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第9章 遇见你

那一年，我十岁，在略有些炎热的夏末跟随家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你好，我叫程渊，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那是我来到新学校看见你之后，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是转校生，班级里的同学待我自然要生疏些，可你不同，你总会热心地主动找我说话，你虽然并不比别人善言谈，但你却很会聊天，我初来这个班级，你只是关心地问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却并未去刻意打探我的家庭情况，而每当见我有些犹豫时，你也总会很轻松地岔开话题，总之，和你聊天是一件令人轻松愉悦的事。

当然，不只是我这么觉得，其他同学与老师同样这么认为，因为你很优秀，你的学习成绩从小学就名列前茅，而且不只是学习，你还很热衷许多其他的活动，篮球足球对你来说小菜一碟，钢琴小提琴对你来说更是不在话下，再加上随着年龄增长你日趋成熟俊美的脸庞，每当学校举行文艺汇演时，你总是那个能在舞台上迷倒众多少女的男孩子。

可或许，你不知道，除了那些女孩子们，还有我。

虽然我是你的同桌，从小学到初中的同桌，我明明比那些女孩子们都要幸运，因为我就坐在你的身边，我可以天天看见你，跟你说话，可每当你站在台上，我却还是像总也看不腻一般，我认真地看着台上穿着笔挺西装拉小提琴的你，看得近乎入迷，比上课听讲还要入迷，我一直盯着你，注视着你演奏的每一个细小动作，我坐在观众席上一动不动，似乎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就怕会错过你任何能让那些女孩们为之倾倒的迷人的微笑。

一曲终了，你的额角早已布满了汗水，弄花了你的妆容，可当你向观众席鞠了一躬，并又露出那令人沉醉的微笑时，观众席炸了，女孩们疯了一般冲你狂呼着“男神娶我！”，而你却并未感到丝毫的骄傲，偌大的观众席，你却总能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看见我，你看到只有我在认真地给你鼓掌，冲着你微笑，你便满足了，你知道我虽然并不懂音乐，但却是能真正认真欣赏，认真聆听的人，你得意地冲我扬了扬眉毛，我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上了高中，我们很幸运的还是在一个班，虽然不再是同桌了，你的同桌是一个长相普通但却很刻苦努力的女孩子，一开始我是十分安心的，毕竟她不会像班里小部分偷尝禁果的女生那般去勾搭那么优秀的你，可过段时间我就坐不住了，因为我看见每当下课的时候，你都会耐心地给她讲解题目，就好像当初在初中的我和你。

我的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嫉妒，上课也没有那么专心了，总会走神呆呆地看着你认真抬头听课的背影，期中考试过后，我的成绩预料之中的下滑了，老师来找我，说兰云卿你是不是早恋了？我吓得心脏砰砰直跳，我本来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却这么轻易被老师看穿了。

老师说你是不是喜欢嫣然，也就是你的同桌，我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虽然我对你的喜欢是一种禁忌，但这种禁忌却也保护了我。

我笑了笑，很诚恳地对老师说没有，而且我认真地向老师保证下次考试一定考好，老师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无话可说，也只得放我回去了。

一进教室，依然看见你在给你的同桌讲题，那个女孩拿着笔在卷子上写写画画，也不知怎么，可能是她写错了吧，你突然毫不忌讳地从她手中抽出那支笔，在卷子上指给她看，我清楚地看见你的手划过了那女孩的手，此刻的我居然开始怨恨起那支无辜的笔了，我在心里愤恨道：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我的心仿佛被一柄钢刀刺穿，可我依然当做没看见似的从他身边走过，默默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我看着那张布满了红叉的卷子，紧咬着笔头道：哼，就算是没有你我也照样学得好！

可是那些题真的好难，我用铅笔都快把那个受力的物体画得黑乎乎一团了，可还是毫无头绪，而好死不死的是，你的同桌却在一边发出了愉快的笑容：“啊，原来是这样，我这下彻底明白了，程渊你太厉害啦！”

