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宋予歌双手撑着脸,挤出脸颊上的婴儿肥,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宋之妄,“姐姐,哥哥说你是哥哥,是真的吗?”
宋少晏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神极为温柔,很是宠溺,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两人,“予歌希望他是姐姐还是哥哥?”
谈华卿拿起一块白玉芙蓉糕拿给宋予歌,“吃吧。”
“都好!”
“哥哥也好!姐姐也好!”
宋之妄乐得一笑,并不说话,拿着蒲扇给谈华卿扇风,一双如玉石般的黑眸,眼底满是温情。
宋予歌接过芙蓉糕,就跑去练功了。
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坐不住,生性又好动,却又体弱,正值炎炎夏日,宋少晏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吩咐道:“去吧,跟着五皇子。”
宫人低低地应了声,恭敬地捧着凉饮和扇子跟在宋予歌的身后。
谈华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收回目光,开口问,“太子殿下,能否与臣说一句实话,陛下他,是否真的药石无医了?”
宋少晏微微蹙眉,眼底浮现一丝忧虑,“不错,至少看起来是的。”
“皇兄,觉得奇怪?”宋之妄听出了宋少晏话中的犹豫和复杂。
宋少晏凝重道:“嗯,父皇的病实在是奇怪。”
宋之妄眸光一暗,“他从何时开始病的?”
“算起来,应当是皇祖母离世以后,”宋少晏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皇祖母离世后,铉晖曾经进过宫,难不成是他说了什么?”
宋之妄慢慢点头,很有可能铉晖算到了什么,又告诉了宋寒廷,但前几日,他看到的宋寒廷,并不像是在装病。
而且他也明确表过态,对皇位没有任何兴趣,军令也交出去了,想来,即便曾经有所怀疑他,如今也消散了。
谈华卿摸上杯子,凉意从指尖蔓延直全身,他猛然站起来,身体也晃了晃,隐隐有些不稳。
“华卿!怎么了!”
宋之妄一惊,赶紧扶着他,发现他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怎么了?手也这么冰凉?”
宋少晏也站了起来,瞥见谈华卿惨白的脸,无奈摇摇头,“可能是中暑了,四弟,你带他回去吧。”
“嗯,那我们先告辞了,皇兄。”
“去吧。”
来的时候两人都是骑马,但因为谈华卿不舒服,回去的时候是坐马车一起的。
宋之妄紧握谈华卿的手,神色担忧,“现在还好吗?”
“只是一时头晕,”谈华卿勉强一笑。
“头晕?怎么会头晕呢,”宋之妄摸了摸谈华卿的额头,眉一下子就皱起来了,怎么这么凉,难道是因为换血的缘故?
“殿下,我没事,真的没事,别担心,”谈华卿抓住宋之妄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勾起宋之妄的小指晃了晃,像是在撒娇。
宋之妄顿住,心瞬间就软化了,他紧紧抱住谈华卿的腰,头埋在他的肩膀,贪婪地闻他身上的气味。
好香。
宋之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含吮那微微泛红的耳垂。
“没事就好。”
热气扑洒在颈处,滚烫又灼热,谈华卿往后一躲,被碰到了车壁,下一秒整个人都被宋之妄死死抱紧了,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缝隙,仿佛要融进骨血里。
谈华卿发现,他在不自觉中将自己逼入了死路。
宋之妄摩挲着谈华卿的后颈,眼底有些泛红,但他却没什么再做什么,只是抱着谈华卿冷静下来。
“还有十天,我们就能成亲了。”
谈华卿低下头,缓缓抱紧他,眼中深处却夹杂着一丝复杂,“嗯……很快了。”
“华卿,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
谈华卿勾起他的一缕长发,目光留恋,神色格外认真,“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宋之妄,有多渴望和他成亲。
他明明,一直都知道的,却还是要让宋之妄失望了。
宋之妄勾起嘴角,心满意足地抱着谈华卿,他真的好想那一天尽快到来。
他们即将成婚,谈华卿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两人就一同去拜祭,可巧清真寺也不远,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宋之妄想了想,决定去拜一拜,一求华卿健康平安,二求他们恩爱白首。
“住持师父对我有恩,我去见一见,殿下在此处等我可好?”
宋之妄握紧他的手,有一些些委屈,“……那好吧。”
谈华卿笑了笑,“乖,听话。”
“那你快点,好不好?”宋之妄蹭蹭他的手心,他如今黏人的很,恨不得日日将自己绑在谈华卿身边。
“……好。”
“宋之妄?”
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宋之妄收敛情绪,偏过头扫了眼来人,就看见步桑律站在身后,旁边在站着几个下人。
步桑律眸光带着惊讶,“你怎么在这?”
宋之妄面无表情,“有事?”
“没什么事,”步桑律叹了一声,“看来,你们这次是真的要成亲了,恭喜。”
“嗯”
“正好,我有事要与你说,我们坐下聊吧。”
院中正有一棵槐树,树下有石桌石椅,勉强可以遮阴,步桑律屏退下人,压低声音认真道,“我在宫里有眼线,曾经看到樱贵妃和谈华卿说话。”
宋之妄瞬间皱眉,不悦道:“这女人是谁?”
