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至站起身,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说:“等我出去抽根烟回来。”
谁知柯文程生怕他开溜似的,一把将他往回拉,义正言辞地说:“等这把惩罚结束了,我陪你去抽。”
花至闭了闭眼,把香烟从嘴里抽出来,然后拿起桌上的酒杯,走到时野面前,说:“我敬你。”
这是时野组队之后,所有人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彼此之间并不算熟稔,所以大家都毕恭毕敬地称呼时野为时老师。
像花至这样胆大包天,一个称呼都不带的,委实是第一个。
不过时野没计较,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站起身,动作一气呵成,脸上全然没有愠怒的神色。
“我也敬你。”时野说着将手往前一伸,一眨不眨地盯着花至。
花至看见他眼尾微微发红,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喝个交杯酒而已,又不是鹤顶红。
花至心一横,眼一闭,往前一伸手,勾住时野的胳膊,自顾自地往前凑。
然而时野似乎还没准备好,被花至猛地往前一拽,手上的杯子没拿稳,杯里的酒瞬间倾倒出来,洒到了袖子上。
“哎呀!时老师,您没事吧?我帮您擦一下。”
莫俊彦眼疾手快地抽出面巾纸就要帮时野擦,但时野又往旁边一闪,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不,不好意思。”花至忙往后退了一步。
时野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把手往前一伸:“你弄的,你擦。”
花至这才抬眸看向时野,只见他黑漆漆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看起来竟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好。”
花至一口气抽了好几张面巾纸,在时野的衣服上胡乱擦了几下,其速度之快,过程之敷衍,一点也不符合“尊师重道”这四个字。
“谢谢。”时野说着又把手里的杯子举了起来:“继续喝交杯酒吧。”
听到“交杯酒”这三个字,花至差点又把手里的酒给洒了,好在最后他还是稳住了手里的杯子,身子往前一倾,凑近杯口。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不知是因为火锅冒热气还是其他原因,包厢里的温度似乎瞬间升高了不少。
关泽洋看两人喝交杯酒像是在观看什么“□□”影片似的,一边用两只手紧紧地捂着眼睛,一边又忍不住偷瞄两眼。
直到两人杯中的酒见底,关泽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放开捂住两只眼睛的手。谁知下一秒,时野忽然直挺挺地往前一倒,靠到了花至肩上。
“喂,你没事吧?”
花至顾不上尴尬,拍了拍时野的后背。
莫俊彦第一个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两人身旁,试图将时野从花至肩上“扒”下来,然而时野仿佛被涂了502胶水似的,粘在了花至身上。
“我去叫时老师的助理过来。”柯文程说着已经开门跑了出去。
包厢里的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场景。
然而,显然花至才是最难熬的那一个。
时野紧贴在他身上,灼热的呼吸带着一点微醺的酒精气味,喷洒在他的耳后,令人焦躁不安。
好在助理小方很快就进来了,他一边拉开时野,一边略带歉意地看着花至,说:“不好意思啊,时老师一喝醉就这样,大家不要见怪。”
众人以为小方对眼前的应该已经应对自如了,但时野却一把甩开了小方的手,两只手紧紧箍住花至的胳膊,又把脑袋往花至的颈窝里蹭了蹭,像是赖定了要呆在那里一般。
小方懵了,在场的人也懵了,但最懵的还是花至。
花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按捺住身上燃起的“火气”,心说蹭个屁啊蹭!以前也没这臭毛病啊!等你酒醒过来,老子非跟你好好算算账不可!
“花老师。”小方喏喏地说:“要不你跟我走一趟?”
“去警局?”花至一脸懵地盯着他。
“不不不不。”小方连连摆手,解释道:“您如果方便的话,跟我一起送时老师回家吧?”