真是可恶又可恨。

明明说出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啊！

喉咙突然一阵发紧，胸口似被一块巨石堵住，我将头埋进胳膊中，暂时什么都不去想了。

“云卿？”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猛地一抬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容，却发生了一件让我此生最尴尬的事：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哭了？”你大概是第一次看见男孩子哭，也知道不能像女孩子一样那么安慰，于是你坐在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不就是一次没考好吗？放心，哥肯定让你的物理逆袭，下次咱肯定冲到年组前二十。”

我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我和你当初的感觉一瞬间就回来了，你向你的同桌要了两张纸，然后丢给了我：“快擦擦，男生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虽然你并不知道我的哭并不是因为没考好，不过这都没关系，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又像从前一样了。

虽然在学校时你依然在给你的同桌讲题，但是我知道，一旦放学后，你整个人都是属于我的，我们一起背着书包去了你家，这是我第一次来你家，你的房间很整洁，明明是个男孩子，屋子里却总是一尘不染，卧室的窗台上放着一盆开得正艳的茉莉花，整个屋子都充满着甜甜的茉莉花香，而在那盆茉莉花旁边，斜斜地立着一本书，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你坐在我身边，打开练习册开始写作业，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沙沙声，我笑了：我们又是同桌了。

在一个月后的月考中，我虽然没能考进年组前二十，但至少比上次提了十五分，也算是有了巨大的进步了，而且重要的是，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坐在一起学习，我甚至有点庆幸那次考砸的期中考试，若不是那次考试，我又怎会有这样的机会能与你再次坐在一起？

高二的那年，学校举行文艺汇演，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咱们班里的文艺委员和班长极富创新精神及想象力，她们决定要策划一个与众不同的节目，让全校的学生眼前一亮，

再加上要响应学校禁止学生早恋的号召，于是她们想到了这样一个我认为俗不可耐的剧本：两个早恋的高中生，因为爱得死去活来最后被学校开除，后来两人互相厌倦而分手，十年后他们再见面时，一个依然打着光棍，一个已经结婚了，他们互相调侃着年少的不懂事导致了他们蹉跎的一生。

可如此老掉牙但却充满正能量的剧本班级里竟没有一个学生想演，毕竟这剧本内容也太晦气了，与目前某些已经处于热恋中的同学不符，文艺委员及班长只得找到了比较好说话的你，或者说其实他们本来就想让你来演，毕竟你本身就很优秀，并不在乎这些，再一个你又是那么的英俊帅气，就算不演，单是往那一站就足够给咱们班争光的了。

剧本的男主既然已定，那班里的女孩们自然是开始活跃起来了，就冲着你，即使再晦气的剧本她们也愿意接啊，毕竟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都梦想能成为你的女朋友，可你却对文艺委员和班长提议，这个女主由我来演。

文艺委员和班长惊了，我也惊了，你只是浅浅地笑了下，说出了你的理由，虽然这只是个演出，但毕竟涉及到两名高中生的早恋问题，文艺汇演下面又会坐着很多领导和老师，如果真的是由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来演，怕是日后会对两名同学的影响都不好，但若是两个男生来演，之后顶多会被大家开几句玩笑，都不会当真的。

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一个演出嘛，让男生顶替一下女生意思一下就好了，然而文艺委员和班长是两位名为腐女的神奇生物，她们没怎么仔细听你的理由，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为了增加真实性，有一个情节是女生吻了男生的脸，但即便现在已经换成了两个男生，这种剧情也是要借位的，大概意思意思就行了，可是每当在排练时我靠近你的脸，你那双星辉般的眸子深情地看向我时，我的心都会猛烈地跳动，虽然我知道这都是你演出来的。

文艺汇演如期而至，台下的观众瞬间就被这个老掉牙的剧情圈粉了，尤其是当他们看见我靠近你时，台下响起一大片的起哄声，我依然看着你那双深情的眼睛，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有一个一直压抑在我心头多年的**突然萌生出来，或许我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而且或许还是绝不会被你讨厌的机会，所以，我不能错过。

鬼使神差地，我突然没有按照剧本去吻你的脸，还是一下子搂住你，吻住了你的双唇。

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于幸福的火海中，虽然知道自己会死，但却是那么的快乐。

台下已经炸成了一片。

我放开你，你显然被我吓到了，眼神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不过你是那么优秀的人，很快，你就冷静了下来，开始了下一句台词，顺利地完成了演出。