步桑律拿着扇子扇风,一脸严肃,“叫卓樱,卓氏家主,也是铉晖的弟子。”
谈华卿没和自己提起过,宋之妄眉间紧锁,“那他们说了什么?”
步桑律也不知道,摇了摇头,“你要小心,虽然我知道你爱谈华卿爱的要死,但是有时候最爱的人往往会伤你最深。”
宋之妄沉下脸 ,“他不会的,而且就算他会,又怎么样,只要不抛弃我,伤我千万次,我都愿意。”
他站起来,冷着脸瞪了一眼步桑律,大步离开。
步桑律怔然,无奈摇摇头,仰头望着槐树,目光中全是黯然。
可惜了,这辈子,他都无法和自己的心上人厮守了。
他的心上人……已经死了。
宋之妄握紧拳头,定在原地,大脑有些空白,还没反应过来,清宁的昙花香逼近他,一双带凉意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
谈华卿神色担忧,“怎么了?”
刚刚一出来,就看见宋之妄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不太对劲。
“我……”宋之妄犹豫,却不愿意瞒谈华卿,低下头有些失落,“有人说,看见你和宫里的妃嫔说话,你们说了什么?”
谈华卿一怔,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灰眸中盛满了笑意,“你还记得当初送到潭州的卓澜吗?卓樱是她弟弟,她找我,只是想问问她弟弟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啊!”
失落一扫而光,宋之妄心情好的不得了,又凑过去去亲谈华卿。
谈华卿一惊,赶紧用手挡住,“别,这是寺庙。”
“好好好。”
“我们回去亲!”
回到府中,又是好一顿亲昵,铜镜正对着他们,宋之妄压着谈华卿亲,谈华卿看到铜镜里自己,脸瞬间爆红了,不住地推搡他,“等会,别在这里。”
宋之妄的吻落在他脖颈处,眼神痴迷,“这里不好吗?”
“不是……”
肩膀处皮肤一凉,夏天衣服单薄宽松,宋之妄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开了他的衣领,咬紧皮肉不肯松口。
“殿下,梁王殿下来了!”
谈华卿一惊,赶紧推开宋之妄,宋之妄不在乎这些,正想继续吻下去,谈华卿就从他身下离开了,他整理下衣襟,看到那牙印,深深叹了一口气。
宋之妄从后面抱住他,“我没用力的,真的。”
谈华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不能让梁王看笑话。”
宋之妄遗憾地点点头,看到妆奁上挂着的薄纱,眼中一亮。
这薄纱是为了遮掩喉结置办的,现在他已经恢复了男儿身,用不着了,现下倒可以给华卿遮一遮。
宋之妄拿起薄纱,谈华卿一顿,紧接着柔软舒适的布料就绕过他的脖子,有些痒,但尚且可以忍受。
待绑好以后,什么痕迹都看不到了。
宋之妄在他唇瓣落下一个吻,得意道:“这样就好了。”
谈华卿抿着唇无奈笑笑。
“走吧,该出去了,宋鸠来定是有要事的。”
“好~”
宋鸠被请到偏殿,他确实有事想见谈华卿,跟他一起的还有谭衍朔。
两人看到宋之妄和谈华卿携手而来,皆是一笑。
“你们啊,到底还是要成婚了,”宋鸠见他们这般难舍难分悠悠地叹了口气。
宋之妄握紧谈华卿的手,一脸得意,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情极好。
谭衍朔暗中朝谈华卿点点头,谈华卿不动声色摇头,转头问,“梁王殿下,谭衍朔的事?”
宋鸠脸色一正道:“放心,我会好好安排,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谁。”
“义父知道谭氏一族的余孽已死,没再多问什么。”
谈华卿微微一笑,“不若,就让我送谭衍朔离开。”
“如此也好。”
宋鸠叹了一声,露出一抹苦笑,“我来,是想告诉你们,我可能喝不上你们的喜酒了。”
“这是为何?”
宋鸠有些不耐烦,更多是厌恶,“东沧,北疆,天顺三国正在联合要攻打大夏,扶桑保持中立,虽然大夏是大国,但你去了一趟解州,亲眼所见,便知道大夏早已不是当初的大夏了。”
谈华卿紧抿着嘴,语气带上了严肃,“不错,朝野上下**不堪,积弊已久。”
“义父命我,出使扶桑。”
宋鸠情绪道:“我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恨不得直接杀了他泄恨,但……百姓终究是无辜的,我既然已经是梁王,就该做梁王该做的事。”
宋之妄眼底一片晦涩,他扫了宋鸠,目光最终落在谈华卿身上。
他们,在说什么?
宋鸠又说了许多话,送上了贺礼,便匆匆离开。
入了夜,宋之妄去沐浴了。
与此同时,纪雪时的书信也送到了谈华卿手里。
看完了信的内容,谈华卿望着谭衍朔,声音无比艰涩,“你去…鸳鸯街,找一个叫思秋的女子,将纪秋生的事全都告诉她吧。”
谭衍朔犹豫不决,“那您的事也?”
“嗯,一五一十,全都告诉她吧。”
谈华卿的脸隐于微弱的烛光里,有些凄然,“你就说,谈华卿等她来杀。”