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路是由豫章到达长城的路线,在那里,原来是京朝与齐族的北境边界线,然而现在,齐族已经占领了长江以北,那里的华夏人成为了存活最困难的一批人。
李云舒盯着那乌云滚滚的北方,不知不觉中,老人已经消失了,他不打算现在就出发,他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
而且绝对不能忘记的事情。
青灰色的石阶向下延伸三十七级,每一级都刻着残缺的兽面纹。李云舒扶着渗水的石壁往下走,指尖触到某种黏腻的苔藓,在火折子幽蓝的光晕里泛着铁锈色。第三十八步时,足底突然传来木轮转动的震颤,整条甬道响起机关铰链绞紧的嘶鸣。
十二盏人面铜灯在头顶次第亮起,昏黄光晕里浮动着细密的尘埃。这座深埋地底的库房终于显露出全貌——三丈高的穹顶布满交错的青铜锁链,每条铁索末端都悬着半尺长的铜锁,锁身上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那些锁在暗处轻轻摇晃,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拨弄。
三排檀木书架如同墓碑般矗立中央,每层隔板都压着玄铁镇纸。发脆的绢帛从积灰的樟木匣里探出一角,露出"癸卯年七月十五,子时三刻"的字样。书架间隙垂落蛛网般的银丝线,线上每隔三寸就挂着小指大小的铜铃,此刻正在无风自动。
李云舒向前走去,拿起一卷卷宗,正要打开看,突然火光一闪,几个士兵大喊:“不好,有闯入者!”
李云舒不屑的笑了一下,戴上斗笠,一挥披风激起阵阵尘土,从尘土飞扬中,他拿着一卷卷宗飞快的跑出,几个门口的士兵急忙拦住门口:“大胆!竟然敢闯入豫章郡的档案库!速速束手就擒!”
李云舒拔出长剑,微微回头看着追上来的追兵,吹了一口口哨,接着,在众目睽睽下,他缓缓举起左手,在他左手间,正是那猩红的刺眼的红色宝石,那红宝石闪着及具穿透力的血红光,没等士兵反应过来,李云舒便两指捏碎那红宝石,一阵血雾弥漫开来,几十道红色丝线般的拖尾红针爆开,它们在空中乱飞一段时间后,突然全部对准那几位士兵,如同雄鹰一般毫不犹豫的俯冲过去,血雾过后,便看见所有士兵倒地不起,浑身插满了血色长针。
李云舒点燃三个底部是银针的降真香,端正的把它们插在最前面倒地的士兵的身体上,随后便拿起几个卷宗离开了。
大约三柱香后,大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一个身穿盔甲,手持大刀,眼睛那里有疤的强壮男人领着六位身材高大的士兵走来,那些士兵的皮肤上都是疤痕,而那男人则尖嘴猴腮,头发竖起来,面颊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刀疤。
“这是谁干的?”那男人的声音不怒自威,他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拿起那已经熄灭的降真香,认真看了看。
“是华夏人。”那人正要把降真香扔到一旁,突然发现了香下面的银针上环着一张纸条,他打开纸条,上面赫然显示着一串用血写下的字迹:
「致豫章大將軍蔣世厲(依爾斯立斯)齊族親屬說:我身為兇犯,待您察知我的真身之後,我當在該地等候您。」
“有意思。”那人把纸团揉成一团,扔到一边,随后转头看向那六位人高马大的士兵,“传我口令,马上把附近的所有华夏人给我抓起来,把所有的华夏人官员和华夏人宗主给我聚集在一起!”
大堂上,坐着六七位华夏人宗主,他们都是不愿意南渡而献媚于齐族的人,蒋世厉坐在尊主席,严肃的看着那些华夏人,被看到的宗主连忙害怕的低下头。
“真是软弱。”蒋世厉喝了一口酒,嘲讽道。
“将军,不知您找我们合意啊?”一个宗主讪讪的笑着问道。
“我相信你比我还清楚,我们齐族不屠城,是我们仁慈,你们呢?”蒋世厉猛地一放酒杯,“上午县令堂被屠,下午档案库被盗,这就是你们华夏人的素质?”
