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第4章 聆听

王小小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因为不怎么爱说话，也导致了刚上大学时给新室友们留下了一个阴郁的形象，然而她本人却并非如此，或者说其实在某些方面她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只不过这种形象仅限于在熟人之间。

大学的女孩子们如初绽的花朵，娇艳动人。而曾一度被学校压抑不准早恋的孩子们在步入新学校后也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王小小无关，金丝边眼镜，乌黑的长发加上写满了笔记的书一直都是她的标配，对于那些她未曾触碰过的领域，她也不是不期待，只是或许未曾拥有过，便不会渴望罢了。

住在王小小下铺的女孩子是一个漂亮又耿直的女孩，经常会拉着隔壁男寝的男孩子们组团打游戏，王小小能看得出，虽然她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其实心底依然是希望能拥有到爱情的，然而一阵鬼哭狼嚎过后她总会像雨后初晴的彩虹一般忘却刚才的痛苦，又开始兴奋异常地拉着伙伴们上号团战了。

王小小虽然并不怎么喜欢与人打交道，亦或者说她是一个喜欢随缘的人，她不大会刻意去迎合某些人，她一直觉得知己一向是两颗心的慢慢靠近，而不是通过尬聊被生拉硬拽到一起，或许在她未来走向真正的社会中会逐渐改变这种略有些天真的想法，但至少目前有些懵懂的她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但即便她好像断了网的上个世纪人，她也依然知道住在隔壁寝室的一个可爱女孩，那个女孩有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但却并不显得精明强干，相反的，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显得她更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然而这么一个精致的小姑娘，王小小却是通过一个不怎么愉快的事知道的她。

故事也就这么开始了。

“啊哟，安安居然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是咱们班的那个学委！真是可喜可贺！”

刚进寝室，王小小便看到她的下铺一副眉飞色舞，喜笑颜开的模样。

接下来果然又是下铺的保留节目，高兴过后便是一阵颓丧：“唉，求老天也赐给我一个男朋友吧！”

王小小对下铺的保留节目充耳不闻，她只是听到前半部分就已经开始微微皱眉了。

学委？嗯，长得不太友善的样子。

虽然王小小略有些孤僻，但天天站在前面点名的学委她还是知道的。

她对那个男孩子的印象并不是太好，因为在她的脑海里那个有些微胖的男孩子就没怎么笑过，总是给人一种很阴沉的感觉，让人觉得全身发冷。

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小小觉得她的下铺是一个蛮好的女孩子，那么同样作为她好朋友的短发女孩安安应该也是个好女孩吧？而作为安安男朋友的学委可能本质上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男孩子。

王小小在那一瞬间只是告诉自己：或许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你侬我侬的热恋就这么过去了一年，转瞬间便来到了大二。

而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王小小的下铺开始迷上了煲电话粥，或者说，其实她也是被迫的。

一周几次的电话令王小小感到惊讶，她那么热爱游戏的下铺居然开始当心灵导师了？

“哎呀，他这么对你那你就跟他分吧！”

“什么？他怎么还能这么说？妈的，还是不是人了？”

“好了好了你也别难过了啊，他这种人不值得。”

……

然而重复的话语太多，就连不怎么在寝室待着的王小小都听的耳朵起茧子了。

虽然王小小不知道下铺在给谁打电话，但反正她一直是一个沉默的吃瓜人，过去的学校生活总是单调而寂寞的，她喜欢听八卦，但那些却并不属于她的圈子，很多与她比较亲近的同学也与她一样，都是老老实实寒窗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所以当她初次听到这些感情八卦时，还觉得挺新鲜挺好玩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抱着一颗佛系的心，她并不喜欢与不太熟的人嚼舌根，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别人交谈，并不做过多的评价。

通过下铺的话，她大致是猜得出来，一定是有人与自己的对象吵架了，这种事情她也曾遇到过，而且当时第一次遇见时，还震撼了她好多天。

那天她恰巧到寝室大厅的贩卖机买东西，便听见一个站在窗口背对着她的女生很严厉地对着电话道：“你这是想耽误我一辈子吗？你能不能别再缠着我了……不是，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五年，你四年，咱们怎么在一起……”

王小小有些不寒而栗。

自从进入了大学，在她眼中闪现的一直是甜甜蜜蜜手牵着手恨不能合成一个人的情侣们，可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提出分手时两个人的感情居然可以这么冷漠，甚至成为彼此的敌人。

而多次的争吵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兆头，若没有对彼此的宽容与谅解，战争只会愈演愈烈。

沉寂了许久的火山终于在某一天爆发了。

大三上学期的某天，王小小因为有些身体不舒服，所以留在了寝室，“有幸”看到了这一幕。

“行了行了，别哭了，他就是个渣男，你不理他就是了。”

“是啊，他太过分了，你怎么说也得骂回去。”

“来，擦擦眼泪，没事，世上多的是好男人，还非一棵树上吊死？”

室友们都围在安安身边，而安安原本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却红得像兔子。

她不住地抹着眼泪，哽咽着，泣不成声。

似乎是手机来消息了，安安抹了抹朦胧的泪眼，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十分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他怎么能这么说我？”

王小小听室友们说过学委，那微胖男孩起初对安安的确很好，但自从大二开始就不断的与她吵架，说她这不好那不好，甚至还拿安安单亲的事来开玩笑，似有意似无意地谩骂她的母亲，而且明明自己家里也很有钱，但每次两人出去吃饭时却总是让安安掏钱。

