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人马僵持不下,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天夜里,步桑律提出要夜袭天顺,由他领兵,明藏宝跟着他一起,万黎守在后方,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这是现在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一旦时间拖得太长,寒冬就会来临,粮草紧缺,东沧当初攻下天顺的时候,是不是初冬?”
万黎看了一眼,微微颔首,脸色有些难看。
那是一个寒冷又耻辱的冬天,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宣望慎指挥战事,领兵杀敌的时候说过,下雪之日就是攻占天顺之时,而他入主天顺的那一天,确实也下了雪,雪混杂着她北疆战士的鲜血。
而他们的盟友忘恩负义驱逐他们,东沧独吞了整个天顺。
从那之后,万黎此生的目标只有一个,她要杀了宣望慎,将他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步桑律继续道:“对面的人也在等我们出手,与其僵持着,倒不如我们先发制人,而且据探子来报,占据天顺的人也不过是山匪草寇之流,不足为惧,我们若能夺得天顺,粮草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明藏宝皱着眉头,“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大沧皇帝不可能没留人手在天顺,怎么就这么轻易让人占领了呢。”
步桑律和万黎互相看了一眼,眼中不言而喻。
步律桑摸摸下巴思索了下,“那伙人既然能有弓箭手,想必也暗中笼络了一些人手吧。”
这时,万黎开了口,“宣望慎为人狂妄,并未派重兵把守。”
但即便没有重兵,三年来,他们多次想派兵夺回天顺,中途都能受到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将阻拦,无一例外,全都败北。
话已至此,明藏宝没有异议了,她抬头望着太阳,内心忐忑不安,她的兄长没有赶到,她就要上战场了。
为那个人效力,是他们登上家主之位付出的代价。
而她一开始,只是想让母亲过好一点,把哥哥找回来,才去争哪个位子,只不过,母亲死在她坐上家主的前一晚,哥哥了无音讯多年,至今没有找到。
明藏宝不禁想起了那只梅花鹿,她和梅花鹿也没甚区别,都一样被人控制,目光扫过一人,她轻轻眨了下眼睛。
到了夜里,一行人偷偷摸摸地潜行,与此同时,萧定晟那边的探子也将此事禀告给萧定晟。
“夜袭?”萧定晟拧着眉问,有些诧异,他原以为还要多等几天的,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
探子毕恭毕敬,“是的,将军,他们带的人马不多,大多都是弓箭手。”
“哪几个人领头?”
“一个是扶桑国人,一个是明郡王,”探子继续道,“明郡王也派人传来话,事成以后,她会尽力除掉步桑律,让您小心万黎。”
突然,几道爆炸声从外头传了进来。
一个士兵急匆匆来报,“将军!天顺皇宫起火了!”
话音刚落,轰隆隆的响声如同雷鸣一样,震耳欲聋,砸进了无数人心底。
萧定晟出了营帐,看见火光浸满了夜幕,这么大的火,是火药!
心中一股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他死死蹙着眉头,喊来自己的心腹,“沈铎,这里就交给你了,”停顿了一会儿,嘱咐道:“若我回不来了,你不要犹豫,立刻撤兵,回都城,保护王爷。”
天顺不能被人夺走,现今只能赌一把了,与宣望慎做的交易,绝不能在此白白浪费,只要能拿下天顺,义父的大计就能不受任何影响进行下去。
身披铁甲的严肃男子认真应下,“是,将军。”
萧定晟没有任何犹豫,带着一半的兵就进了天顺,大门口尸体横呈,血流成河,不难看出这里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厮杀,有了前面的人铺路。
他们后面走得顺顺利利,诡异的是,一路都没看见几个活人,百姓都紧闭房门,没有点一盏灯,仿佛全都睡着了一样。
远处的皇宫还在持续爆发着轰鸣声,刀剑声,惨叫声,街道却安静的可怕。
萧定晟握紧缰绳,脊背绷得死紧,就在刚刚,他感受了几道满是杀气的目光,可笑他上阵杀敌多年,最终却还是中了圈套。
城门轰然关闭,众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却看见那些本该惨死的人齐刷刷站在门口,如同鬼魂一样,将门堵得严严实实,一时竟让他们分不出是鬼是人。
夜空倏然响起几道烟火,无数黑衣人从千家万户百姓家出来,有序地将他们包围起来。
萧定晟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他死死盯着从皇宫方向慢慢走来的人,数量不少,步桑律也在其中,万黎也在其中,还有一个他从未想到的人也在里面,被所有人好好护着,不是谈华卿是谁。
而他旁边的男子…是……!!
他是!
萧定晟瞳孔微缩,什么都明白了。
是宋之妄!
他绝不可能认错。
一定是宋之妄。
但,怎么可能?
五年前,谈华卿动手之后,他不放心又补了几刀,那颗心都被他碾碎成了肉泥,宋之妄怎么可能还活着?
前面和后面都被堵死了,无路可走,无处可逃,萧定晟下了马,命人放了个烟火,低着头平静地缠紧手指的刀。
在生死线徘徊多年,他隐隐感觉到,这一次他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回去了。
现在,他只想杀了宋之妄,绝不能让他回到都城。
宋之妄低头握紧谈华卿的手,将谈华卿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巧妙地带走了。
他动手比谈华卿动手好,杀人这种活太累了,他来就好,正好也给他们俩一样报仇了。
萧定晟冷冷看着他们,眼前一黑,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他面前,萧定晟飞快举起刀,连连后退,却不料宋之妄手里突然出现第二柄匕首,没有任何犹豫,手起刀落,就刺进了萧定晟的胸口。
萧定晟眸光冷冽,用力震开宋之妄,胸口前的匕首也飞了出去,碎成几片,只是留了一点血迹,染红了衣服,那个锦囊替他挡了一些。
“宋…之妄!”
