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刺之蓝色矢车菊 第5章 一直想做的事

一声枪响。

苍烈，轰震，瞬间哗然。

人群攒动。

乱起来了......

唐栋拿咖啡杯的手顿了顿，第一时间，他眼中光影转动，已经过了二天，今天是第三天，现在早上七八点，船仍旧在行驶，他把杯子放在桌台，把手上的报纸放在一旁，起身，手整理着领带、衣衫，算算时间，今天下午，船应该就会到大连港了。

大连港，从1905年开始，已经在日本人手里26年了。

打开船舱的门，过道上都是人，唐栋侧目左右，不想看见席乐，两人都微微颔首。

侧目又看，有的是从舱内出来观望的，有的是从下面回来准备进舱内，乘警和安保人员也是迅速就位，很快就在各个要道拐点伫立警戒，已经在赶一些不必要的人了，小贩、服务人员在匆忙走窜，停驻的人，走动的人，一时间在过道内拥挤着。

而一个小贩似乎在等着唐栋，匆忙之中路过时，一边说”先生，看看桂花糕吧，很甜的“，一边手上迅速给伫立在门口的唐栋塞了一张纸条就匆匆去问下一个了。后面的乘警在吼叫，人头攒动，声音嘈杂，唐栋反手就关门退回至房内，他除了餐食和报纸，几乎是不出舱内的，面容上已经有青黛的胡茬，他感受着手里的东西，知道是他想要的情报。

纸条上书：

特等舱十二间。五间有人。上层甲板处4号住着一珠宝家，妻子三十来岁，有一个女儿，其他不详。5号为一名流夫人沈熹。中部特舱6号为生纱纺织厂企业家宋留先。7号为医药商人李蒙。顶层独立舱位有人深居简出，情况不明。该处警戒异常。

已查明舞会那人名席乐，大金华笔厂的小公子，住头等舱B8号，23岁，疑似**，今天七点二十，引诱我方人员，于二层转角发生枪击，子弹正中宋留先，造成刺杀之象。已迅速撤退。

疑似三等舱有炸药，但无证据。

纸条用的是秘密用语，短词但富意。唐栋看完，很快就把纸条撕碎丢进马桶冲掉了。

刺杀宋留先？

以唐栋对**的了解，这十分出入，他们少有做这种暴力手段。即使是假借国民党之手除掉宋，宋也绝不是他们的目的。一个亲日分子，虽值得杀，但是倒也不必如此在船内大动干戈。

可如果是有别的目的，这岂不是得不偿失？此事之后，船内必定戒备森严。

或者是为了摆脱监视而在紧急情况下的迫不得已的选择，倒是说得通。

可又会是什么紧急情况呢？

唐栋站起身，抿唇插兜，来回走动，突然他停了下来，轻仰着头，望向天花板思索起来。

特等舱的人。

他第一时间不是去想顶层舱位的神秘人物，反而想到小女孩。

小女孩？多大？几岁？叫什么名字？

时间转瞬来到下午三点。

一身轰隆的爆炸声响了起来。

经过上午的事情，此刻整个船都沸腾起来。

唐栋眼睛一下锐利起来，他十分清楚，还有十来分钟左右，船就到了大连港口。

几乎是迅速的，他出门查看，却见走廊一个蓝衣白裙的小女孩走过，唐栋没想小女孩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急急的追了上去，她小巧，左转右转，很快就湮没在人群中，唐栋跟着跟着，就被其他人挤到别处了。

似乎快到甲板，唐栋索性就去了甲板，甲板上都是人，都是怕船内什么地方还有炸药。或者怕船被炸出个窟窿，届时性命不保。索性不久就要靠岸停港，人们也并没有过分慌乱。只是船内的情况，谁也说不清楚。

不想一个女子早早就在等在靠栏处，身袭一小洋装黑裙，唐栋默然过去，女子以两个人才听见的声音说：“李蒙路过展览厅时，一旁的墙壁安放的小型炸药包爆炸了。席乐，失踪了。”

而此时船内一房间内，一个人正在用微型电台给外面发送电报。

电报内容正是今天发生的枪击和爆炸事件。

......

