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第5章 梦境

女孩气恼地将面前的草稿团成一团，暴躁地丢在地上。

桌子的左边摆着一摞书，若不是她时常会用纸擦拭，上面早已落了一层薄灰。

已经有快十年没有碰过那些书了。

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一般抽出了其中的一本，胡乱地翻开了一页。

插话是如此的熟悉，但标题及内容她已经几乎记不得了。

明明这也曾是她烂熟于心的书啊，为何如今却早已遗忘？

她试图心平气和下来，耐着性子想要像孩提时代那样认真的读下去，沉浸在这个故事中。

然而终归她发现她不能了。

似乎有了语言上的障碍一般，无论如何她都提不起精神去阅读文章的内容，哪怕她心急如焚，拼尽全力想要融入进这个故事中，可最后她发现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的心开始慌乱起来，她努力地紧盯着那一行行的字，明明每一个字都认得，但连起来却只是一行枯燥干涩的文字，再不像最初书本带给她的那种感受，明明那时她还可以来去自如的畅游在一片书海之中啊！

她的头有些嗡嗡作响，将书一扔，打开电脑，她想要去创作，创作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作品，然而面对着不断闪烁的光标，她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算了。

女孩在内心中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打开了手机，她想要找一些纪录片来看。没错，纪录片是陪伴她童年成长的一部分，那时的她总会在没有动画片播出时翻到纪录频道，一会穿越时间来到侏罗纪时代观察恐龙的世界，一会又穿越空间去往那些她未曾去过的奇妙国度感受异国风情。

可不知从什么时间起，被工作生活压力等各方面占据的她逐渐开始变得没有耐心起来。

快，更快。

她只想在最快的时间内做最快的事，然而拼命省下的时间却永远用来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

她半靠在沙发上，柔软舒适的沙发像母亲一般将她拥抱在怀里，她有些昏昏欲睡，但依然微睁着双眼强撑着想要做一些有趣的事。

本来是打算随便找一个纪录片来看的，可是打开后便是下意识的往后一划，进度条过半。

无聊。

关掉。

再点开下一个。

无聊，无聊，还是无聊。

她的心有些烦躁不安，于是便想着不如听几首自己喜欢的歌吧。

曾经的她是一个很喜欢古典音乐的女孩，可不知何时，她开始迷起了流行音乐，毕竟生活在这重重枷锁的时代，沉闷枯燥的古典音乐已丝毫无法让她提起任何兴趣了。

可她平日里一贯喜爱的音乐在此时此刻也令她心生厌烦，只觉得无比吵闹。

头痛欲裂。

突然，一阵舒缓优雅的小提琴曲响起，如拂去尘土的清泉一般，女孩微眯的眼睛逐渐睁大，她四下看去，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她种的铃铛花旁站着一个身穿燕尾礼服，头戴黑色礼帽的兔子，那黑色礼帽上点缀着紫色的小花，还覆盖着一层黑纱，它正直立着站在那里，闭着眼睛优雅地演奏着小提琴曲，似乎已经深深地陷入在这悦耳的曲子里。

女孩并未感到奇怪，这一点令自己也感到惊讶，似乎这种场景是她似曾相识的，她丝毫未感到有一丝的意外。

女孩不忍打断它，只是好奇地看着它，并也同它一样沉浸在这美妙的乐曲当中。

一曲终了，那只穿着燕尾服的兔子摘下礼帽，像女孩绅士地鞠了一躬，并奉上了一封信。

女孩小心地接过那封信，那信封是米黄色的，封口处还别着一枝小小的雏菊。

女孩打开那伴有花香的信，那信纸也是米黄色的，边缘有着精致的边框，上面的字工整美观，仿佛是用沾了墨水的羽毛写出的。

“致亲爱的女孩：

诚挚邀请您参加小动物们的宴会。

地点：树林。

邀请人：全体小动物们。”

有点可爱。

女孩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生活在纷繁复杂的社会，每天被无尽的工作和生活压力弄晕了头，她好像许久没像现在这么高兴了。

兔子绅士伸出手，示意她跟它走，女孩笑着点了点头。

跟着兔子来到了自己那密不透风的卧室，女孩见它从容不迫地一把拉开窗帘，女孩霎时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窗子外面不再是她熟悉的车水马龙的街道，而是被不同种类的藓类和蕨类植物包裹的绿色世界，像是通往一片神奇的原始密林。

看见女孩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兔子似乎有些得意，它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花草的芬芳。

兔子率先跳上窗台，向那绿色走去，女孩也毫不迟疑地跟在了身后。

这似乎是一个被绿色植物包绕的山洞，女孩贪婪地呼吸着这沁人心脾的青草香，聆听着从洞壁上滴落的水珠声，她有多久没感受到大自然了啊。

兔子绅士在前面蹦蹦跳跳，而她紧紧跟在身后，却也不时四下里观察着这梦幻般的世界。

出了山洞，明媚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她的身上，当一群同样可爱的小动物们围过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那件代表着成熟女性的睡衣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似乎小孩子才会穿的可爱纱裙，那纱裙缀满了粉红色的蝴蝶结和蕾丝，让女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公主。

