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亚号”客轮驶出码头,继续航行,船舱外围多了些站立的日本宪兵管理着治安,虽很多人下船,但还是有些人上船,很多日本便衣细作则浑水摸鱼跟着就来了。
明暗间汇,足够紧张。
索性船上面是有人的,是生活的,对于一般的人们来说,一切,仿佛又正常起来。
很平静过去了一天,唐栋照例去餐厅。今天,他不直接去,而是辗转到观物大厅,在路过一排壁画时,中间有一个大壁画,他驻足观看,凑近右边画的一个小小的远视感觉的西洋风味建筑,伸手向上,似是欣赏,小拇指贴在边框处,从上往下很快一摸,碰到个东西,无名指和小拇指一夹,一卷,一张小小的纸条就落在他手里。
再次回到房间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唐栋用特殊的药水涂抹以便显字,
突然——
房门敲响,条件反射的,他拽了纸放进口袋里,开门,是一个憨厚老实的笑容:“先生,需要买桂花糕吗?”
唐栋似乎十分受用,笑笑,点了一下头:“买一盒吧。”
只是顺带的,小贩多往他手上给了一个东西,唐栋快快拳心起握,又接过糕点盒子:“谢谢。”
“慢着——”,不远处一黑色西服的人沉着脸过来,“请先生您打开一下手,出于基本调查,谢谢配合。”
唐栋嘴角抿笑,表情淡然,非常配合,打开手,清晰明白:“不过是一张纸巾。”
说着,他又朝那个便衣特务伸了伸:“糕点也一起检查一下吧。”
位于头等舱的一般都是社会要界人士,特务一般不敢造次:“打扰先生了,告退。”
关上门,回到房间,把显字的纸条和白纸巾摆着一起,如果按照以往,这张白纸巾应该也是写的情报。
有字的写:
已确认顶层特舱内人员是傅公运,已发电戴先生,人员就位,等待回电,一切原计划进行。
唐栋擦燃火柴,把两张纸都给烧掉,火光半明半映覆照在他脸上,放大了面目戾儒秀俊的相质,他半垂着眼,火心跳进他眼底,不知道在闪烁着什么。
昨天上船的那几个黑衣人都还有谁呢?谁是那个‘暗’?
席乐是跟着那些下船的人逃走了还是继续潜伏在船内什么地方呢?‘明’还会出现吗?
他脑袋闪烁着他遇见阿南的画面,为什么她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两次?巧合?目的是?
如果说,他已经被盯上了,因为谁呢?只能是因为阿南。什么时候盯上的呢?
他的脑海又闪过一些画面,最初在餐厅遇见阿南的画面。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切似乎都在慢慢说通了。
唐栋做了一件事,继续保留小贩传递情报的路线。不过,传的不是情报,而是白纸巾。而真正传递情报的地方,是餐厅附近观物大厅的大壁画内侧。这次,他早就换了交付情报的方式和位置。
至于他为什么仍保留原来的情报线路,他怀疑并深深的肯定,会有人再来找他。如果说在很早开始他就被盯上了。
只见那修长的双手骨节交叠微微上下摇动,心舒思逸,他希望自己的猜想没有错。
他守株待兔般,在等待着。但他其实没有把握,一切都是猜想,一切都是等待。
唐栋在等什么呢?
时间来到下午,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来,贩卖食物的小贩询问:“先生,看看糖果、瓜子吗?”
“什么卖得最好?”
“回先生,这款糖果卖得最好。”
“那就这糖果吧。”
关门,唐栋难掩殊色。等了一天多,一天被敲三次门,次次白纸,这次,没有他要求的白纸巾了,该是不一样了。拆开糖纸,其中的一颗,正是挼搓成圆球的纸条。
他等的正是这最新的神秘情报。
纸书:祷告室,蓝衣白裙。矢车菊。务必确保安全送下船。届时自有人接应。
看见字的一刻,几乎是瞬间的,唐栋另外一个猜想被同时证实了。连带的,像多米洛骨牌一样,一些思路被贯通。
呵呵,谁给他的呢?
拿着这个纸条,唐栋甚至猜想——
阿南他们一家不是在被人监视,而他是主动选择留在船舱内避人耳目的。
至于为什么?
现在,他要做些什么了。
唐栋的眼睛转向桌子上放的一柄钥匙,他猜到,B8号舱一定继续保持着住人的状态。
于是,他找到B8号,看了看门牌,用准备好的钥匙进去了,他一手插兜,关上房门,轻轻的把帽子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接着渡步,细细观察起来,房内一切如常,复古典雅花色台灯,鹅绒红皮软垫椅,地毯,杯具,桌几,以及别的什么东西……
他看见,似心知肚明,缓缓坐在红皮沙发椅上,闭目,闲敲扶手,一直等,一直等。
房间中光线明显暗了下来,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船就快要到岸了。
没等到什么,反而等到枪响,一阵激烈的对战,嘈杂声音响彻,黑暗中的唐栋仿佛早有料想,他轻揉了下眼睛,来到门边,继续等着。
终于,锁芯转动一响,门开了。
可没等唐栋做出动作,人便顺势依着墙壁坐了下来,喘着粗气。
“你受伤了”,唐栋抚上那人的手,速度很快。
“谁?!”,瞬间,便缴下那人手里的枪械。
“是我,何隅。”,唐栋说着,走到一旁,拉动台灯的开关,光影瞬间,让两人都看清彼此。
“你怎么会在这?”,席乐非常震惊。
“情况紧急,长话短说,我不关心你们要杀谁或者救谁,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作为合作条件,我会安全护送矢车菊下船。”
不关心你们要杀谁或者救谁,席乐大骇,他已经知道他们的具体行动。
他知道对接暗号矢车菊,是国民党还是叛徒?