分手吧三个字王小小的下铺说的脑壳都疼了，然而两人还是像两个粘豆包似的分分合合，一次两次还好，但总这样下去谁又能受得了呢？光是天天抛弃自己深爱的游戏陪着安安反复说那些车轱辘话就已经让王小小的下铺受够了。

其实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挑明而已。这女孩子看似受了委屈，实则两人不也是一丘之貉吗？

不过是两厢情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而对于恋爱，王小小对此的看法也逐渐开始转变，她依然是相信并期待纯洁的爱情的，只是现实的确如此的残酷，亦或是就那么凑巧，各路妖魔鬼怪跑都到她面前群魔乱舞，而真正与她一样善良单纯默默拼搏的人却被湮没在了洪流中。

这三年，她听过太多女孩子比男孩子付出更多却未见回报的事，她也见过太多脚踏N条船不自重不自爱引得众多男生反感的女孩子。

有些事其实无关于性别，不过是在于自身品性而已。

而对于这次吵架，室友们本来以为会以安安与学委互删联系方式老死不相往来为结局，结果到好，第二天下课后，她们寝室一行人远远地看着安安和学委手拉着手走在一起，甜蜜得不行。

“我他妈真是服了，她这破事我也不想管了。”吃过午饭回到寝室，王小小的下铺盘着腿坐在床上，气急败坏道。

“你说他都那样说她了，她居然还能原谅他？真他妈是那什么配那什么天长地久！”

其中一个室友也说：“是啊，她昨天哭成那样，今天好了伤疤忘了疼，敢情咱们昨天劝那么久都抵不过人家男朋友一句甜言蜜语。”

“咱们那么好心劝她，她呢？转屁股俩人又好上了，到时候再把咱们这事跟她男朋友一说，他们男寝再知道这事，那到时怎么看咱们啊？整得好像咱们是坏人挑唆人家小两口似的，妈的，这不里外不是人吗？”下铺气鼓鼓地说。

“是啊，我看咱也别再掺和人家的事了，他们俩这么喜欢在一起那就绑定在一起得了，下次再遇到这事你也别太上心管了，敷衍着应和就是了，平白当那背锅侠干嘛？”

“哼，我要是在跟着掺和我就是狗。”

这是王小小倒数第二次听下铺谈及安安的事，而最后一次发生在大四的上学期，是她们不经意间聊起的。

“啊哟，你听说了吗？那谁又换女朋友了。”

“啥？我掉网了？我印象中他还是和那个谁呢。”

“哈哈哈说到这我突然想起来，我那天去买奶茶的时候碰见二班的班长了，然后我看见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孩，班长跟我打招呼的时候跟我介绍他的女朋友，我当时差点说：‘你啥时候又换女朋友了？’哈哈哈”

“艾玛笑死我了，这话可不能说，说完一起得罪俩哈哈。”

“话说安安也是总算摆脱咱们学委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哪。”

“怎么？”王小小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其实真正掉网的是她才对，这几年里她听说过太多人换对象了，一开始她还知道谁和谁是一对，但后来他们换的太频繁，她也就当真记不住了。

“啊对，小小还不知道这事呢。”下铺正吃着苹果，边吃边唾沫横飞道，“分了，他俩早分了，大三下学期就分了，因为那男生劈腿，说实话我当时听说后也惊呆了，没想到咱们学委在家里还有个女朋友呢，啧啧啧，真是令人唏嘘啊，不过好在这次总算是触到安安底线了，不用再像个牛皮糖似的黏着他了，这俩人啊，历经了这么多，可他妈算是分了。”

“你啊，谁跟你咨询情感问题你都先上来一句：分，都他妈分。”另一个室友在一旁笑道。

“本来就是嘛，对待这种渣男还要手软？”下铺道，“不是我说，当年上高中的时候有人追求我，还给我送了一个毛绒玩偶，有一次我们俩闹了点小矛盾，我就一假期没理他，后来我得知他居然又有了一个女朋友，我这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就质问他，希望他解释清楚，结果你猜他说什么？那个女生只是你的替代品，我其实不喜欢她。草我当时直接手撕玩偶丢到他眼前，妈的恶心谁呢？以为我会很感动吗，明明自己错了还装无辜……”

王小小在一旁扶了扶眼睛，安静地听着，嘴角有些许笑意。

她虽然不太喜欢她的下铺说脏话，但有一点她真的很佩服也很欣赏她的下铺，那就是敢爱敢恨。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然而能真正做到的人却太少了。

即便是自认为很凉薄的王小小都不敢保证当深陷于爱情时会如下铺一般洒脱。

所以能以如此开阔的胸怀对待爱情，下铺真的很值得王小小钦佩。

五年时光匆匆而过，当年的王小小一个人来到这里，五年后又一个人离开。

虽然她真的希望自己的大学生活能被甜蜜的爱情包裹，但没有也无所谓。

她很羡慕自己的哥哥能与他的妻子结识在大学，但这样的概率毕竟还是太低了，这五年来，王小小见过太多的分分合合，见过太多的软语温存与相看两厌，甚至有些人的行为让她感到不可思议，明明好像应该是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然而却就那样血淋淋地出现在了现实中。

她依然在向前走着，依然在默默地做一个聆听者，或许有那么一天，她也会身处其中，只是那一天若当真到来，她希望她是最幸运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