眼睛黑得发亮的小鹿们轻咬着她的裙摆，扑闪着翅膀的小鸟在她头顶盘旋，雪白的小兔子们在她脚下栖息，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毛绒绒的小动物们亲切地带领着她向前走去。

女孩空落落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义无反顾的，她提起纱裙也像小动物一样欢快地向前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棵垂满了藤蔓的古榕树下，那树粗得无边，也高得无边，仰头望去，只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绿伞遮盖，让人极有安全感。

而撩开那粗密的藤蔓，是一辆被各种鲜花装点的南瓜车，车前立着两匹同样点缀着鲜花的白马，它们睁着乌黑透亮的眼睛看着女孩，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她，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小动物们欢呼着，在它们的簇拥下，女孩坐进了南瓜车中，芬芳的花朵开得正艳，珍珠一般的露水点缀其上，有几滴露水还调皮地滑落在女孩的裙摆上，融入那星光一般的纱裙中。

马车飞快地跑起来，两边的景色一掠而过，树丛，花朵，还有透过参天大树斜射到地面的细碎阳光，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详。

伴随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南瓜车缓缓停下。

在她面前有一朵硕大的淡紫色花朵，花朵旁簇拥着无数朵小花，每朵小花上都飞舞着一个长着透明翅膀，头戴花冠的小精灵，而在那朵紫色的大花上正坐着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男孩，那男孩乌黑的头发斜斜束着，上面还点缀着鲜花。

见到女孩后，男孩站起身，他微笑着向女孩走来，并伸出纤细修长的手邀请女孩，女孩看着那双亮如星辰的双眸，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将手交付给了男孩。

小动物们欢呼着簇拥过来，围在女孩和男孩身边，男孩微笑着，温柔地对女孩说道：“美丽的姑娘，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像无数通话故事一般，女孩羞赧地点点头，男孩便温柔地牵起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环在她的腰上，开始与她共舞。

一曲又一曲，女孩不知道自己与男孩跳了多久，可一向喜欢躺在床上玩手机颓废人生的她此刻却一点都不感到疲倦，她的心中充满了欢乐，长到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她如此认为，便也如此对男孩说了。

男孩听了，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然后揽过她的手，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美丽的姑娘，你可以嫁给我吗？”

女孩当然很想，但她却深知，这一切一切的美好只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男孩似乎知晓她心事一般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转瞬间，女孩身上的裙摆变成了一件缀满鲜花的白色纱裙，女孩惊讶地看着男孩，男孩笑着挽过她的手，带着她仰望头顶的浩瀚星空。

“这是梦，却也不是梦，因为这些快乐都是你曾经所拥有过的，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被你埋藏在了心底，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的消失，它们一直停留在那里，等着你回来去寻找它们。”男孩坐在女孩的身边，黑珍珠一般的眸子在皎洁的月光下愈发显得明亮。

记忆的洪流像打开了闸门一样冲破女孩的心田，那宁静的午后，那沁人心脾的茶香，那被染料铺盖的画布，以及那个在花丛中穿着纱裙的小小女孩……

是啊，那些幸福和快乐本就是她拥有过的，可不知何时她却再也找不见了。

无法预知的心情，时而反复无常的暴躁举动，无法安静下来的内心……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变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再是自己了。

“我能做到吗？”女孩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询问男孩，也似乎是在询问那个有些怯懦的自己。

“只要你相信，你就可以。”男孩轻轻拉过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

“那我还能见到你吗？”似乎预感所剩不多，女孩突然有些急迫起来。

“我其实一直都在，我会永远陪着你。”男孩指了指自己的心。

这就足够了。

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这一刻，女孩终于释然地笑了。

她无数次怀念过去的时光，她想要回到那个碧水蓝天的过去，即便那时人们的生活并不便利，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也没有汽车，但她却过得很快乐。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她渴望的并不是过去的生活，而是曾经那个阳光乐观，即便有艰难险阻也无法被打垮的自己。

她永远也阻止不了飞速发展的时代，但她却可以找回自己那颗澄澈纯洁的初心。

微微睁开双眼，女孩第一次这么清醒地看着眼前的世界，头脑也从未如此清明过。

手机里还在放着流行音乐，女孩揉了揉眼睛，笑了，她将手机打开，找到了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古典音乐，然后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工作。

舒缓的音乐似清泉般流过她的心田，心头的重负也似乎消失了，或许这次她真的可以创作出一个崭新的作品了。

不再苦恼，也不再徘徊，再没有什么可以阻碍她了。

微风轻拂，掀起了放在女孩床头的一本画集，那是女孩小时候的涂鸦，而翻开的那一页上，画着一个梦幻般的童话世界，穿着银白色礼服的花王子与花公主正在一群小动物的簇拥下翩翩起舞，细细看去，那花王子似乎还在微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