几乎肯定的:“你是国民党?”,席乐一边说着,一边靠着毅力撑起来,往房间里面慢慢挪动。他腹部中弹了,情况很不好。
唐栋一笑:“放心,我不救傅公运。此等败类,朝秦暮楚,改弦易张,人人都欲除之而后快。”
席乐定了定身子,笑笑,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般:“你杀的傅公运?”,他不由得回想刚刚的激战,他打了一枪,却引来了一股不明火力,激燃创击,导致局势变得出乎他意料。
他此次行动代号为“白天”。本为明线,不杀只制造混乱局面。
而真正实施暗杀的是隐藏于背后的暗线,代号为“黑夜”,以不暴露身份为前提,尽可能刺杀傅公运。
两人的目的行动明暗交织,救人与杀人,都在进行。
傅公运,任**湖北区执行委员会委员,中央委员,被上海处国民党当局逮捕而叛变,却为何会在通往东北的船上?
此番乃是去解救同志,因常年做地下工作,其掩护身份为珠宝商人。那珠宝商人一家三口,是党内的重要负责人。与傅同在这艘船内,起初认为傅是在帮国民党做事,准备指认以之为投名状,只因为傅曾经见过这位同志。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傅公运似乎不是在为国民党做事。
至于为何傅公运要暗地里坐这艘船,他不是叛变投靠国民党了吗?
“日军作战军一师部二把手——川岛部次,前天上船了,想必你也看见了,傅公运早年,好像在日本留过学”,唐栋回应着。
席乐狭眯了眼,“你是说,傅公运是来投日的?”
唐栋站定,眉目微动,眼眉挑了一下,眼睛看着席乐出声:“为争取民族独立和自由,我想,这条战线上面,你我,并无二致。虽然你我党派不一样,但是救民族于危亡的心都是一样的。”
唐栋紧接着又说:“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这艘船内都是些资产分子,成分复杂,为什么会这一时间如此有规模的去往东北呢?”
这是涉及东北乃至影响接下来局势的问题。唐栋已经猜到大概,但为了确凿无疑,他必须确认。
席乐不免感叹,此人不能为我党所用,沉默了半晌:“我们得到日军高层的秘密文件,为深入实施侵略全中国的目的,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开始秘密大量接触社会各界人士,我们得到情报文件以及相关事实,得知此船为日本情报科此次秘密计划的具体实施。这艘船上,有很多资本运作的操盘手,掌握着南方经济命脉,都被日本请到上面来了。”
唐栋听完,垂眸默默了一会,道了句:“多谢”,说着转身欲走。
“可是很遗憾,你走不了了”,席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他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手枪,枪口正对准着唐栋。
唐栋停留住脚步,抿嘴笑了一下,望向天花板,有些遗憾,口气茫然,轻漫,无着边际的道了一句:“我知你要做什么,从这个点来说,我很敬佩你。”
“砰”的一声,是哑子。
枪没有子弹。
与此同时,唐栋拿上他的帽子,开门,一气呵成,门外的光影闪过席乐的脸,他觉得十分胆寒,他怕,他怕李连山、封如梦同志他们……
船已经靠岸了,唐栋迅速辗转,下楼梯时,与另外一个快速移动的黑衣人相向而行,擦肩而过,虽然别处也有人,但这两人都敏锐的察觉到对方,两人都停了下来,向对方看了一眼,无事,彼此点了一下头,然后又各自迅速离去……
门又开了,外面的光又闪过席乐的脸,一个黑衣人一下冲到席乐身边,席乐看清来人的脸,连忙抓紧他的手询问:“余裴同志,傅公运可有亲日现象?”
“是,此番川岛部次上来,除了是护送这艘船内各界人士安全,还有一个就是拜访傅公运。”
席乐心中大骇,连忙出声:“有一人化名何隅,真实姓名不详,此人琢磨心术之造极,可窥一隅而知全貌,你恐已有暴露之嫌。未来若与国民党斡旋,小心此人,切记,保重!”
“负责接应同志恐已叛变国民党,此人知晓了我方对接暗号,快去找李连山同志及其家属,恐下船之后又会进入国民党的视线,恐怕有逮捕风险,务必尽快安排离开东北,尽快安排他们转移。”
“李连山同志,牺牲了”,那个男人默哀道。
在刚才转移的时候,特务们让社界众人聚到一起,傅公运正巧看见了李连山同志,李连山同志选择慷慨就义,不幸牺牲。
席乐难掩悲痛。
“封如梦同志呢?”
“本来封如梦同志作为家属,是分开安排的,而且第一趟应该就安排出去了。但是为了考虑李连山同志安全,她义无反顾的回来,却不想正好看见此等惨烈情形,那时一阵不明枪击,一下就走散了。”
“快走,去祷告室,务必找到封如梦同志他们,这是我们定的会面点,日军很快就会到这里,你快走!”
他的手抓着一包炸药包。
天啦噜,感谢39881921小天使的出现与肯定,好孩子,祝你周末愉快~~~
这章属实有些复杂,尽可能的在圆通。祝阅读顺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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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多米洛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