在那场文艺汇演上，咱们班的节目顺利地夺得了全校第一，可你却沉默了。

你不再和我说话，遇到我时像一个陌生人一般匆匆地从我身边走过，也不再带我回家一起学习了。

整个高二的下半学期，你的脸一直都是阴沉的，就像一团萦绕在心头无法驱散的乌云。

我也很痛苦，如果在那个演出上我没有做那么过分的动作，我们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相处呢？

可因为吻了你，我的心中也似乎不再有什么遗憾了。

我知道这段感情终究是不可能的，那么现在，就让它结束吧。

高三时光匆匆而去，你凭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流的名校，而我却考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学校，我和你，大概已经开始分道扬镳走上不同的人生之路了吧。

不在同一个学校，我们自然是更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可我总会从同学那里悄悄地打听着你的消息，他们说你在大学依然是那么的优秀，和高中一样，是老师同学眼中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大学恋爱自由，可当我听同学说你并不打算在大学时期找女朋友时，我心中已熄灭的希望之火又瞬间被点燃了。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我也要像你一样优秀，这样我才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才能有资格向你表明我的心意，或许那时你就不会那么讨厌我，觉得我恶心了吧。

明明已经读到大二的我却毅然决定重新回到高三，父母自然不会嫌弃有上进心的孩子，只是他们叮嘱我不要有太大压力，我笑了，看着手机屏幕上你的照片，仿佛你就站在我面前一般，看着照片里露出微笑的你，我也笑了：你要等我哦。

那一年的高三异常的艰辛，我似乎把我毕生的力气都花光了，总算勉勉强强地考上了个优秀的学校，虽然比起你还差很多。

大三那年，你已经毕业了，你很优秀，所以找工作自然不用愁，你很轻松就被一家国内有名的公司录用，成为了一名程序设计师，我依然在努力着，同时也希望自己尽快毕业，这样就能和你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了。

我没有你那么优秀，毕业两年才找到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可我也已经很满意了，我和你留在了同一个城市，虽然你不知道我在这里，不过没关系，我喜欢这种感觉，这种默默地好像是在守护着你的感觉。

毕业三年，极富活力的班长突然决定搞一个同学聚会，我的心开始有些颤抖，又是激动又是害怕，我已经快八年没见到你了，我很想你，却又怕你还像当年一样把我当做陌生人。

一进酒店包厢，我就在一群熟悉的面孔中看见了你，你依然还是那么俊朗，在一群人中是那么的光彩夺目，你也看见了我，我屏住呼吸，紧张得心跳加速。

“云卿。”

你笑了笑，冲我挥了挥手，那笑容，和当年在舞台上拉小提琴的你一模一样。

一瞬间，多年的顾虑和痛苦都消失了。

“程渊，好久不见了。”亦如当年坐在观众席上的我，我也笑了笑，像你挥了挥手。

“哟，渊哥，你的小情人来了哈哈哈。”

其他同学一见到我，都想起了高二的那次演出，笑出了声。

我尴尬地笑了笑，看着你，却发现你并不像当年那般严肃敏感了，你锤了捶那几个起哄的男生，然后搂着旁边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笑着说：“这话可别再说了啊，快来拜见你们的正牌嫂子。”

包厢里的同学们都炸开了锅。

“我去，嫣然是你老婆？”

“哎哟恭喜恭喜，当年上学那阵我就觉得你们特配。”

“是啊是啊，郎才女貌啊！”

……

我这才注意到，那个漂亮女人就是你的高中同桌。

我的心瞬间被刺痛，可我还是假笑着也说恭喜，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那种感觉就好像养了数十年的爱宠突然离我而去一样，我知道这种比喻很不恰当，可我当时的确有一种类似的痛不欲生的感觉，我知道这次，我是真的将永远失去你了。

我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吃着饭，可我如鲠在喉，根本一口饭也咽不下去，于是我只能猛喝了几口酒，空腹喝酒并不好，我感觉胃里一阵**，仿佛翻腾的岩浆，可这种感觉却比心痛好太多了。

