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淞再一次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他给沐玉生打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
不待他开口,沐玉生就解释了:“这阵子很危险,我怕江镇心继续发疯。本来我们就该分散,免得有意外被一网打尽了。何况你前几天落水身体也没好全,你别折腾。我先把他带回来,再慢慢说。”
沐玉生带上保镖,连夜开车去了玉市,到了地方再打听,才知道那附近就一个道观,一座小山头半山腰的老道观。
到了庙里,她一打听,果然打听到了林雨的消息。只是人家说那位师傅,算是个术士,不算正式道士,也并不上坛,所以也经常不在庙里,但可以去他宿舍那边敲敲门碰碰运气。
她按指路来到宿舍楼,修的挺简朴,有个四五层,步梯,上楼时瞥见过没关门的房间,房间也很简朴,几乎是床加书桌就没有了,像八十年代的员工宿舍。
她问到林雨的房间,正上了那一层,就见另一端步梯一个一身道袍的人下了楼梯。她觉得那个身影清瘦孤寂,就多看了几眼。小雨也这么瘦,以后可得好好补补。上次见他脸色还那么差,不知道现在身体好了没。
她找到门牌,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好容易来到这里,蹲也要蹲到他。
她踱着步子在楼道里等,见旁边一个房间门开了,一个着道袍,梳太极髻的小姑娘伸出脑袋来,睁着圆溜溜地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小姑娘见她也在看自己,干脆大大方方地出来:“这位缘客,您找谁呀?”
“我找林雨小道长,他在吗?”沐玉生回道。
小姑娘走到她身边去,细看了沐玉生,看得出这位阿姨漂亮得体有钱,眉眼间虽精明智慧,却也并非恶人,于是她大方笑笑:“您好,我叫明熹,您找林师兄什么事呢?”
沐玉生见这丫头眼大肤白,很明媚的模样,也心生喜欢:“我来找他算一卦。”
明熹眼睛转了转:“他一般线上接卦,您没有他微信吗?”
“我是想当面谢他来着。”沐玉生打着圆场。
“这样呀。”明熹仍笑着:“那我帮你去找找他。”
明熹也来到到林雨房门,敲门:“哥,你客户上门来感谢你啦!”
见无人应答,她继续敲:“哥,你不是回来了吗?”
还是无人应答,她干脆一拧门锁,门开了,里头却空无一人。
但窗边桌上,一炷香还烧着,她进门就闻见了降真香的气味。
沐玉生看着这个房间,简单质朴,清淡寂寞的样子,不正和林雨那孩子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吗。她激动地回过头:“他人呢!你能帮我找找吗?你能算卦吗,我付卦金,你开价。”
明熹见她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吓了一跳,心里飞快地盘算这位阿姨到底什么来头。她反应这么大,自己是不是不该带她来找林雨呢。
她掏出手机迅速给林雨发信息:“哥,你在哪儿,你上厕所去了吗?有个阿姨找你,她特着急,都急哭了,你快回来呀。”
对方回的也很快:“说你没见过我,别让她找到我。”
见林雨这个反应,明熹一下子慌了,自己是不是不该带这个阿姨来找他,不会坏他事儿吧。但凭面相,这个阿姨不像是会害他的样子呀。
她一时也有些慌乱,收起手机,抬头有些支吾道:“那个,他有事下山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沐玉生显然是不信这个借口:“有事?他房间没锁门,窗头还有没燃尽的香,分明刚才还在这里的。”
他肯定是见我来了,躲我的。
事已至此,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沐玉生已经断定,林雨是故意躲自己的。他躲自己,也等于事情已经挑明了,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所以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打微信电话过去。无人应接,她再打,却显示对方不是您的好友了。
果然被删了。
沐玉生泄气了,两行泪也滑了出来,嘴里喃喃道:“他就是怪我呢。”
明熹见这场面,呆愣愣站在原地。见这中年贵妇的神情容貌,来到这屋子的反应,还有林雨的反应,她有些猜想,但也不敢多问。
沐玉生看了看这屋子,泪又忍不住滑出眼眶:“这些年,他就是这么过的吗。”
明熹见这贵妇神态,知道不是那种娇滴滴的贵妇,眼神间果断意,说是贵妇,倒不如说是女大佬更贴切。而这样坚毅又果断的人,也会在这里这样无助的落泪吗。明熹摇摇头,果然人间百苦,无论贫穷富贵,都有各自求不得的东西。
沐玉生接过明熹递过的纸巾,擦拭眼泪,又看向这张长相明媚,神态却淡然内敛的脸庞,清了清嗓子:“小姑娘,小道长,我能加你的微信吗?找你算卦可以吗?”
明熹眨了下眼:“可以呀,有什么可以问我。”
客户而已,哥应该不会怪我吧。
明熹通过了好友申请。
见这贵妇朋友圈,果然有钱。又见背景图和置顶,竟然是在寻找失散的孩子。果然众生没有苦难,不求神仙的。
刚加上好友,这贵妇就发来了消息。
明熹想,这不在对面呢,有什么事可以现场说呀,返回一看,对方发起了一笔转账,数值还挺大。明熹惊诧:“漂亮阿姨,要算卦您还没问我报价呢。”
沐玉生擦好眼泪,已迅速恢复了端庄态:“小姑娘,这不是卦金,这是谢你带我进到这间房的酬金。卦金另付。现在可以算吗?”