“将军息怒,这人若不是华夏人呢……”
“放屁!”蒋世厉一拍桌子,把那三根降真香丢到大堂中间,“挣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只有你们华夏人才有这稀奇古怪的民俗,我们齐族从来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将军,我认为有一个人最有可能!”一个宗主举起手,他正是剑阵门的掌门,蒋世厉没有说话,让他继续说下去,那个宗主便振振有词道,“据我所知,上午县令堂关着一个凶犯,要我说,这个凶犯简直就是个疯子,仗着一身武艺,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蒋世厉挑了挑眉,问道:“你说的是曾经的董家玄宗的大弟子李云舒?”
“没错,正是此人,此人的武艺高强,我们都是敢怒不敢言,还请蒋将军为民除害。”
蒋世厉大笑了几声,拎起自己的大刀,眼里充满了与李云舒一战的渴望:“我早就等不及了。”
董家玄宗宗门门口。
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片水花。董家玄宗大堂的飞檐在闪电中若隐若现,檐角的铜铃早已锈迹斑斑,却仍在狂风中发出凄厉的呜咽。
一道闪电劈开漆黑的夜空,照亮了这已经废弃的宗门。斑驳的朱漆大门半掩着,门上的铜钉早已脱落殆尽,只留下一个个漆黑的孔洞,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这场暴雨。雨水顺着开裂的瓦片倾泻而下,在殿前的石阶上汇成一条条浑浊的溪流。
李云舒站在演武场正中央,静静的等待着什么,暴雨肆意的冲刷着他漆黑的衣服,他紧握长剑,一阵脚步声传入耳朵,他闻声回头,看见蒋世厉带着他那六个人高马大的士兵缓缓的走上演武场。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震得整座大殿都在颤抖。殿角的立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上的壁画在雨水中渐渐模糊,那些画中历任师傅的容颜一点点消融在雨水里。风从破损的窗棂间灌入,卷起地上散落的经幡,在闪电中翻飞如蝶。
暴雨中的董家玄宗,仿佛一位垂暮的老者,在天地之威下瑟瑟发抖。它见证了太多兴衰,承载了太多祈愿,如今却只能在这狂风暴雨中,默默等待最后的倾塌。
“李云舒,你倒是有胆量,杀我家的狗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是你还敢对我族下手!真不是东西!”蒋世厉咬牙切齿道,他巴不得把李云舒撕碎。
李云舒没说什么,他掏出其中一个卷宗,扔到地上:“我父母就是董家玄宗的弟子,我有一个可爱的师妹,和蔼的师傅,一个叫豢龙璃,一个叫董三晋,如今连这董家玄宗的大殿都要化为虚无了,你们几条人命又算的了什么。”
“我还是低估你了,李云舒,我以为你会一起被弄死的!”蒋世厉拿起卷宗,死死的看着李云舒。
“然而你错了,你假借杨松岳之手除了董家玄宗,殊不知剑阵门的掌门提前把我告上了官,让我逃过一劫,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天的档案库里有不少崭新的书籍,都是我董家玄宗的秘法吧?”
“是又怎样?连你们华夏人引以为傲的大京都已经摇摇欲坠,更不用说董家玄宗这个老古董了!即使是我屠杀了董家玄宗,你又能拿我怎么样?”蒋世厉得意的说,他拿起大刀一步步的走到李云舒面前。
“告诉我豢龙璃在哪里。”李云舒紧紧的握着长剑,努力的平息着心里的愤怒。
“她?你说那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华夏人小姑娘?哈哈哈哈哈……”
“啪!”
蒋世厉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李云舒:“你删我?你竟然敢删我?”
李云舒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蒋世厉的领口,他另一只手缓缓拔出长剑:“你,死,定,了!”