屋子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彩灯四射，同学们开始准备唱歌了。

我依然默默地缩在角落里，毕竟同学聚会提前离场不太好，可是我无法掩饰心中的悲痛，现在我庆幸这里很幽暗，大家不会太注意我脸上的表情。

我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那些流行歌曲，同学们鬼哭狼嚎，而我的心里同样在“鬼哭狼嚎”。

当年的剧本果真不该接的，现在算是真的应验了，一个光棍，一个结婚，那到最后，我和你，是否也真的会像结局里一般呢？

一个人在我身边坐下，我心情不好，不想理会任何人，干脆装醉。

“怎么不去唱歌啊？”

是你。

我无法控制地扭头看向了你。

“真是的，怎么又哭了啊，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哭了。”彩灯闪过我的脸，反射出了一片闪亮。

你抽了两张纸递给我，我接了。

“怎么？工作不如意？”你问。

我没回答。

“我都听同学说了，你大二的时候回高中重读，考了个特别好的学校呢，我就说吧，你初中的时候那么聪明，高中肯定也行。”

“对不起。”

要死要死，你明明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从来都是避开敏感话题和我聊天的，可我却好死不死的总是往致命的话题上引。

昏暗的屋子里，我虽然看不清你的表情，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些不高兴了。

“都过去了。而且，也是小时候不懂事……”

“我喜欢你，程渊……”借着醉意，我居然把我多年深藏在心头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了，其实我脑子当时清醒得很。

“别再说了，云卿，我已经有老婆了。”或许你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说重了，转而稍稍缓和了下来，“祝我幸福吧。”

你递给我一张黑乎乎的卡片，虽然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我猜到了，是结婚请帖。

我收下了卡片，口齿不清地答应会去，你笑着拍了拍我，回去跟那些同学唱歌了。

可是对不起，我没能遵守约定，因为我真的不想看见喜欢的人与别人结婚，我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是不大可能会像女人一般多愁善感的，可在这一刻，我的确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童话故事里小美人鱼的心情。

我已经成熟了，我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让感情牵绊住我的生活，毕竟我现在所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虽然现在失去了你，但我也不会放弃美好的生活，怎么说这生活也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和汗水得来的，我不是悲观的人，我依然会认真对待我的工作，充实我的生活，只是……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吧。

可是谁知道呢，时间是抚平一切的伤口，两年后的我已经快三十了，父母自然是坐不住的，他们说等我明年年底回家后就托人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我也无所谓了，两年的时间足以让我适应并接受你结婚的事实，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最后一年能默默地爱着你了，虽然我作为一个男人却喜欢另一个男人，这说出去十分不好听，但我有我自己的底线，一旦我真的与另一位姑娘结婚，那么我会义无反顾地忘掉前面的一切感情，用毕生时间全心全意地爱着并陪伴着这个女孩，不然，如果结婚后的我还想着别人，那对这个无辜的女孩来说不也太不公平了吗？

可你这时却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这是我们分开十年后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你说想约我到家里吃饭，我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可同时又有一丝担心，因为电话那头的你，似乎心情很不好，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你的新家。

虽然陈设是陌生的，但我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终于，我在窗台上看见了那盆开得正艳的茉莉花，而在它旁边依然立着一本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你系着围裙从厨房端出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我想要上前去帮你，却被你拒绝了：“你是客人啊。”

我本以为我已经不在乎了，可当听到你说我是客人的时候我的心还是被刺痛了。

是，我的确是你的客人，可是我还是你的同学，你最好的朋友啊。

我和你坐了下来，我看了看静悄悄的四周，终于问了一个我一进门便想问的问题：“嫣然呢？”

你苦笑了一下：“我们离婚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以向无数神明忏悔我的罪过，对不起，可是当听到你离婚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居然有些小激动，仿佛久旱逢甘露的枯草，明明已经熄灭的烂柴堆居然又自燃了起来！

我努力不让自己这种兴奋表露出来，可同时又的确有些疑问，虽然我高中的时候很嫉妒嫣然能和你是同桌，但我也必须说实话，其实我打心眼里佩服嫣然，嫣然是个很朴素很善良的女孩，她很优秀，却从来不在大家面前摆架子，所以你能喜欢她我也是很理解的，可是你们为什么会离婚呢？

我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你喝了一口酒，那是很名贵的红酒，后劲很大，可你却喝了那么大一口。