明熹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点了点头。
她关上林雨房间门,把这位贵客阿姨请到了自己房间,将唯一的椅子让给她,自己坐到床上,打开电脑:“您想算什么呢,是算命还是占卜呢?”
沐玉生报了一个八字。
输入了沐玉生报上的八字,然后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猜想,但还是按流程跟她核对信息:“这个孩子,有过溺水的经历吗,尤其是在六七岁的时候。”
沐玉生点头:“小姑娘,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算得还挺准的。他就是在7岁生日前不甚落水,我们找人搜遍了那条河,都没有找到人。我当时伤心欲绝,一度要活不下去。但可能是母子连心,我总是觉得他没有死,所以一直找到现在。”
明熹点头:“命盘看,确实没有死。而且应该是被什么人阻碍了,或者说当时你们找不到他,是因为他提前被找到了,被藏匿了。”
听到这个话,沐玉生变的警惕起来,这个说法,和自己后来的推断几乎重合了。霖霖那时候那么小,小孩子能做什么,既然没死,肯定是要找家长的,怎么就会找不着呢,只能是被人藏起来了。
但究竟是谁,为什么又要藏匿我的孩子。究竟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让我骨肉分离这么多年。
且那时候生意还没有大起势,根本结不下这样大仇怨的仇家。
“那这孩子现在还好吗?”沐玉生继续问。
明熹眼睛从电脑上抬起来,看向沐玉生:“幼年历劫,少年流离失所,青年小有所定,这十几年,看起来都过得都是清寂又忧虑的。不过看着,之后会变得明朗的。”
“那小师傅您的意思是,会有转机是吗?”
明熹又看着盘,低眉思索了一会儿:“命盘上辰年是转机,过得了这一关就好了。”
“那这一关好过吗?”
明熹叹了口气:“您说你都知道他是谁了,理论上时间到了自然破晓见天光,但为什么命盘上看着,要破这个晓,却是要见血光大劫一般呢。”
沐玉生呼吸都变得紧张:“血光大劫?很难过关吗?如果我非要找到他,是不是非得闯过这一关呢?”
明熹点头:“非得如此。”
沐玉生眼神果然暗淡了。
明熹马上补充:“但盘上看,是凶中藏吉,应该是过得去的。”
“应该?”
明熹继续点头:“我不是神仙,话不能断死,我断有六七成几率。”
沐玉生算过这么多次命,当然是明白的,话说得绝对的就两种情况,一种是骗子,一种是真神仙。但算过这么多次,几乎没有哪个铁口直断的内容是完全应验的。反而是现在这一批年轻的算命师,说得客气客观,验证率却挺不错。
“我明白的,明熹小师傅。”沐玉生让自己恢复了得体态,又道:“那请您再帮我占一卦,问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的那位林雨师兄。”
沐玉生说完又解释:“我不是不信您算的,您算得挺好的,年纪轻,废话少,说的内容也通俗易懂,准头也好。我只是和那位师傅也有点渊源,所以想亲自见他。”
明熹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沐玉生来找林雨的神态,肯定不是为了算卦。且那个八字的情况,虽然和林雨报的身份年龄差了一二岁,但分明很多情况都和林雨合,比如容貌,比如性情,比如她看到却没有说的内容:此人和宗教有缘,适宜研习命理。
于是她点点头:“好,我帮你占一卦。”
摇完铜钱,排出卦象,明熹摇了摇头。
“怎么了,明熹小师傅,卦象不好吗?”沐玉生有些担忧。
一般命盘其实是看不到全部的,所以细一点的问题,往往会辅佐以卦象,所谓卦盘结合。这一卦,看到的内容,和她刚刚给的那个八字的走向竟然是合的。
明熹:“这卦的走向和刚刚的八字挺合,近期都有凶煞。您见到林师兄的时间大概是在今年冬春,快的话过几天,晚的话就是农历二月,阳历三月前后。
沐玉生付了近五位数的卦金,几乎能抵得上她一两个月的收入了。得此贵客,明熹自然狗腿客气地带她在道观四处参拜,也时不时回答她问的有关林雨的问题。
比如他们道士是不是不能吃肉,为什么林雨不吃肉。她只能如实回答,正一观是吃荤的,林师兄不吃,只是单纯地挑食。
沐玉生等到天黑,意识到以霖霖这孩子的脾性,跑了,说不回来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天色将晚,天空飘起了细雪,她也只能先下山去了。
待那辆车子开走,明熹才回到宿舍休息,正上走廊,就见到林雨从另一端楼梯上来。
明熹本想聊聊,但见他神色,还是闭嘴进了屋,给他发微信。
“哥,你躲哪儿呢,那阿姨在庙里找了你一天都没找着,她一走你就出来了。”
林雨:“你没把我卖了吧?”
明熹:“怎么能呢。要真把你卖了,能带着她逛一天都找不着你?”
林雨:“那就行。我累了,休息了。”
明熹见他不想聊了,赶紧开门见山:“哥,那个阿姨,是你妈妈吧?”
ps:道观我们有时候也叫庙。本土先有道,佛是外教。我们本土的原来就叫庙,并非佛教专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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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