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进入邪域的时间是五天后。
在这五天里,东罗一直忙碌于买东西。她先是买了一个更加大的背包,再往里面不停地塞零食。
直到出发这天早上,她还往鼓鼓囊囊的背包里塞了两根能量棒。
无它,就是爱吃矣。
这次上车的地点不再是楼下,东罗得往小区背面走大概五分钟。所以她刚一出门就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能压扁她的背包也跟着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何伯还是站在走廊那里,看着他的盆景。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好奇怪。”
第二句话是:“你怎么还没有去看医生?”
何伯显然又忘了这件事,他懵懂地看着东罗,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我怎么了吗?可爱的东罗。”
“你有老人痴呆症,你得去看医生,”东罗直白地说,“你干嘛还不去?”
何伯跟着她说:“我干嘛还不去?”
东罗往他的家里瞄了瞄,没看出什么,她只好又说:“你的家里人呢?你有老婆或者孩子吗?让他们带你去吧。”
何伯歪了歪头,脸色一下子变得不自然。
他的眉头第一次紧紧地皱起,眼里流出两行泪。他扁着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老婆呢?”
东罗见他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掏出手机给蓬江发信息。
【我这里还有邻居叫何伯,他有老人痴呆,你带他去看医生吧。】
蓬江很快回了信息。
【?】
【哦,好。】
东罗见蓬江答应了,也不再和何伯寒暄。她挥了挥手,和后者说了拜拜后,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大概走了三分钟,她看到一个陌生的车站。车站旁边有一棵很大的榕树,榕树树枝一下又一下地刮在车站顶部,看着十分萧条。
她确认了一下地点,然后乖乖地站在路边等,没过一会儿,一辆大巴开到她的面前。
车门“扑哧”一下打开了,司机是东罗不认识的人。
她站着没动,车也没动。约莫过了三十秒,司机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是等我的吗?”东罗愣愣地指了指自己,司机点点头,她往前走了几步,瞄向车里。
车里的人多数穿着休闲服或者运动装,她好奇地两边张望,第一眼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方天河和方天星。可能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方天河的脸色有点苍白。而方天星仍旧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而距离他们后两排单人座的是红色圆寸头金旷,东罗花费了两三秒去辨认他。
再后面是风园,她看起来比之前娇小了一点,两侧头发却长长了不少,可以遮住她的巴掌脸。
坐在最后一排的是夏儿。
东罗一下子就放松了起来,她快步走上大巴,挥了挥手:“嚯,还是你们哦。”
“要想不是我们,除非死一个人,不然很难有新人顶替上来。”
方天星冷漠的开口,使得现在的氛围冷下几分。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汇聚在她的身上,方天河更是惊愕得睁圆了眼睛,随后又清了清嗓子。
“咳咳,那个……天星昨晚没睡好。”他为妹妹开脱。
“东罗,来我这里坐吧!我这边宽敞。”夏儿也在努力地转移注意力。
东罗从善如流地向最后排走去,路过风园的时候,她忍不住迅速地摸了摸后者的头。又在风园瞪过来时,快步跑向夏儿。
她刚一坐下,车子就开动了。
东罗靠在稍硬的背垫上,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夏儿,好奇地“咦”了一声:“你上次穿的不是白色吗?怎么这次穿黑色了?”
夏儿眼神闪烁,他也跟东罗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然后问她:“黑色耐脏,我穿黑色……怎么样?”
“不怎么样,”东罗不加掩饰地摇头,“我觉得你穿白色好看一点。”
夏儿了然地点头,沉思一下又开口:“可是白色不耐脏。灰色呢,你觉得灰色好看吗?”
东罗撕开一个星球杯,随口说:“我没见你穿过,不知道。”
“那我下次穿灰色?你还喜欢什么颜色,我大概就只有这三种。”
东罗瞥了他一眼,注意力还集中在星球杯上:“为什么这个要问我,你自己没有想法吗?”
夏儿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有些落寞地眨眨眼睛:“也对。”
“先穿个灰色看看吧。”东罗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转变,她在心里对比了几个颜色后,这么和夏儿说。
“……”夏儿愕然地看着她。
“怎么了?”东罗见他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星球杯给他,“又饿了吗?”
夏儿摇摇头,将星球杯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鼓足勇气说:“那我下次就穿灰色吧,我会努力穿上灰色出现在你面前的。”
“是该努力了,不然下次你就只能穿上灰色的冥衣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前排传来金旷一如既往的浮夸语气,夏儿高昂的情绪一下子被浇了冷水。
那枚用过的火柴从前面转过来,张扬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完全展露,就被风园一声喊了回去:“转回去。”
“什么?”金旷像是听不清,他下意识地去看身后的风园,却意外地看到大巴外面被白雾覆盖得严严实实的景象。
就在这时,车子猛地颠簸起来,险些把金旷的脖子颠骨折。他摸着自己酸痛的脖子,错愕地看着车子前方同样模糊的场景。
“砰!”一下巨大的撞击将他们所有人都从座椅上颠了起来。
“嘶——”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他们闭上了眼。东罗的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背包,直到强光如潮水般消失,她睁开眼——
发现自己的手空空如也。
身下的座椅从大巴座变成了冷硬的木制椅子,她脚下踩的也不再是硬板,而是锃亮的瓷砖。
东罗看了看四周的地面都没有她想要找的东西,她一边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头,一边把身子探到椅子底下找。
“完咯,怎么都没有?去哪里了,难道被颠没了?”
“你在找什么呢?”一道温柔的女声从她的头顶响起,东罗想也没想说:“零食,我的零食不见了。你有见过我的背包……吗?”
她抬头去看,一张白得没有血色的、没有五官的人皮脸正无限放大在她的面前。它的面部有几处凹陷的地方,正好对应着五官,皮肤光滑却没有任何的纹理,看起来就像街边橱窗里摆放着的模特。
听见东罗的话,它的头微微向左边倾斜,看样子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本该有嘴巴的地方张开,露出里面缝缝补补的线。
“学校里不允许带零食哦,宝贝。”
东罗离远了一点看它,发现它正戴着半长的假发,穿着碎花长裙,和声音特征一样,它是一个女人。
“学校?你是谁?”
“女人”说:“我是你的妈妈,傻孩子。”
“……妈妈?”
东罗的话音未落,一道尖锐的高跟鞋声“咯咯”地响起在安静的环境,她放眼看去,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正从门口走进来。
和身边的人不一样,她有着精致的五官与素雅的妆容,她抱着教义一步步地走到讲台面前,那涂着淡红色口红的嘴巴扬起微笑的弧度。
她说:“人到齐了吧?”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每周三下午开展的,”她顿了顿,语调更为激昂,“优秀妈妈进阶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