“她和你一样。”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小心翼翼地问。

你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轻蔑的笑还是悲伤的笑。

“你比她强多了，她这种行为……”你的眼里露出了悲凉，我知道这肯定是一个漫长又痛苦的故事，于是我安静地看着你，听你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知道了嫣然的过去。

嫣然高中的时候就曾和另一个女孩相爱过，那个女孩是她的初中同学，可是她知道父母是不可能认可这种感情的，于是她就决定将来随便找一个人结婚，到时候再离就好了，反正只要骗骗父母，其他的都无所谓。

“于是，她找到了我。”你说，“我是她的同桌，又很优秀，她的父母自然很满意。”

可是，毕竟她心里住着另一个人，她是不可能像正常的女朋友一样接受你的，在你和她谈恋爱期间，她十分厌恶被人拥抱和亲吻，起初你以为是她太害羞了，便没太在意，可结婚的两年中，她依然碰都没让你碰一下，你不是那种人渣，自然不会强迫她，你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才会这样，多次想带她去看病，终于，在一周前，她跟你摊了牌，她喜欢另一个女孩。你开始苦笑，我当时给你的吻，是你从小长到大的第一个吻，也是唯一一个吻。

此时的你，脸已经红得像一个苹果，你目光迷离地看着我：“云卿，你比她强，你不会做这种骗婚的事啊。”

是啊，我宁愿一个人也不愿意去欺骗其他的女孩。

“如果我当时没有吻你，我们是不是还会像以前一样？”我问了这个积压在心头多年的问题。

“云卿，我很早就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我当时生气并不仅仅是因为你在文艺汇演上亲了我。”你说。

我有些惊呆。

你笑了笑：“初二的时候，有段时间我发现你总爱分神，月考成绩考得也不理想，我给你讲题，却发现你一直在看着我。”

“后来你的成绩虽然上去了，但是你对我的态度明显和小学时不一样了，有一次我只不过是碰了下你的手，就被你立刻甩开，你又不讨厌我，所以只能是……这么明显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上了高中，我发现你又开始了，高中课程可不比初中，一旦落下就很难再追上，于是我和你一起写作业，一来是想帮你提高成绩，二来也是想让你明白，我只是把你当最好的朋友看待。”

“只可惜，你还是把这层纸捅破了，我没法答应你，却也不忍拒绝你，毕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只能选择干脆不再和你说话，就做陌生人了。”

“那如果……”我咬了咬牙，“如果我是女孩子，你会接受我吗？”

你已经醉了，但当你听到我的话时，你的表情一瞬间仿佛一个短路的机器，你皱了皱眉，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或许……会吧……”

我再也忍不住，站起身走到你身边，牢牢地吻住了你的双唇。

这是我第二次吻你，但这一次不同上次，那时台下一片观众，我不敢太放肆，可这一次，整间屋子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轻轻舔着你的双唇，沉浸在幸福之中，直到你突然猛地推开我，我才从梦中惊醒。

你一副醉酒的模样，微眯着眼睛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其实你本来是没有恶意的，但我却被你的眼神吓到了。

天，我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此时的我大脑已是一片空白。

你依然在用那双澄澈的眸子看着我。

我不敢直视你的目光，转身，跑了。

可是跑到楼下，突然又想到你会不会就那样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宿，于是于心不忍的我再一次回到你家，将你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才安心离去。

回家的路上，我心脏狂跳，突然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吻你，你只把我当最好的朋友，我知道，十年前我们就是因为这件事彼此不再说话的，可我现在居然重蹈覆辙，明天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们还能再说话了吗？还是说我们还会再隔八年才会再次说话，或者说，你恨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

不过另一方面我又有些庆幸，好在我刚才及时跑了，不然若往下再发生什么令你更难堪的事，那你恐怕真就一辈子不会再见我了。

第二天，你打电话给我，问我昨天发生了什么，我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我随便找了点借口搪塞了过去。

还好，你并不记得昨天的事。

这样我们又能像以前一样相处了。

重新变回单身的你清闲多了，而且礼尚往来，我也邀请你到我家做客。

你看见我书案上摆放的丹尼尔·凯斯的《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笑着问我：“你怎么喜欢看这些了？我记得你初中那时都是看武侠小说的啊。”