船一靠岸，就看见有日军在港口把守，船上惊恐和害怕的旅客迫切想要下船，安保人员拼命拦住却也无济于事，一下子不知道什么地方冲了条口子，一群人就决堤而出，一下子，场面混乱不堪，从部分人就冲出去了。

与此同时，一通电话打到了大连港的驻守队长处，要求严格管控“米亚号”轮船。电话一落，便迅速出动日本士兵，面对混乱局面，一声鸣枪，然后日军迅速出动，排列开来的排列开，上前抓捣乱的人上前，进入船内的迅速进入，很快就整顿好局面，严格检查出入的人员。

唐栋在甲板上把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微微蹙眉，情况有些不一般。

发生这些事，有人仍旧待在房间内没有出来。唐栋猜想，船体应该是没有大问题。到达港口就有这么多日军在管制，想必是有人已经通风报信了。

同时日本宪兵队便衣特务科的便衣穿插其中，便见几个黑衣人往船里走。那些黑衣人，明显级别不低。

唐栋神经紧了紧，一瞬间联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他本就怀疑席乐在主动暴露自己。

他主动暴露自己，制造混乱，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让这些人上船。而让这些人上船，很有可能是里面有他的同伙，而这个人才是执行任务的主要行动人。

为了谁呢？为了那特等舱里的谁呢？

唐栋有些凝眉，他知道，无论是为了谁，情况都充满了危险。

而且现在，席乐还失踪了。

一大喇叭扩音器这时候响了，是船的司务长，他说：“各位，介于船内情况，此次航线不会再停留，接下来将直达沈阳罗士圈码头，请此次到营口港的旅客下船等下一班船。”

时间加速了。

一时之间熙熙攘攘的，唐栋又重新给女人交代了任务，便心不在焉的跟着人群往回走，路上日本宪兵在道排列驻扎，给他本就阴沉的心蒙上了一层蒙蒙的灰色，他任务在身，不可鲁莽，可他心情复杂，左右不是。他想看一眼那个小女孩，待一会。他想知道小女孩的名字，他想知道她几岁。

可老天爷好像每次都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唐栋眉眼低垂，走上阶梯，非常错愕的，他一个抬眸，就看到转角处，穿着蓝衣白裙的小女孩，黑色小皮鞋，头发是盘着的，捧着桂花糕的盒子在吃桂花糕。

她比长大的样子还矮许多，面容稚嫩，眉眼清新，杏仁细柳，如此年少就有一种清冷的气质，少了成年后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愁容，他有一丝笑容，原来她刚刚是在找卖桂花糕的。

唐栋一直看着她，不由自主的掏出他随身携带的银色怀表，他一直想做一件事情。

这个怀表，在他看见的第一眼就想好了它的最终归宿。

他买下它，时时聊表慰藉，像等待一场不明日子突至的雨一样，等待着什么。

他轻悠悠，半蹲下来，满目柔色，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挑动唇下那点风情痣：“小朋友，喜欢这个吗？”

说着手扬起怀表的银色链子，坠出一块银色复古的有别致妖娆花纹的圆表头。

“这个花纹是矢车菊，喜欢吗？”

她只顿住，两只眼纯真的望向他。但身子有点局促，似是有点紧张。

他看出来了，“不要怕”，他把怀表垂落在右手上，左手托着右手，捧着递到她的面前，“我只是想送你一个小礼物。”

唐栋两只眼亮晶晶的，嘴角上扬，不自觉的欢喜。

他看了看怀表盖子上的纹样，又抬眉，两只眼亮晶晶的，“如果花纹是蓝色的就好了，看看，喜欢吗？”

她反而后退了一步，眼睛看着那个怀表，只是仍不说话。

唐栋内心涌出一丝悲戚。

这丝悲戚像抽丝剥茧一般，吊走了他一丝魂，然后灌进来沉沉海水，让他的手指尖略略颤幻。

一声“阿南”在楼梯上传来，她丢开唐栋，不管不顾回去了。

他苦苦轻轻一笑，但随即又裂开了嘴摇了摇头，叹叹一笑，似是快乐。

即使相处不顺，但能相处的每次，他从来享受，体味，怀念，唐栋觉得，甚至是紧张误解的相处，都是不可求的。

有人来了。

唐栋自然轻撇了撇头，起身跨步走着，手上摩挲着怀表上花纹。嘴角又是一笑。

原来，她的小名叫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