蒋世厉一掌推开李云舒,也拿出大刀,他的六个强壮士兵也拔出长刀做出备战状态,李云舒紧握长剑如同一只猎豹一样蓄势待发。
蒋世厉率先发起进攻,他快步冲到李云舒面前,六个士兵一齐扫出六把长刀,李云舒飞身后空翻一招“拨云见日”挑开所有人的刀,恍惚间,六把飞刀飞出,蒋世厉急忙侧身躲过。
李云舒抓住机会,一招“紫燕穿林”刺出一剑,蒋世厉急忙举起大刀格挡住,他反手一拳,被李云舒侧身躲开,李云舒一吹口哨,几只乌鸦忽然飞过扰乱了蒋世厉的视线,李云舒借此弹开蒋世厉的刀,与此同时六个士兵举起长刀再次横扫而过,李云舒原地跳起,顺手拿起腰间的红宝石。
红宝石与他的瞳孔一样血红的吓人,刹那间,一阵血雾爆开,几十道红色丝线般的拖尾红针从血雾中破雾而来,它们在空中弥漫一段时间后,突然尽数对准那六个士兵,飞快的射出,那六个士兵训练有素的连续好几个后空翻全部躲开,蒋世厉却因为李云舒出招太快而因慌乱中了几针。
“可恶!早知道穿点盔甲了,你小子倒是让我意外!”蒋世厉抹了一下嘴角上的血,李云舒落下来把剑架在蒋世厉脖子上,喘着粗气:“说,豢龙璃在哪里?”
“华夏人,认输吧,你是找不到豢龙璃的!”蒋世厉疯狂的笑了笑,李云舒本想一剑抹了他,但那六位士兵却一齐拿出长刀横扫而来,李云舒不得不翻滚到一旁躲避。
“蒋世厉,倘若豢龙璃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你做丧席!”李云舒突然把剑竖起来,大量的暗能量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阵黑雾,在雾中,李云舒猛然挣开眼睛,那双血红色的瞳孔顿时射穿黑雾,他都身影顿时如同鬼魅般向一个士兵冲出,在原地留下来了一个由黑雾构成的剑客残影。
“列阵列阵!不要分散!”蒋世厉急忙说道,那六个士兵急忙聚集在一起,殊不知李云舒的面孔已经出现在了其中一个士兵的附近,等那士兵反应过来横扫一刀时,李云舒已经消失了,只留下来了一道残影。
那残影挥出一刀,士兵直接口吐鲜血,跪在了残影面前。
当演武场上已经出现了七个残影时,李云舒突然闪到蒋世厉身后,一剑刺向他的脖子,蒋世厉也感觉到了,急忙微微一侧身子挥出大刀。
就这样,两个人互相指着对方的脖子,那五个士兵急忙警戒的拿刀指向李云舒。
“蒋将军,你猜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李云舒目光如炬,神色看不清阴晴晦暗。
“李云舒,我赌你没有魄力刺出这把剑!”蒋世厉看了看李云舒身旁那五位手持大刀的士兵,自信的说。
“带着你对华夏人的偏见下地府吧。”李云舒淡淡的一说,蒋世厉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剑封喉!
蒋世厉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云舒,他实在想不到李云舒居然真的敢这么做,然而他此时已经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后悔也没用了,他只能不甘的倒在地上。
那五名士兵反应极快的挥出大刀,却发现站在那里的李云舒逐渐变淡,变成了残影,那五个士兵急忙惊慌的看向自己四周,而场上的七个残影突然移动起来,直刺那五位士兵,那些士兵招架不住,纷纷被刺杀。
李云舒坐在演武场的台阶上,迷茫的望着远方,他拿出口袋里里那钱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枚钱币,摩挲着钱币上奇怪的符文,他把钱币放在手心。
“诸位祖师在上,豢龙璃在哪里,钱币所落之地,就是想见之人所在。”
他抛出钱币,大雨磅礴,雷声滚滚,天际一闪,钱币落在了朝北的方向。
“一直往北走,别回头。”
李云舒想起来了老者的话,他把钱币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抬起头,看向通往北方的泥泞小路,那是他即将的踏上的征途。
“豢龙璃,我带你去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