼前这个黄毛口嗨出来的一样——
作品能成为【作品】,大概率还需要客观视角下的第三者,来进行某种【认知上的肯定】。
她于是抬眼看灵幻新隆。
灵幻新隆唰的往后跳了一步。
……
敏感过头了啊黄毛君。
她又有点想笑,但还是冷酷无情的说:“你,站那,别动。”
然后低头开始画画。
现在四格已经完成了,那一排排的【XX漫画】里,最容易完成的是短篇漫画。
至于讽刺漫画,她直接跳过了——
虽然这个可能只画一格都行,但要有现实隐喻内涵,妙的话可以甚至成为时代符号。
这个必然需要积累,她现在没那个认知、也没有灵光一闪的耐心,还是画短篇省事。
短篇漫画的标准,是在15p以上。
考虑到系统是个纯逻辑判断的人工智障,在明文规则外,可以尽情的糊弄。
她思索了一下,准备一页只画一格。
15页的故事,显然还需要一定情节,但她赶时间,懒得再花心力创作。
那么——
直接画今晚的经历当开场吧!
一间餐馆里(酒馆也可以),一位女性被人为难,悲伤的跑出来。
路遇小混混,险些被抢劫,然后一个男的出来收尾。
稍微美化一点,姑且能当个英雄救美的言情故事用。
她胸有成竹的翻页提笔。
还是火柴人,并且不存在分镜。
——中间用笔力道太大,划破了纸(还是餐巾纸),她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反手在墙上划拉了两下笔尖。
灵幻新隆:……
灵幻新隆的表情接近于【人类迷惑行为大赏.jpg】,很想跑,但不敢。
就,但凡他动一下,那位新改名的御代川飞鸟小姐,就会谜一样警觉的立刻看过来。
就,怎么说呢。
御代川本人也知道,这种仿佛看守一样的情况不是很道德——
但“真心的读者”就这么一个,她是真的需要他配合!
反正相遇的时机和场面都已经非常离谱了……
她寻思与其节外生枝让他跑了,那还我不如继续当个疯子,能吓住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等确定了能得到住所,她可以把这个月的全部薪水,都送给他当精神补偿!
想通这点,她火速收回思绪,继续画画。
至于灵幻新隆——
灵幻新隆觉得她精神状态真的很有问题,就甩笔那个力道,感觉下一秒就能用锐利的笔尖去捅谁的眼睛,分分钟报复社会的。
但很吊诡的是,只要他不动,这个人又一定不会关注他。
灵幻新隆站了一会儿,实在是腿麻,有点想报警。
说起警察——
她要真的报社了被抓,然后说自己是她的引路冥灯怎么办?
毕竟绰号(笔名)都是自己起的啊!
但是,怎么说。
这里他思路一转,罪犯的引路人什么的,光听描述有点酷炫唉……
黄毛男子脑袋顶上的灯泡倏尔一亮:福尔摩斯,不是,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也是干这个的!
这么说,他以后要是也被抓去蹲大牢了,可以当绰号用哦?
欺诈师莫里亚蒂?
不,欺诈师没有气势,像是电信诈骗老年人退休金的。
头顶灯泡再次一亮:欺诈导师莫里亚蒂!
不止玩了角色本身是教授的梗,还有更有逼格!
之后不过区区五分钟,他的思路已经顺着蹲大牢的故事线自由奔跑了下去——
比如他可以靠算牌跟其他人打扑克,赢来大量的烟后,靠操控烟草流动,维持一定的通货膨胀。
再依靠代差,进行牢房间的经济干预和势力拓展……
想到这里,居然嘿嘿嘿笑出了声。
笑完猛的回神,发现御代川飞鸟已经站了起来。
她伸手,把一直在涂抹的那一沓子餐巾纸递给了他。
他茫然接过,发现她看着自己,虽然不知道具体神情,但莫名很像是猎手在盯猎物。
这样不行啊……
御代川已经重新拿起了她的pvc管子——
和系统共鸣她会头晕,此处管子起拐杖的作用。
但灵幻新隆想的却是:她对武器这么执着,有暴力倾向应该很久了吧?
那她要是突然发狂打死了自己,他不只不能以罪犯但酷炫的身份出现在电视上,反而会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受害者!
等媒体报道这位杀人者犯罪之路的起始时,那两个小混混因为未成年人保护不会露脸,
反而是自己这个本意想救人的,大概率会成为民众茶余饭后间唯一的谈资!
就——
凭什么啊?
自诩成熟社会人的灵幻新隆先生震惊的发现:我们这个社会居然真的这么垃圾吗?
他警觉的看向御代川。
御代川小姐表情庄重,用那种他觉得她根本不会说话的语气,一字一顿道:
“我,是,漫画家。”
他:“嗯?”
她又说:“你,我的,第一个读者。”
他:“嗯?嗯!”
她再说,“你,看,我的作品,请称赞我的,短,漫画。”
灵幻新隆:……
灵幻新隆震惊这把手纸居然是作品吗?!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是因为好心,因为害怕,还是纯粹吃饱了撑的了。
他神色一言难尽的低头细看,发现火柴人间草率的情节居然有点眼熟。
但是等等——
英雄救美后男女主角he了……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表白?
不不不,虽然最后一格跟跳了时间线一样,突然描绘男女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但结婚这一格的教堂吊钟,根本画的像断头台一样——
这怎么看都是胁迫吧?
他好像空口吃了坨大蒜一样,皱眉抬头,看到她静静地站在那里。
接着,拿水管猛的杵了下地面:
“请,夸我!”
甚至强调了重点:“夸我的,短篇漫画。”
灵幻新隆:……
人物扭曲,场景没有,情节是现场拷贝的,其中之一还是我。
他默默出了点冷汗:就,完全不想夸啊怎么办,感觉夸了就是骂自己!
但最终,本质是个大好人的灵幻新隆先生,秉持着人道主义良心,想说愿意试着去画画,就说明她还愿意追梦。
愿意追梦的人,只要不堕落到边缘社会成为烂泥——
——“那有希望就也还好。”
她:……
她心说这又是个什么夸人的鬼角度?
我强调了两遍的“短篇漫画”呢,你不认证系统可能也不会认啊喂!
但可能是因为页数确实超过15p了吧。
在灵幻新隆说完“还好”的那一瞬间,系统的奖励页面居然真的亮了。
改名完成。
御代川飞鸟看灵幻新隆:话很多的好心黄毛。
灵幻新隆看御代川飞鸟:感觉不会说人话,又不是很会干人事——请问四肢是新驯化的吗?
师匠官方身高179,没有矮太多。
下一章薅系统的羊毛吧,更新大概在周二。
最后惯例求留言,诸君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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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名为御代川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