宋之妄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满意,没刺进去,
“你是人还是鬼?”萧定晟冷着脸,面不改色死死地盯着宋之妄。
宋之妄伸出手,匕首被震碎落在地上的碎片就重新到了他手上,他似笑非笑望着萧定晟,嘴角带着十足十的杀意。
“你说呢?萧大将军。”
“你捅我那十几刀,我可都记着呢。”
谈华卿睫毛微颤,目光倏然看向萧定晟,手指一点一点握紧。
这是他不知道的事。
萧定晟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讥讽无比,“可惜了,可惜了……”
他不是常笑的人,眼下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也真是厉害,还能活着。”
“但你也不过和我一样,是别人手上的利刃,对着别人摇尾乞怜的可怜虫罢了!”
话里话外的“别人”指的是谁,宋之妄清楚,谈华卿更清楚。
宋之妄一步一步走近他,“我不是你,他爱我,比什么都重要。”
“比我的死都更重要。”
“只是你们不该动华卿,宋琢廷对华卿的种种折磨,即便你们千死万死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是我的,是我宋之妄的,是我宝物!”
萧定晟一怔,见到宋之妄眼中的恨意悲愤,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宋之妄还能活着回来,他从未离开过谈华卿,他的目光,他的筹谋,全都是为了谈华卿。
宋之妄死死看着萧定晟,眼神如同猛虎一样烈,迅速逼近萧定晟。
萧定晟瞪着他,迎头而上,“你我终有一战,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活着!”
他知道,一旦宋之妄活着回到大夏,都城会变成什么样,他不敢想,那个人会变成什么样,他更不敢想。
宋之妄一定会杀了宋琢廷,杀了他义父!
宋之妄冷笑几声,俊美的脸庞狰狞又扭曲,刀剑相撞,一开始两人手上还有武器,后面武器碎了,直接肉搏了。
萧定晟也是习武之人,征战沙场多年,身上多是杀伐之气。
宋之妄和他不一样,他动作凶狠,招招致命,阴狠毒辣,不计任何代价,只有纯碎冰冷的杀意。
他只想要萧定晟死。
拳头相撞的声音刺耳无比,不停落在每一个人耳里,所有人都看着,不敢贸然上前一步。
两个人都破了皮,身上更是带了不少伤,谈华卿手心掐出了血,心脏艰难地跳动,呼吸都觉得无比困难。
宋之妄动作极快,迅速和萧定晟扭打在一起,最后死死掐住萧定晟后颈,狠狠朝地上撞。
一下撞懵了萧定晟,萧定晟反应过来,手掌往后勾,却突然感觉心口震得剧烈疼痛,用尽最大力气朝宋之妄胸口打了一掌。
宋之妄被逼得往后退,铁锈味在口腔弥漫,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却笑了出来。
萧定晟暗道不好,胸口的疼越来越强,隐隐感觉有血从眼睛里流下来。
嘀嗒——
一滴黑色的血从落在青石板路上,萧定晟强撑着站起来,“卑鄙…小人!”
“你对我做了什么?!”
宋之妄心情非常好,“卑鄙?远比你们,我已经善良多了。”
他伸出手,一只通体金色的虫子就从萧定晟心口飞了出来。
萧定晟闷哼一声,巨大的疼痛朝他袭来,嘴里吐了一大口血。
金色虫子落在宋之妄手上,吐丝将自己包裹自起来,在一息之间,就变成了一只翩然美丽的金蝴蝶。
“这是牵丝蛊,一蛊牵心断人肠。”
他淡淡看着萧定晟,眼底带着一丝轻蔑,“说来,还得感谢你们,若不是因为你们,我也不会成为万巫山的圣巫。”
萧定晟看着他手中的蝴蝶,瞳孔骤然一缩,身子前倾,去夺那蝴蝶。
“宋之妄!你敢!”
宋之妄平静地看着他,当着他的面,慢慢将蝴蝶揉进手心。
他的动作很慢,故意折磨着萧定晟,直到蝴蝶变成金粉从他手上落下,“五年前,我大婚之夜,中秋月圆,多好的日子啊,我此生都不会忘记哪一天,我知道华卿是被迫的,罪魁祸首是你们。”
“本想好好折磨你的,但我等不及了,你该庆幸你和宣望慎做了交易,能早点死在我手上。”
金粉从萧定晟眼前缓缓飘下来,他的眼睛,鼻子,嘴角,耳朵,全都流出了血。
难怪,他当时就怀疑,区区一个解州,怎么能让堂堂大沧皇帝答应和他们交易,原来,这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局。
他颤颤巍巍拿出胸口的锦囊,仔仔细细看了看,愣了许久许久,仿佛脱下了伪装多年的面具,眼中迷茫显露出来,最后像一个烦闷的孩子低低地苦笑几声。
“呵……宋之妄,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和我一样…走向同样的结局。”
“……真是愚蠢啊。”
“……蠢啊——!!!”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萧定晟望着东边,泪水划过脸颊,眼里却是平静,最后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倒在了地上,手里攥紧的锦囊,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还是死死握紧了。
锦囊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直都是…空的。
将军战死,其他的士兵不成气候,一一缴械投降。
这第一场局,结束了。
抱歉抱歉,最近太忙了,更新有点不稳定。
谢谢看文【鞠躬】【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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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九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