“不方便。”花至一秒没犹豫地说。
小方似乎没想到花至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为难:“看来我只能用酒瓶先将时老师击晕,才能……”
“算了,我方便。”
——
花至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车子后座,肩上靠着时下当红炸子鸡时野。
从前座的后视镜,花至刚好可以看到时野的脑袋和自己的挨在一起,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让他一时竟有些恍神。
“花老师,您以前和时老师认识?”小方从后视镜看着两人。
花至闻言,忙避开自己看向后视镜的目光,随口扯了个谎:“以前在活动上见过面。”
“我以为你俩认识呢。”小方笑了一声,说:“之前我看其他人一碰时老师,他都会有点不太高兴,我以为他就是不喜欢别人碰他,没想到今天居然会粘着你不放。”
耀眼的霓虹接踵而过,花至看着窗外,喃喃道:“他是不喜欢别人碰他。”
一道长长的喇叭声盖过花至的声音,小方看着后视镜,问道:“您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花至说。
车子很快到了时野住的地方,小区安保措施十分严格,小方跟保安扯了好一阵,又从时野的包里掏出身份证给他检查,保安才终于放行。
小方摸了摸鼻子,说:“每次来找时老师,我都得求这个大叔很久,他才肯放人进来,简直要我半条命。”他轻咳一声,继续说:“不过这样也好,有那个大叔挡着,私生饭都混不进来。”
花至敏锐地察觉到小方话里有话,问道:“时……时老师以前被私生饭跟踪过?”
“岂止跟踪。”小方皱起眉头,说:“那些私生饭简直丧心病狂,不知道怎么混进了时老师家里,等时老师一进门,就一把抱住他,简直变态!”
“那你们报警了吗?”花至问道。
“报了,不过没用。”小方耸耸肩,继续说:“那些私生饭都是不满十八岁的未成年,警察只是把她们抓去教训了一顿就放了。”
花至又从后视镜看了时野一眼,他脸上仍是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英气,然而眼角眉梢似乎又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到了,下车吧。”
小方停好车,一溜烟地从前座跑下来,打开车门,伸手想把时野从车上扛下来。
花至使劲想抽出自己的手,但喝过酒的时野不仅粘人,而且力气还特别大,两只胳膊仍是紧紧勾着花至,怎么也不肯撒手。
小方为难地挠挠头,说:“要不您再跟我上去一趟?”
花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好吧。”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把一个一米八六的大高个送到了三十楼,好在时野家是电梯直达入户,给两人省去了不少麻烦。
打开灯,眼前是一个一百多平的客厅,客厅里的装修是清一色的黑白灰,从客厅的落地窗往外望去,一派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铺展在眼前。
花至和小方把时野放到沙发上,又拿了个靠枕塞到时野的怀里,企图将花至的胳膊“换”出来。然而没想到,时野就算喝醉了也不轻易上当,竟然一把推开小方送过来的抱枕,接着又回过头,抱紧了怀里的那只胳膊。
“怎么办?真是不好意思。”小方苦恼地说:“我从没见过时老师这个样子,今天他喝的是哪个牌子的酒,以后不能让他再喝了。”
花至也很头疼,毕竟要是时野再不放开他,他们俩晚上就得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了!
这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后果!
就在花至感觉头都快炸了的一瞬,忽然福至心灵,抬眼看向小方,问道:“你说他该不会惦记我今天拿了他一件衣服吧?要不我用这件衣服跟他换?”
小方虽然觉得这个想法似乎有点离谱,但又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点点头,说:“要不你把外套脱掉试试?”
说干就干,花至二话不说先脱掉了另一只袖子,然后把自己的衣服往时野怀里塞,趁着时野抬手抱衣服的间隙,花至猛地将自己的手往外一抽,终于顺利完成“逃脱”。
小方似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花至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小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以为他被胡搅蛮缠这么久,心情不太好,谁知他一边扭着僵硬的手腕,一边说道:“拿个被子给他盖上吧。”
“哦对对对,还是花老师细心。”小方一拍脑袋,忙不迭地跑进里屋。
花至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客厅的环境。
客厅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台电视、一个沙发,还有一个柜子,显得空空荡荡的。
柜子里满满当当全都是唱片,走近一看,几乎都是摇滚乐队的专辑。
里面有一张涅槃乐队的《Nevermind》。
花至拿出那张专辑,专辑封面是那张熟悉的婴儿在海里游泳的照片,他又往后一翻,一行字忽的映入眼帘。
专辑背面写着——
花花,17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