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罗是被蓬江的电话吵醒的,她蒙着被子在地上找了半天才找到电话,接起时对方只是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我在咖啡厅等你。”
东罗迷迷糊糊的,但是也记得正事。
“是过来给我送钱的吗?”
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半天才重新响起:“……对。”
东罗满意地挂了电话,从被窝里蠕动着起来。
临出门前,她看了一眼天气,和前几天在家时一样好,这预示着主人公在接下来的行程里会无比顺利。
东罗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的那位老熟人。何伯仍旧站在他的盆景前,手里拿着大剪刀。东罗凑过去看,他那盆盆景的切口还留着翠绿色的汁液。
“你又修剪了?”东罗问他。
何伯像是被东罗一嗓子吵醒了,他木木地看向东罗,然后扯起一个微笑:“啊,你回来了东罗。”
东罗点点头,又问他:“你又修剪了?”
何伯说:“没有呀,这还是上次东罗你帮我剪的。多亏了东罗上次帮我修了一下,我的盆景才能长得这么好看,真是善良的东罗啊。”
东罗伸手碰了碰切口,上面的汁液很快就缠上她的手指,黏黏糊糊的。她皱了皱眉,看着神情如常的何伯。
“你剪了。”她笃定地说。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剪呢?”何伯连忙挥手,语气里带上几分焦躁。
东罗不想和他纠缠在这些问题,她定定地看了他几眼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可能有老人痴呆哦。”
何伯:“……?”
“真的,”东罗严肃地说:“我好几次看你站在这里,拿着剪刀。第一刀是我帮你剪的,有了第一个切口。然后第二天你又站在这里,那时候的切口汁液居然还很新鲜,你应该是又剪了。”
“到现在,我已经出去五天了,切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但你看,现在切口的汁液还是很粘稠,这说明你肯定又剪了。”
东罗比了一个三的手势,“你至少剪了三次。”
何伯茫然地摸了摸头,片刻才如梦初醒般说:“啊……我生病了啊。”
“对,你得去看医生。”
“好吧。”何伯有点落寞地垂下眼,继续看着那盆盆景。
东罗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她又想起风园临别前说的话。
她回头看了看形单影只、略显孤独的何伯,他光滑的头上还有几根头发在飘动。
东罗感觉自己的心酸酸的,像吃了一个坏了的橘子。她想着,又走回了家。
蓬江之前的帽子还放在玄关,东罗将它带了进去,戴在何伯的头上。但奇怪的是,怎么也戴不进去。
明明帽围已经调到了最大,何伯的头也不算大,但就是怎么样也戴不进去。
东罗看着眼前的帽子,有些犯了难。
“没关系,善良的东罗,我不需要你的帽子。”何伯客气地说。
东罗应了一声,看了看回家的路程,又看了看手上的帽子。太远了,她想,反手将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
——
蓬江坐在第一次见面的位置上,大约过了十分钟,就看到有些怨气的东罗。
“太过分了。”东罗还没坐下就开始抱怨。
蓬江问:“怎么了?”
“楼下的早餐店居然停售了我最喜欢的韭菜包子。”东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蓬江面前的菜单扒拉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
“额,偶尔吃点别的也挺好的。”蓬江摸了摸鼻梁。
东罗很快从菜单上发现自己想要的,她指着菜单上的第一行第三个:“那我要试试这个斑斓柠檬茶。”
“你不喜欢的。”
蓬江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东罗有些愕然,她挑了挑眉,又点了别的:“那我要这个海盐奶茶。”
“也不喜欢。”
“……”
“那……”
蓬江无奈地说:“从上次点的咖啡后面开始选吧。前面的你都不喜欢。”
东罗顿了顿,抬眼看向蓬江:“你怎么知道?”
“……”
“我们是好朋友嘛。”蓬江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后者适用地点了点头,最终点了一杯红豆冰。
蓬江刚舒了口气,又听到她说:“点好喝的,那点什么吃的好呢……”
他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这次进邪域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东罗随口答:“没什么感觉的。你之前说简单,没想到还真的挺简单的。”
蓬江斟酌着:“那……你有没有感觉你在里面有什么不同的,比如之前我说的‘无所不能’?”
“没有,”东罗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过在第二个房子里,我会明显感觉到能量的不一样。更……”
蓬江屏住呼吸等她的下文。
“肉松华夫饼好吃吗?”
“……”蓬江感觉自己的心变得冷冰冰的,甚至还有一道裂痕。
他定定地看着东罗,直到把东罗好奇的眼神看得心虚。
“能感受到更多关于域主的东西,反正就是不一样。但因为太简单了,我没有出手。”
“为什么?”
东罗的思绪有点跳脱,像是带自己逛花园,蓬江下意识地觉得问不出什么,所以干脆用勺子搅拌自己的咖啡。
直到东罗抬头看向他,那双黑黢黢、如同染上黑漆的木头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她手里还拿着菜单,但莫名地在蓬江眼里像一本死亡名单。
“我在观察。”她轻飘飘地说着,蓬江后脑勺的头发却像被电击一般竖起。
“你在观察什么?”
“在观察他们所有人。我感觉到他们好像有点怕我,又有点不太喜欢我,大概是还没有玩得很熟,所以很顾忌我。”东罗说。
蓬江咽了咽口水:“是吗?”
“嗯,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怎么样。金旷像一个大榴莲,浑身带刺,打开了还臭。”
“和他不对付的方天河就像一个硬邦邦的柿子,老是想做领导者,专挑软柿子捏。”
蓬江没有说话,任由她继续说。
“方天星是见手青,看着挺吓人的,凶巴巴的,但煮熟了就能吃。她有点不太喜、熟悉我,但估计混熟了就好。”
“风园是一株小蘑菇,看起来应该没毒。”
“夏儿是一棵瘦弱的白桦树,但是太木头了。”
蓬江来了兴趣,问她:“那我呢?”
东罗思考了一下,说:“你是番茄。”
蓬江脸上的笑容瓦解了,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她:“为什么?”
“一开始觉得不好吃,”东罗顿了顿,像是在回味什么,“但是之前我在邪域里喝的那个番茄汤,我觉得很不错。”
“一开始觉得你让我去邪域冒险,人很坏。但是后来,你又是给钱,邪域里又挺好玩的。我就觉得你人很好。”
东罗期待地看着他,灵活的手指还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喜欢番茄吗?”
蓬江在心里“呸”了一口,表面云淡风轻:“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