我苦笑道：“年纪大了，自然要换些书来读了。”

你点点头：“挺好的，多读一些书，似乎也就能看透自己的一生了。”

“你喜欢《人间失格》？”我问。

“是啊。”你笑了。

“可以借给我吗？我没看过。”我说。

当然，作为不知在你窗台上摆了多少年的《人间失格》，我怎会没看过，我只是在制造一个机会，一个我们能继续保持联系经常见面的机会。

“好啊。”你说。

我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递给你：“那作为交换，这本书借给你吧。”

你看了看那书名，笑了。

那是夏洛特·勃朗特的《简·爱》，这么有名的著作你自然是读过的，但你还是收下了，因为你知道我的意思。

有了这个契机，接下来的一年里我和你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我们经常一起吃饭，逛街，讨论工作上的事，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能一辈子这样下去也不错。

可是有一天，你却没有接我的电话。

我下意识地开始担心起来，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你家，看见你满头乱发，衣衫不整地躺在一堆杂物中，屋子的地上布满了瓶瓶罐罐，还散发着一阵恶臭。

这与我初来时干净整洁的屋子简直无法相比。

但无论怎样，我知道你还是你。

我轻轻唤了一声你的名字，你的肩膀似乎抖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回去吧，云卿，别管我了。”

“辞职吧。”我说，“我养你。”

你终于抬起了头，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云卿你……”

“我都知道了。”我说。

是的，我都知道了，作为一名公司核心技术开发者的程序员，每天都会生活在巨大的工作压力之下，一个月前，你到外地出差，却被竞争公司的员工绑架，他们想通过你间接地警告你们公司，虽说并没有对你严刑拷打，却也把你吓坏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加上惊惧害怕，导致了你的精神崩溃，那一段时间虽然你依然会和我通话，但我很明显能听出你的状态很不对劲，看我时偶尔还会露出呆滞的表情，怕是难以维系日常的工作了。

“我……害怕。”你颤抖着声音说。

“别怕，有我在。”我轻轻地抱住了他。

你心里挤压多年的痛苦终于释放了出来，你伏在我的肩头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他人眼中的你永远是那么完美无缺，但又有谁知道你也是会被人抛弃，会害怕，会伤心，会孤独的普通人呢？

我不忍打扰你，直到看你哭得差不多了才递了张纸过去，像你当年对我一样说：“快擦擦，男生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你放心，以后有哥养着你，哥一定会带你走向幸福的前二十。”

你带着满脸泪痕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也笑了，我将你搂在怀里，突然心血来潮，郑重却又小心翼翼地问：“在走向幸福的前二十之前，哥可以亲你一口吗？”

说完，我就突然后悔了，我这张嘴怎么就不能像你学学呢？总是在不合时宜的场合说不合时宜的话。

你果然不出声了。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你当我没……”

你突然亲了我一下，因为刚刚哭过，所以连带着我的嘴唇也带上了有些苦涩的泪水。

“想亲就亲吧。”你的声音略有些低沉。

我的心脏一阵狂跳，有些惊喜，又有些感到不可思议：“你别勉强自己，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

你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谢谢上天让我遇见你，让你等了这么久，抱歉了。”

我纵然是欢喜的，却也是理智的。

“我……我不会乘人之危，这样吧，等你平静下来再……”我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是我想了很久的决定。”，你吻了吻我的手，“早就想告诉你的，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本来不想活了，可是……”

别再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轻轻地咬着你的双唇，我知道，现在你是真的属于我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你却打趣道：“不是说好不乘人之危的吗？”

我只是呆愣了几秒，你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还是让我来吧。”

……

现在，我正坐在床上敲着电脑，而你则在一边睡得正香。

我打字打得有些累了，正要伸个懒腰，你却醒了。

“昨晚编程到那么晚，再多睡会吧。”我歪着身子亲了亲你。

你辞职了，但并不代表没有了工作，你去了一家相对轻松的小公司，虽然挣得没有以前多了，但也没关系，再加上我的工资，足够我们两人花了。

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靠在我肩头，轻声问：“你在干嘛呀？”

我搂过你的肩，笑了。

“写我们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